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奶奶”：省人大機關工會主席拾荒助學

2011年10月的一天傍晚，在合肥市五里廟的一條街道上，一位衣著破舊但很干凈的老人一邊將撿到的飲料瓶和廣告紙放進袋子里，一邊將旁邊的樹葉和廢紙放進垃圾桶里。收廢站的王老板在一旁觀察了很久，他心里很是疑惑：老太太這么有環保意識，絕不是一般撿垃圾的。經過多方打聽，王老板終于弄明白了：拾荒老人是安徽省人大機關工會主席張景蘭。從1998年到2012年，張景蘭倡議助學活動，幫助山溝溝里600多位貧困女孩認了親，而她單獨資助近10位孩子上學。這位老人退休后，工資不夠，就靠撿垃圾補貼。她的精神感染了很多人，好幾位安徽省領導也加入到她的助學行列，光安徽省人大就有500多名工作人員跟著她一起認“窮親戚”。

工會主席“愛貧”，員工們一起認“窮親戚”

在安徽省人大機關家屬院2號樓2單元504號房間門口，右邊高高壘起壓扁的硬紙箱，擺放得整整齊齊；左邊放著5棵大白菜，外面的葉子已經干枯。這是超市搞特價活動，1毛2分錢1斤，每人每天限購1棵，張景蘭每天早上7點鐘去排隊買到的，9天活動，她買了9棵，現在還剩5棵，可以吃到過年。走進屋內，里面高高低低地堆滿了廢紙，中間只留出一條狹窄的過道，衛生間的墻根放著褲邊和碎布，可以當廢品賣錢。廚房里也堆滿了紙箱，窗臺上放著一排吃空的咸菜瓶，案板上有一只碗，碗里放著一個冷饅頭。房屋的一角是一張破舊的黃書桌，桌上是幾本厚厚的名冊，名冊里記錄了1998年到2012年“省人大機關捐資助學情況”，名冊旁邊是一捆捆用稚嫩的字書寫著“張景蘭收”的信件。張景蘭翻著這些名冊和信件激動地說：“從1998年接觸貧困地區的孩子起，我心里就再也放不下他們了?！?/p>

1998年，當時50歲的張景蘭從淮南市人大調到安徽省人大任機關工會主席。這年，張景蘭到省人大定點幫扶縣績溪去考察。雖然張景蘭也生在農村，長在農村，但當她看到績溪縣那坑坑洼洼的土路，破破爛爛的房屋時，心里一陣酸楚。

在板橋鎮中心小學，張景蘭驚訝地看到學校里大部分學生都是男孩子。陪同的婦聯工作人員說，雖然績溪人重視教育，但由于受傳統觀念的影響和家庭條件的限制，他們往往把上學的機會留給家里的男孩。張景蘭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那女孩子怎么辦？正在這時，她看到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躲在一群男孩后面，神情憂郁，衣衫單薄，上面還有兩個大洞。張景蘭快步走上去，剛張口問她家的情況，孩子的眼淚就“嘩嘩”地掉下來，她說，爸爸在她還沒出生時就生病去世了，媽媽生下她沒多久就改嫁了，她由爺爺奶奶帶大，家里還有一個啞巴叔叔。家里沒錢，這學期的學費還欠著……張景蘭不等小女孩說完，眼睛就紅了，她一把摟住小女孩，哽咽著說：“孩子，以后我來資助你上學，一直到你上大學?！?/p>

婦聯的工作人員說，雖然國家組織實施了“春蕾”計劃，幫助因生活貧困而輟學或瀕臨輟學的女童重返校園接受學校教育，孩子一年的學費才100塊錢，上完小學也不過600塊錢，但由于績溪縣比較偏遠，能夠得到愛心資助的女童并不多?；厝サ穆飞?，張景蘭看著那些像大人一樣在田里辛苦勞動的弱小身影，心里真不是滋味。

