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跟孟非通電話的時候,他說自己前兩天剛錄完了八檔節目,累,聲音里都能聽出來。說好聊40分鐘,40分鐘一到,他果然打斷記者,“那個,時間差不多了吧?”聲音里帶著一絲誠懇和狡黠以及,怯。他不是一個會主動幫你把話頭接下去往下說的人,你問,他答,一句不少,一句也不多。他的口頭禪是:我就是一個普通人。
記者:原來《非誠勿擾》的定位是大型相親欄目,后來是大型生活服務類欄目,這個說法是被迫的轉變嗎?
孟非:我們算是社會類的節目,有社會功能,也有服務功能,定位屬性是什么,對觀眾來說可能沒太大意義,你管它什么性質,觀眾愛看才行啊。叫什么無所謂。
記者:你自己覺得《非誠勿擾》的價值觀是什么?
孟非:很難說它是什么價值觀,但肯定存在價值觀的問題。那么多人相親,婚姻一定涉及很多因素,家庭背景、學歷、經歷、道德觀、價值觀,等等。
記者:有人說你主持風格游刃有余。
孟非:那人家太抬舉我了。
記者:《非誠勿擾》與《非常了得》都以幽默取勝,你平時的幽默感怎么樣?
孟非:同事們覺得還可以吧。而且我不太覺得這節目是以幽默感取勝的,有讓人開心的因素,但是不是因為這個看《非誠勿擾》,我不太確定。
記者:和郭德綱同臺有壓力嗎?你們的幽默不同點在哪里?
孟非:沒什么壓力啊。他是一個專業的相聲演員,所以他的幽默感是一個相聲表演者所需要的,我不是,我算是一個普通人。
記者:你不貧嘴?
孟非:我覺得不是。
記者:有看《中國好聲音》嗎?覺得怎么樣?
孟非:看的不多,挺好的。
記者:有網友認為《中國好聲音》是“神一樣的開頭,神經病一樣的結尾”,你怎么看?
孟非:呃,決賽我沒看。
記者:《中國好聲音》出來之后,《非誠勿擾》會有壓力嗎?
孟非:不會,我們希望中國電視能蓬勃發展,有更多的好節目。
記者:你怎么看待張紹剛在《非你莫屬》里面跟選手有比較激烈的互動?
孟非:個人有個人的風格吧。只要觀眾都認可,我覺得也沒什么不可以。
記者:你從新聞主播到娛樂節目主持人,這個轉變感覺怎么樣?
孟非:我還真沒太在意這個事兒,但我仿佛覺得這好像是應該在意的事兒,是吧?
記者:你用了8年時間,從打雜開始,做到制片人、主持人,是什么讓你耐著性子一步一步走?
孟非:因為我沒有太多的選擇,沒有別的什么讓我去挑,不做這個就沒得做,人得生活啊。
記者:有人說你的經歷是勵志型的。
孟非:我不這么覺得,很多人把它看成是什么人生的低谷啊,熬過來啊,我沒覺得我在熬,我不知道我的人生會有今天。
記者:那時候想過成功是什么嗎?
孟非:沒想過,只想有份工作就行了。
記者:聽起來很平凡。
孟非:是啊,本來就這樣,我裝不了別的,什么特別牛×的理想,我真沒有。
記者:你在南京做主播的時候以敢說話出名,那時候是因為年輕嗎?
孟非:我不認為我敢說話,比我敢說話的主持人多了去了,敢與不敢沒什么價值,關鍵是你說的內容是什么。
記者:竇文濤說自己在電視上是話癆,到了生活中就沉默,你怎么樣?
孟非:嗯……我倒還好,節目中說話不是特別多,生活中好像也挺正常,不是話癆,也不是沉默寡言,碰到熟人話多一點,碰到圣人就沒什么話,跟大多數人一樣。你不也是這樣么?
記者:你在臺上會有自己的傾向嗎?
孟非:有我欣賞的,自然也有我不欣賞的,我們允許自由的表達,但我覺得并非所有的表達都可以,比如說煽動仇恨、涉嫌歧視的,不管歧視職業、地域、身份、身體,只要跟這個有關,在電視臺給予我的職權范圍之內,我會禁止這種表達。
記者:在生活中你愛憎分明嗎?
孟非:算是吧。
記者:聽起來感覺你特別平常。
孟非:不是感覺,就是特別平常。
記者:謙虛?
孟非:不是,所有認識我的同事都這么覺得。
記者:為什么堅持讀《人民日報》?
孟非:最權威,其他媒體引用的時候,都不如引用《人民日報》來得安全。
記者:但《人民日報》微博的評論和報紙上好像有隔閡。
孟非:我不敢妄自評價這件事。所有的傳統媒體在新媒體或自媒體時代都應該有它們的應對之道。這應該也是《人民日報》的一種應對,人家肯定比我們高明得多嘛。
記者:微博對你意味著什么?
孟非:信息來源,或者說是解悶的工具。
記者:在微博世界里,你置身事外嗎?
孟非:沒有辦法完全置身事外,但是我有我的職業屬性,不是什么事都適合表態的,但作為社會人,對社會現象應該有一定的了解,我們沒辦法活得那么超脫。
記者:會移民嗎?我看你在博客上也發了不少到國外旅游的照片。
孟非:目前還沒有這個打算。旅游嘛,全國人民都可以去旅游嘛。
記者:想讓孩子出國嗎?
