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陳世珍:你是解脫了,可害了這么多人
陳世珍的鄰居把“周克華變壞”看作陳世珍人生的分水嶺。
生于1944年的陳世珍,在60年代后期嫁給城里下放到農村改造的周正喜,1970年生下獨子周克華。在鄉里鄉親的印象里,周克華的前二十年都乖巧懂事,而周正喜是生產隊的會計,周家人過得衣食無憂。
2000年前后,周家突然來了大批警察,在周克華的房間里搜出子彈,陳世珍當場被嚇傻。自此,陳世珍一直掛心兒子的情況,可每每問起,兒子總說不用她管。
陳世珍漸漸老了,周正喜也在去年8月去世,兒子成了她的依靠和寄托。可自從老伴去世后,陳世珍就再沒見過兒子。到今年初,幾名便衣警察入住周家時,陳世珍才知道兒子犯了事,正在被通緝。
8月10日,兒子再涉命案,回家的小道上遍布警察,陳世珍幾乎每天都會打聽兒子的消息。8月14日傍晚,陳世珍通過電視得知兒子被擊斃的消息后,低聲懺悔,默默抹淚:“你是解脫了,可害了這么多人!”
現在的陳世珍很少出門,不管天氣多熱,家里的門窗總是緊閉著,看到陌生人經過家門口會心悸。她怕極了媒體,前段時間有報道稱她已逝的丈夫有小偷小摸的習慣,她氣得幾天沒吃好飯。
只有在傍晚時分,陳世珍才敢出門走走,看看自家菜地里的菜。剛剛平靜下來的她,最不愿意聽到他人談論周克華。每個人嘴里總有不一樣的周克華的故事,但他卻始終是自己的兒子。
甩不掉“周克華前妻”的女人
重慶南坪長生鎮,走過一條長長的老街,再往上走十余米,就看到一幢破舊的兩層紅磚房。月租僅需一百元,門窗上到處都有斑駁的銹跡,周圍盡是泥土地和生滿青苔的青石臺階,徐萍一家在這里生活了近十年。
看著徐萍兒子周超長大的街坊張蘭和徐萍關系不錯:“我們以前就是一個村的人,徐萍一家都是老實人,只是二妹(徐萍)脾氣稍微大點,后來又和父母不看好的周克華結了婚,和家里的關系就有點僵了。”
1996年,有些執拗的徐萍不顧家人反對嫁給打工時認識的周克華,還住進了周克華在沙坪壩井口鎮二塘村的老家。三年后,徐萍生下周超,考慮到兒子的教育問題,才舉家搬到了徐萍老家長生鎮。
而后,夫妻倆借錢買了輛二手中巴車,周克華開車,徐萍售票。到2001年底,中巴車突遇車禍,多人受重傷,賠付金額高達數萬元。2002年初,走投無路的周克華找大姨子徐娟借了2萬元錢,卻仍舊入不敷出。于是對外宣稱和徐萍離婚,自己外出躲債。
徐萍母子相依為命。徐萍開始到鎮上打工,當過保姆,也去過企業做雜工。張蘭回憶:“那些年經常只看到徐萍母子,周超才兩歲,父母就離了。只是后來周克華又回來了,聽徐萍媽媽說,還把欠徐娟的2萬元給還上了。”
和鄰居們原先了解的情況不同,周克華和徐萍真正辦理離婚手續是在2011年7月19日。這段時間里,張蘭也曾見到周克華,“去年8月左右,徐萍剛做了手術,周克華回來照顧她,陪她換藥,看起來夫妻關系還不錯。可不到半年,徐萍母子卻成了‘重點保護對象’。”
2012年1月6日,南京槍殺搶劫案后,警方很快鎖定了犯罪嫌疑人周克華。徐萍母子成為監控對象。
之后的半年里,徐萍身邊一直跟隨著便衣警察,連上廁所都有警察尾隨。徐萍偶爾想與鄰居說上幾句,但警察不經意的眼神總會讓周圍人住了嘴。
8月10日,槍擊案發生后,徐萍再也沒有出現在公共場合,包括周克華在8月14日被擊斃后的那一周。有人說,徐萍已經逃跑了,也有人說徐萍收了不少錢,會被抓去坐牢,周超以后會成為“孤兒”。
