毫無察覺的同伙
哥們陳晨打來電話讓我幫他搬家,我來到陳晨說好的地點,一個汽車修理廠廠房前。陳晨說他老鄉在這里上班,職工宿舍暫時沒人住,老鄉剛好是管理住宿的,所以讓他冒充職工悄悄搬進來住一陣子。今天節假日,剛好趁機搬東西,我問他的那個哥們怎么不過來幫忙呢,陳晨說:“人家老婆孩子熱炕頭,誰像咱倆,光棍火柴頭。”雖然看似調侃,但陳晨眼中投射出來一種別樣的神色。我理解陳晨,雖然同是單身,我們倆人的家境不同。陳晨出身貧農,而我的家境則比他好得多。
陳晨讓我幫他在樓下看著行李,他往住宿處搬運,剩下最后一個行李箱的時候,陳晨從四樓處喊我,讓我幫他搬上去,他自己實在沒力氣了。于是我就拖著這個沉重的大行李箱,到了四樓,箱子底都要磨穿了。休息片刻,陳晨忽然抬頭看著我,并從我懷里將我的手機拿走,“兄弟對不住你了!”陳晨說著,將我剛才從一樓拖到四樓的那個大行李箱拉過來,拉開拉鏈。隨著拉鏈的打開,一團黑色的毛發彈跳起來,這箱子里裝的竟然是一個人!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子被陳晨從這個行李箱里拖出來。估計陳晨給他服了什么藥物,那孩子正在沉睡。
我頓時慌張起來:“你,你綁架了人,讓我毫無察覺地做了你的同伙?”陳晨笑了一下:“不應該說你是我的同伙,而應該說我不是你的同伙!剛才我上來的時候,搬行李拐過第一個樓層,我從后面一條逃生樓梯上到四樓的,因為那里沒有監控器,而你是通過正規樓梯上來的,是唯一一個經過監控記錄將箱子拖上來的人……”
真狠,他竟然將我陷害成了獨身犯案!我正想大罵他,卻看見陳晨眼中閃出一絲悲涼:“兄弟,你一只腳已經踏入泥潭,抽不出來了,只要你配合,不會出差錯的。退一萬步想,假如我們的事情出現了意外,依靠你父母的關系,我們也不會被判重刑的,所以我把你牽扯進來了。但是我給你一條鐵的保證,人質絕對會安然無恙,而且我做這件事,不會讓你對我失望……”我很無奈,不過我相信陳晨機靈的頭腦,想必他真的走投無路了。
奇怪的要求
片刻,陳晨從兜里掏出一張新電話卡,給他的手機換上,然后撥通了一個號碼。陳晨早有準備,電話里經過變聲軟件處理,我聽到了話機里傳來接近唐老鴨腔調的聲音,配合著孩子父母祈求的語氣,不知道嚴肅還是滑稽。那對父母提出要聽到他們孩子的聲音,才相信陳晨,才愿意做下一步交易。陳晨無奈,看了看昏迷在地上的那個孩子,把電話移到了我的嘴下,示意我假裝幾聲。我拒絕了,陳晨又示意電話是經過不同頻率的變聲處理的,即使專業的電腦分析,也破解不出來聲音的本質。無奈,我只能朝著電話“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爸,媽,救我……”陳晨害怕對方聽出什么破綻,將電話接過,然后讓對方別報警,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26號餐桌,任選兩盤菜,吃干凈,盤子也舔干凈!我這能看到你們,別使詐,片刻后我打過來。”陳晨掛掉了電話。這綁票要求倒是新鮮,陳晨笑嘻嘻地看著我:“我就是想戲弄一下他們,人質是一家餐飲行業老板的孩子。從心理學上來說,這樣越沒有邏輯性的戲弄,越讓他們感覺犯罪分子扭曲心理的真實……”
我問陳晨怎么知道對方是不是按他的指示在操作,陳晨神秘地說:“我就是知道!”看他那神情,這簡直就不是綁票,倒像極了在玩一個勝券在握的游戲。他再次撥通了那個號碼:“怎么吃得如此猶豫?”果然,那邊的父母一聲一個對不起,說自己正在吃。我很奇怪陳晨還真是神機妙算,就知道對方不會按他的指揮去做。“吃完后,聰明的話,將那幾大桶東西,派人全部放到對面街十字路口的垃圾處理地,一點也不能留,越快越好……”
我聽得一頭霧水,陳晨到底想干什么,他事先沒有和對方商量什么,怎么能知道對方就知道下一步怎么走。一般來說,對方根據這些線索,已經應該能猜出來綁匪是誰了,陳晨不會笨得這樣暴露自己吧。
過了片刻,陳晨又打了電話問處理干凈了么,得到對方的承諾后,陳晨才放下心來。然而不一會兒,陳晨又打了電話,朝電話里面大喊:“你們竟然報警了!我要撕票!”陳晨似乎并沒有什么監視設備和竊聽器設備,怎么就對對方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呢?果然對方又在一聲一聲地祈求陳晨,說自己只是一時糊涂。
陳晨朝那個孩子沖了過去,手里拿出了一把尖刀。看來這小子是要犯渾了,再不阻止這家伙,恐怕要出大事了。我沖過去將陳晨手中尖刀打掉,就和他扭打在了一起。然而畢竟我的體質沒有他的好,片刻我就被他騎在了身下,我大喊道:“你不是給我說好不傷害人質的嗎?”