回到合肥，張景蘭立即向省人大機關各個處室發出了資助績溪縣女孩上學的倡議，有人神情漠然，有人不屑地說這是做秀，還有人犯嘀咕：誰知捐助的錢能不能到孩子的手里？最終只有四位同事響應。張景蘭什么也沒說，她先給這四位同事開了代收款的收據，然后親自將這筆資助款送到績溪縣婦聯，再將婦聯開具的發票及被資助女孩的資料和聯系方式送到捐助人手里，同時她還把捐助人的名單張貼到光榮榜里。這一切，張景蘭都做得一絲不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張景蘭不光資助了在板橋鎮中心小學見到的那個女孩曉芳，她還資助了彩霞、黃寧等幾個女孩。孩子們都很懂事，經常給張景蘭來信。曉芳有時太想張景蘭了，就在信的后面畫個小人，小人的臉上流著淚；黃寧一取得好成績，總是第一時間就向張景蘭報喜；彩霞很想買一條花裙子，就把每次自己賣雞蛋的錢攢起來，攢了好久，碰巧一位同學生了重病，她就毫不猶豫地把買裙子的錢捐給了那個同學。張景蘭讀著這些信，心里比吃了蜜還甜。她驕傲地把信一封封地給同事們看，有的同事羨慕，有的同事慚愧。

1999年剛入冬，天忽然變冷，張景蘭的心又揪了起來。她一個人跑到安徽省紅十字會，要申請一批兒童冬衣。省紅十字會的工作人員說，他們沒有這方面的預算。張景蘭拿出一張張績溪女孩的照片和資料懇切地說，能不能先讓這些女孩子不挨凍。省紅十字會的工作人員感動了，笑著說：“這哪是工會主席，倒像兒童基金會的會長?！?/p>

2000年，張景蘭再發起助學倡議時，漠然的人少了，熱心的人多了，連單位的臨時工也參與了進來。

司機王立義自己有個女兒，但他又捐助了績溪縣兩個女孩。王立義自豪地說：“現在我有三個閨女了?！?004年開春，績溪的“閨女”給王師傅寄來她們自家產的新鮮茶葉，只有小學文化水平的王立義高興地讓張景蘭替他回信，說還要給孩子寄幾千塊錢。張景蘭笑著說：“讓我寫信得付報酬。”王立義爽朗地回答：“您盡管開口?！睂懲晷?，張景蘭不好意思地說：“我家閨女曉芳已經上高中了，個子長得跟你家女兒差不多，現在正是女孩愛美的時候，能不能將你家女兒穿不著的衣服送給曉芳？”王師傅的心里瞬時淌過一股暖流，主席的心思竟這樣細，她要的“報酬”竟這樣低！

慢慢地，助學活動不再需要倡議，大家都自發地加入這個充滿愛心的隊伍中來。每年11月份，張景蘭將大家的捐助款和物資收集好，親自送到績溪縣。有時，會有同事拜托她：“主席，這次去幫我認個閨女吧。”

2005年，單位家屬院里幾個特殊“人員”找到了張景蘭，說也要在績溪“認親”，張景蘭一看傻了眼，他們全是單位同事的孩子。這些孩子說，他們要和績溪的孩子結成對子，取長補短，城鄉互助，互通有無。張景蘭一聽，樂了，父輩們的助學行為已經感染了孩子。

暑假結束后，張景蘭再見到這些孩子，個個都曬得黑黑的。孩子們看到張景蘭，歡快地跑過去撲進張景蘭的懷里，興奮地說：“奶奶，我們到績溪鄉下體驗生活去了！”

到了2007年，張景蘭已經幫助績溪縣600多個貧困女孩認了親，而她單獨資助的孩子近10個。省人大機關上到安徽省人大主任，下至站崗的門衛，500多位工作人員都在績溪認了“窮閨女”、“窮孫女”，他們成了孩子們的“娘家人”。一直未婚的張景蘭，心里被這些孩子填滿了，每個孩子的特點和對應的捐助人她都了如指掌。

2008年春節，張景蘭一個人在辦公室里值班，偌大的辦公樓里只有她一個人，不免有些失落。新年的鞭炮剛響，這時，電話鈴響起，是曉芳從績溪縣打來問好的。此時的曉芳已是安徽一所大學一年級的學生，自己可以勤工儉學了。張景蘭心里有說不出的欣慰和幸福，她對自己說，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為了助學去拾荒，工會主席成了“破爛王”

2008年，60歲的張景蘭退休了，工資也沒有以前高了，只有4000塊錢左右。除去每月要還2000多塊錢的房款，給母親王文珍1000塊錢的生活費和醫藥費外，她的日子緊巴巴的，剩不了幾個錢來資助孩子們。但這些孩子中，只有曉芳上了大學，其他的都在讀小學和中學，自己不能因為退休，就讓孩子斷了學習的“糧”啊，張景蘭憂心忡忡。