孟非:那是她的事,如果她愿意,我會幫她,如果不愿意,我不會強迫她。
記者:選女婿有什么樣的標準?
孟非:(想了一會兒)其實我還真的挺在意這事,但想不出一個明確的標準,總而言之我覺得父母對子女的婚姻干預得少一點,他們的幸福指數會高一點。
記者:你幸福嗎?我看你在微博上也做了調查,有看過網友們的評論回復嗎?
孟非:我覺得還可以。看了一部分,比如有的說“我姓曾”,一開始沒明白,后來才明白。
記者:“你幸福嗎”這個話題引發那么多人關注或調侃,你覺得原因是什么?
孟非:是不是笑話,這不好說,每個人看法不一樣,有的人覺得是笑話,但有的人覺得,這就反映了廣大人民群眾是很幸福的。
記者:據你的觀察,你覺得中國人總體來說是幸福還是不幸福?你自己的評判標準是什么樣的?
孟非:我真沒有能力回答這么宏大的問題。這是一個非常主觀的問題,我希望的是,這個社會有一個真實的、并且被所有人接受的渠道來表達這種聲音。對我自己來說,就是多一點自由的時間和空間。
記者:你是工作狂嗎?
孟非:不,我是普通人,跟大家一樣。
記者:工作對于你來說意味著什么?
孟非:更多是意味著謀生吧。
記者:你寫過一本書《隨遇而安》,想象一下你晚生20年,把你放到現在這個社會,你會是怎么樣的?
孟非:很難說,很難想象。
記者:孟非這名字有什么來歷嗎?
孟非:我爸媽起的,我哥的名字叫“凡”,非凡,做父母的嘛,總覺得自己的孩子跟別人不太一樣。
記者:別人說你大器晚成,你怎么看這個評價?
孟非:按照慣常的說法,可能是吧。
記者:也不覺得有什么遺憾?
孟非:我都說了,我年輕的時候只想找一個工資高的工作,成功成名不在我的人生計劃當中—其實也沒什么計劃。我當時就是城市里的一名屌絲而已。
記者:我們有一同事想問南京有什么小吃可以推薦一下嗎?
孟非:你們那同事特別別有用心,明知道我不太喜歡南京的小吃,所以才這么問。沒什么值得推薦的。
記者:你是一個吃貨嗎?
孟非:我也喜歡吃,有好東西嘛,誰不喜歡呢?但我對這件事沒這么癡迷,絞盡腦汁去找尋去琢磨,我沒那么多興趣。最喜歡吃重慶小吃,家鄉口味嘛。
記者:對重慶會有鄉愁嗎?
孟非:多少有一點。跟大多數人想起家鄉的感覺是一樣的呀,生你養你的地方,有那么多童年回憶。
記者:貪嗔癡慢疑,所謂五毒,哪一種在你身上比較重?
孟非:人性的善與惡吧,我身上都有一點,但還不算特別明顯。這也是我性格特征不顯著的原因。說是好事不好,說它不好也不好。
記者:但性格特征不顯著的人吧,我覺得有點狡猾。
孟非:呃……你得分什么歲數的人。
記者:那像你這種年齡段的人呢?
孟非:我自己很難評判這件事,我不知道自己的性格和大多數這個歲數的人是不是差不多。
記者:否則你又要說“我跟大多數人差不多”了。
孟非:是啊,我在很多方面跟很多人是一樣的。很多采訪我的媒體最后會很惱火,他們總覺得你是跟別人不一樣的人,說來說去都跟別人一樣。這件事,我很沮喪,他們也很沮喪。
記者:媒體必須要把你塑造成不一樣的人。
孟非:這就要命了,他們采訪的時候就帶著這樣一個主題來的,這是一個多么不一樣的人,多么與眾不同的人,結果發現,這人跟大街上的人沒什么不同,結果就認為我態度不誠懇。其實沒有啊,你問什么我都說啊,但是你不能為了把我塑造得跟別人不一樣,就讓我編造成什么樣,那我沒辦法。跟大多數人一樣,也沒什么不好吧?
記者:我覺得年輕人可能會把你當成人生導師。
孟非:千萬別拿這個去害人。就有這么一些人,覺得自己成功了,牛×了,所以自己說的話對別人就有指導意義和教育意義,你們按我說的做就對了,不聽我的你們要走多少彎路啊,我覺得這種人特別傻×你知道嗎?你憑什么就覺得你正確啊?這個世界就這么容易被你定義啊?你就這么有把握地掌握這個世界的真理啊?人越活,歲數越大,看的事情越多,經歷的事情越多,你就越應該謹慎地表達某些事。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他容易表達這些事,自己牛×,了不起。
記者:可能背后的邏輯是因為我過去有過那么多坎坷,因為有了那個坎坷的過去,所以才有了我今天的成功。
孟非:怎么就成功了?你不就出名了嗎?像王朔說的,不就是傻×掙了點錢讓幾個傻×知道了嗎?你就成功了?你就要把自己的人生經驗跟別人分享了?我覺得特別滑稽。
記者:人生導師其實媒體也批判過。
孟非:我覺得這是罵人的話。現在不是還活躍著一批導師嗎?一天到晚五迷三道的,唉,沒辦法。
記者:你有座右銘嗎?
孟非:有有有,終于有了—我人生的座右銘就是,都會過去的。我特別相信這句話。
記者:沒了?
孟非: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