“想讓我不傷害那孩子也好……”說著,陳晨將電話再次撥通,遞到我嘴邊,示意我再次演戲騙對方。我無奈地朝電話里喊:“爸,媽,我要回家……”陳晨這次的要求更是離譜:“現在知道該干什么了吧?卡號自己找,把錢打過去,數目你們來決定!”大約半小時,對方電話打了過來,說是錢已經打到卡里了。陳晨再次給另外一個號碼打了電話,估計是卡的擁有者,確認了具體錢數,這才掛掉電話。
陳晨松口氣對我說:“我會把這個孩子安全送回,你可以走了……”我說道:“你這樣做,很清楚就是向對方暴露自己,對方再傻也會順藤摸瓜找到你,繼而肯定通過監控找到我。”
陳晨笑著說:“他們是不會知道我們是誰的。”說完,陳晨將那個孩子又放進大行李箱里,和我一起下樓去了。然后陳晨和我分開,將手機還給我,他一口保證,人質絕對安全放回去,而且我不會受到任何影響,他拿我們之間的兄弟情感作保證。
震驚的真相
陳晨走后,我一個人走在這個陌生的廠子前,忽然周圍響起了一陣警笛聲,幾輛警車朝我沖了過來。我頓時嚇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心里暗罵一聲,陳晨這小子,他倒是跑了,警方肯定鎖定了位置,追捕到這里了。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我的父母竟然和幾個警察也接著沖出警車門,他們哭喊著朝我跑過來:“孩子,你沒事吧?”
幾個警察倒是沒過來追捕我,而是迅速包圍了這個廠子,警長反而過來慰問我,儼然我被綁架了的樣子。我心里一陣顫栗,忽然一切都明白了,原來這場綁架案的真正被綁架者是我呀!
我知道了一個真相,陳晨一直打電話的目標,是我的父母。陳晨的手機使用的變聲軟件,在按住某個鍵的時候,是不運行的。我的父母聲音傳過來時,那個軟件運行,我一時還真聽不出來對方就是我的父母。當我說話時,陳晨松開那個鍵,他們聽到的就是我的真實聲音。他們當然認定我已經被人綁架了,于是按著陳晨的指示做了一些交易。然而當我問起父母,他們按照綁匪的指示都做了什么事,父母卻像做了壞事的孩子,滿臉通紅,繼而選擇了沉默。更讓我意外的是,他們雖然按照綁匪的指示去做了一些事情,但是沒有絲毫的線索知道對方是誰,警方根據犯罪分子留下的那些“行李”,發現是故意買的舊貨。
幾天之后,警方查封了父母經營的火鍋城,據媒體報道,說是經人舉報,警方查證,這家店使用的都是收購而來的地溝油。原來父母經營的火鍋城使用的是被處理過的地溝油,難怪父母從來都不讓我在自家飯店吃飯。然而我卻從警方處得到一個消息,其實不是舉報,而是父母自首的,也許那次經歷,讓他們知道昧心做生意,損害的不僅僅是他人的利益,還有自己家人的利益。
這時候我徹底明白陳晨那天做了什么,首先他讓我的父母親自去吃自己地溝油做的食物,給予他們懲罰,然后他又命令父母讓人將庫存所有的地溝油放置垃圾處理地全部倒掉,然后,他讓父母為上次地溝油中毒事件的那些患者,打去了一定的補償款。雖然綁匪沒有具體說要求,父母心里再清楚不過了,然而至于對方是誰,無從判斷,因為只要知道真相的有良心的人,每個人都有可能。總的說來,這場綁票事件,其實是父母自己招來的惡果。
我這時想起了以前陳晨提過他有個弟弟,感覺那個“被綁架”的小孩,似乎和陳晨還真有點像……當警方再三問我,還記不記得當時綁匪的一些線索。我搖頭,是的,說實話,我真的一點也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么。
〔本刊責任編輯 吳俊〕
〔原載《古今故事》總第133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