9月，她按照慣例，登記同事捐助款的情況。這時，會議中心剛來的銷售人員韓俊說，他也捐助一個。張景蘭忙攔住他：“孩子，你剛參加工作，收入也不高，還養活不了自己呢?！表n俊說：“一年100塊錢的學費，不算啥，我一年一年地資助?！睆埦疤m還是不同意：“現在物價高，留著自己改善生活吧?！表n俊一聽，急了：“主席，我一天撿三個飲料瓶，一年就能把孩子的學費撿來了，你就同意吧。”張景蘭愣了愣，看著小伙子誠懇堅決的樣子，只得同意了。

晚上，張景蘭翻來覆去睡不著，她琢磨著韓俊的話，還真是，一個瓶子就算只賣1毛錢，一天3個，一年還真能撿到100塊錢呢，這就是一個孩子一年的學費呢！

第二天，張景蘭走到街上，看到街邊的飲料瓶，她走過去，想彎身撿起，但停了停，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又走開了：自己可是工會主席，正處級干部呢，為了一毛錢，去撿垃圾？如果熟人看到，多丟人。

幾天后，張景蘭收到了黃寧的信。她在信里說，這一學期學習進步很大，后年就要高考了，離自己的大學夢想越來越近了，一定會更加努力。張景蘭看著信，又喜又憂。孩子的每一點進步都讓她開心，她答應過黃寧，一直資助到她考上大學，可現在，自己沒有這個錢啊。

張景蘭開始節衣縮食。她想，反正現在也退休了，穿差點沒事；自己多年來不會燒菜，只能去單位食堂買著吃，但是食堂的菜比較貴又不是很好吃，而饅頭便宜又好吃，就只買饅頭就著咸菜吃吧。但即便這樣，張景蘭還是省不下來多少錢。再這樣下去，張景蘭連幾個孩子明年的學費都拿不出來，她開始急了。

晚上，張景蘭在省人大后面的曙光商場旁邊散步。這時，兩個小青年把喝空的飲料瓶隨手朝垃圾桶一扔，說說笑笑地走了。飲料瓶“砰”地砸在了桶上，反彈到了張景蘭的腳下。張景蘭停住了腳步，看了看，她彎下腰撿起了飲料瓶，然后直起腰，拿著瓶子徑直朝垃圾桶走去，就在她把兩個瓶子放在桶口的時候，她遲疑了，這是兩毛錢呢，為什么還當垃圾扔進去呢？她愣住了，扔還是不扔？此時此刻，她又想起了績溪的孩子們，最終下定決心，收回了手。但她的臉頓時火辣辣地燙，她趕快向四周看了看，沒有一個熟人，就加緊步子，朝家走去，像干了一件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路上，張景蘭又看到瓶子，但她不敢撿了，手里拿得太多了，別人不就看出來了嗎？到了家，張景蘭才松了一口氣，看著拿回來的瓶子，想想孩子們，她突然想開了：現在天熱，大家喝完水，往往把瓶子隨手一扔，沒人在乎這一毛錢，如果真想去撿，這一天哪止三個，十幾個、幾十個都有可能，說不定撿一個月的瓶子，就能湊足孩子一年的學費了。

第二天，張景蘭再出門，手里提著一個大大的包?？吹铰愤呌衅孔訒r，她先看看周圍有沒有熟人，如果沒有，她趕快撿起來，放在包里，再若無其事地走路。幾天下來，張景蘭撿的瓶子越來越多，她也不像以前那樣不好意思了，有時看到廢品和廣告紙也撿起來，每次都把手提包裝得滿滿當當，十分吃力地提著。

一次，單位里的一位同事，看她包里鼓鼓的，累得滿頭大汗，就湊過來要幫忙：“買的是什么？”張景蘭臉一下子紅了，忙護著包：“沒買什么，就是一些衛生紙，輕得很，不用幫?！蓖伦吡?，張景蘭虛驚一場，心里琢磨：以后不能在單位附近撿這些東西了，萬一被同事撞見，多影響工會主席的形象啊。