這些揣測不攻自破。一次,當鄰居們正圍在一起討論徐萍時,徐萍家的門突然開了。她沒說一句話,提著一包衣服,迅速消失在人們的視野。鄰居們在背后竊竊私語,說她是“殺人犯的前妻”,連在家里忙活的張蘭也被叫了出來“看新鮮”。
不久,張蘭在藥店碰到徐萍。一臉憔悴的徐萍勉強笑笑,“兒子快開學了,又感冒了,我給他買點藥。”張蘭正想開口問問周克華死后家里的情況,但想到徐萍母親的話,還是住了口。
周克華剛去世那會兒,張蘭在農貿市場遇到徐萍母親,剛聊起周克華,徐萍母親就止不住嘆氣:“他倒是走了,徐萍和周超的處境就難了,又要躲采訪,又要顧及周圍人的看法。”
周克華傷害過許多家庭,最終連自己的家庭也蒙上陰影。即便家人的活動自由不再被限制,可思想上的枷鎖卻再難解開。
兒子周超:只能與便衣警察玩
據周圍的鄰居介紹,13歲的周超馬上讀初二,成績優異,作文常常被當作班里的范文。
和徐萍一樣,在被監控前,周超享用著周克華偶爾兌付的親情;而在被監控的日子里,他完全失去了自由。上學放學總有警察接送,周超和伙伴們玩耍的時間變少了,他索性把便衣警察當成玩伴,和他們一起打籃球、開玩笑。
周克華被擊斃后,便衣警察們全部撤離了。在長生鎮上,若向普通群眾打聽周克華,他們會立刻彈開好遠,很難想象他們會放心讓自己的孩子再成為周超的玩伴。
在周超就讀的中學附近,還張貼著周克華的通緝令。路過的學生順手一掀,便撕去大半截,只是不知道,貼在周超身上的隱形標簽,會不會也那么輕易地被掀掉。
女友張貴英:我并不知情
如果不是周克華,張貴英或許永遠都默默無聞。
1992年出生的張貴英是四川宜賓李端鎮新田村人,初中時患上癲癇,智力下降,初中一畢業就外出打工。
2012年初,張貴英在宜賓金發街的“休閑按摩店”里邂逅了周克華,原本困窘不堪的她變得闊綽起來,不但花5000元拍了藝術照,還買了蘋果手機。周克華另外還給了她3500元,讓她在宜賓當地租了一間套房。但張貴英說,周克華其實很少到租住房去。
7月,張貴英前往重慶治癲癇,并在重慶市沙坪壩區高灘巖正街一棟出租樓內,以300元/月的租金租下一個單間,有鄰居稱周克華也曾入住該屋。“8·10槍擊案”后,張貴英被重慶警方羈押,坊間流傳出各種傳言。有說周克華在南京搶得的20萬元全給了張貴英,也有稱其曾被邀去槍擊案現場觀摩,更有說張貴英是周克華的軍師。
9月初,張貴英的律師姚飛在看守所里見到了她,姚飛說:“張貴英五官端正。我見到她時,她很平靜,從始至終都沒有落淚,似乎并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她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以為給父母認個錯就可以被原諒。”
張貴英通過律師澄清,說她并不了解周克華的情況,即便他曾在她面前“炫耀”從緬甸帶回的手槍,還稱自己就是南京、長沙搶劫案的通緝犯,她也只當是玩笑。她還表示,和周克華來往不多,他并未入住重慶的出租屋,更別說邀請她觀看“8·10槍擊案”了,此前,他總共在她身上花費6萬元。而事實真相究竟如何,只有在張貴英罪名判定之后才能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