于是，張景蘭開始到離家較遠的街道去撿垃圾。為了避人耳目，張景蘭學起了去超市買菜的老人家，也拉個小拉車，這樣還可以減輕負重。但由于撿來的東西得分類整理，張景蘭只得趁著天黑，拉著小拉車回家。由于每次進出大門都能碰到門衛，時間長了，門衛覺得有些奇怪：主席就一個人生活，為什么每晚都拉一車子東西回來？哪里需要這樣大量的生活用品？張景蘭被問得不知所措，只說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第二天，張景蘭有了主意，以后拾了東西，盡量直接拉到廢品店里賣掉。沒過多久，張景蘭發現，自己經常去的那幾家廢品收購站收購的廢品價格偏低，而五里廟一家收購站給的價格比較高，一個飲料瓶能多出五分錢，一斤報紙多出兩毛錢，以后就朝五里廟那邊撿，然后在那邊賣掉。從此，她開始每天記賬，一毛一分全都記得清清楚楚。三個月過去了，張景蘭驚喜地發現自己每月的進賬都在漲，從一開始的四五十塊錢，漲到六七十塊錢，張景蘭很有成就感。照這樣下去，明年幾個孩子的學費全都解決了。

張景蘭每次撿廢品的同時還不忘把路上的垃圾丟進垃圾桶，她這樣的行為引起了五里廟收購站王老板的注意。王老板看老人雖然穿得破舊，但從其舉止和神情看，不像真正撿垃圾的。他好奇地想：是不是老人的兒女不孝順，現在不贍養她了，老人的生活沒著落，才出來拾破爛賣？之后，王老板再看到老人來賣破爛時，總是先給她過稱，而且給她高價格。張景蘭很感激，成了王老板雷打不動的老主顧。

混熟了，王老板忍不住問了張景蘭，張景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出了自己的身份。王老板嚇得退后一步：工會主席也來拾破爛？張景蘭笑著說，不是兒女的問題，是自己的問題，家里需要錢。其他的張景蘭再也沒有多說。

到2009年11月，張景蘭賣廢品的錢已經攢了756塊，除去七個孩子一年的學費，還有剩余，張景蘭高興得像個孩子，黃寧的夢想沒斷，又能接上了！她認真地在賬本上記下了這筆錢。像往年一樣，她將大家的捐款一起送給孩子們。

黃寧很細心，她發現今年張景蘭瘦了，而且頭發也白了不少，就心疼地問：“奶奶，一年不見，你怎么頭發都白了？”張景蘭很少照鏡子，就笑呵呵地說：“奶奶過得很好，人老了，頭發當然會白?！?/p>

回到合肥后，張景蘭繼續自己拾破爛的生活，有幾次，在大院里，她看到別人丟的飲料瓶，就習慣性地撿了起來。雖然張景蘭百般遮掩自己撿廢品的事情，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2010年5月，一位同事小聲地問張景蘭：“聽人說，您在撿垃圾？”張景蘭的臉騰地紅了，默認了。同事不解地說：“您可是省人大的工會主席呀……”張景蘭聽出了話外音，自己在給單位丟臉。晚上，張景蘭失眠了，有些委屈，有些不安。第二天，她沒有了以前的興致，再加上氣溫很高，她怎么也打不起精神，就坐在樹蔭下啃著饅頭，心想：放棄吧，何苦呢？讓自己這么累，別人也看不起。

晚上，張景蘭回到家，一封信躺在地上，是黃寧寄來的。她說馬上就要高考了，自己正在加油努力！張景蘭的勁一下子來了，心里說：黃寧，奶奶和你一起加油，為了你的夢想，奶奶也會努力，努力把看到的每個飲料瓶都撿起來！雖然這是一件多么卑微的小事。

2011年，張景蘭每月賣廢品的收入已近200元。11月，張景蘭在賬本上記下這一年收入的支出情況，捐出七個孩子固定的學費后，還可以再資助兩個孩子。有位細心的同事發現了張景蘭的賬本，原來，她為了孩子才去撿破爛！整個機關大院轟動了，人人都對她充滿崇敬之情！

2012年3月1日，張景蘭去看孩子，臨行前一天，她到理發店用最便宜的染發劑把白發染黑，不能讓孩子為自己難過。但張景蘭一到績溪，學校里被資助的孩子全都圍上來，抱著她哭了。奶奶為了給他們交學費竟然去拾荒，她是世上最好最美的奶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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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孫瑞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