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鐘孺乾
1950年生于湖北,畢業于解放軍藝術學院。2000年任湖北省美術院副院長,一級美術師,現任中南民族大學美術院院長、教授
代表作:《柔術村》、《高空雜耍》、《陽光下的舞蹈》、《馬戲97》
2004年出版《繪畫跡象論》
鐘孺乾的名字是啟蒙老師邦先生所起,“儒”是派,批孔時改為“孺”,“乾”是套路,弟弟順叫“坤”。這名字常常給人造成錯覺,以為是位學究,或是詩禮傳家的書生。
國畫家、書法家、育人者、作者,在鐘孺乾的身上,有著多重的社會標簽。然而,最讓他沉醉其中,當屬水墨大寫意營造的詩意之境。
與傳統的中國畫畫家相比,鐘孺乾顯得更加標新立異,這種強烈的個人特色,就如同他的畫作一樣,具有鮮明的辨識度,你可能無法與之共鳴,但一定會過目難忘。
以藝為生
鐘儒乾站在畫桌旁,仔細端詳著眼前剛完成的書法作品,興許覺著意境未滿,便拿起毛筆將字涂抹掉。“以前我是直接撕毀,但是之后發現有人將碎片收集重新拼接,所以干脆徹底毀之,不滿意的畫作,不能面世。”
生長于江漢平原之上,鐘孺乾的童年清貧而快樂,天興洲的水與草,帶給了他對藝術世界純真的遐想。文革時,父親鐘守清作為公社書記,被歸為了走資派,初中畢業后,16歲的鐘孺乾就失學了。
無法被推薦學習,鐘孺乾在家務農兩年。在干農活之余,還順便幫村里搞政治宣傳,在墻上畫毛主席的畫像,寫美術字。之后,還在村大隊的小學里兼當校長,教語文、繪畫和音樂。
學校里的總務會計叫陸先植,是位侏儒,很有才華,教鐘孺乾寫生,用腳作畫,至此才將他真正領入美術之門。鎮上豆腐店的小周精于畫炭精人像,鐘孺乾經常與之切磋,此后一段時間,鐘孺乾畫的碳精人像讓他在村里大為風光。
“我對文學的興趣比藝術要早。”鐘孺乾說道。一次偶然的機會,鐘孺乾隨著民兵連長參加一次大范圍的革命行動,收繳的大量物件中,他獲準帶走一本《中國文學史參考資料》,如獲至寶般,開始徹夜閱讀。母親常常隔著墻喊:“伢啊,洋油洋火都要計劃,快睡吧,白天還要出工。”
從此,鐘孺乾對于書籍的熱愛便一發不可收拾,遍訪各處尋書借書。日復一日,眼睛出了問題,腫若桃子,直到今日,鐘孺乾的左眼仍未康復。
能寫會畫使鐘孺乾有機會到荊州軍區,畫幻燈片,做電影放映員。起初,招兵的人來到鐘孺乾家中,見到泥巴墻上全是畫,立刻就傻了眼,古典的、現代的、風景畫、人物畫兼而有之,正中間一大幅毛主席的畫像甚為醒目,畫在絹布上,反面一看,還有列寧像。
在軍區,鐘孺乾結識了著名畫家劉繼卣、婁世棠,從優秀的藝術家身上,他學到了不少專業繪畫上的知識。此間完成的作品《歸田不解甲》參加了1973年全軍畫展,一時名噪,《人民日報》還專門發文評論。之后,鐘孺乾順利考入解放軍藝術學校。這所學校因作家莫言而廣為人知,有趣的是,鐘孺乾與莫言是同屆同學,都在86屆,莫言是文學系,鐘孺乾在藝術學院。
畢業作品《兒女祭》是這一時期的成果,也是鐘孺乾軍旅繪畫的代表作與完結篇。畫中為13位青年的肖像,均為中越戰爭中犧牲的戰士,肖像間那些黑色框形成不詳的氣氛,同青年烈士的笑容構成強烈的反差,從而表達了對戰爭的控訴和生命的遺憾。畫作在中國美術館展出,很受歡迎。
畢業后,鐘孺乾被分到了廣州軍區,但日益創作的欲望促使他決定轉業。利益權衡和理想抉擇使他左右為難,他將未來歸附于一枚小小的硬幣。和妻子一起拋幣之后,鐘孺乾毅然放棄了原本的大好前程,他的這個決定,至今讓讓許多人不解。
當立潮頭
畫室的墻上,掛著兩幅完成的新作,用彩考究,顏色豐富,只能意會大概的樣式,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題完字后,鐘孺乾拿出友人為他新雕刻的印章落款,內容為“老孺作于世界末日之后”。鐘孺乾大笑著說:“以后看到這個落款,就知道是我2012年的作品了。”
來到武漢畫院之后,鐘孺乾開了個人藝術語言的探索,并以表現性手法與色彩作為重點。他將德國表現主義繪畫、德·庫寧的作品,從精神到形態與中國寫意繪畫進行融合與貫通,用水墨加濃重的色彩來臨摹這些作品。加之近年來,鐘孺乾的畫多為紙上的綜合顏色,偏重石質顏料和抒寫效果,故有論者名曰“重彩寫意”。
重彩始于工匠藝術,寫意始于文人畫,鐘孺乾將其合二為一,使畫面草書化,抽象化。“重彩寫意作為國畫語言的新探索,最早是受樓家本先生一方印文的啟發。”鐘孺乾笑著說道:“但也有人不贊成我這種畫法,說用色過猛,戲我為‘好色’。”
在鐘孺乾看來,水墨畫是由“跡”與“象”組成,“繪畫是一種痕跡,但光有痕跡還不夠,還要有形象,最后達到境界。形象是繪畫的本體,境界是精神內核。”
書法與水墨的雙向互動,讓鐘孺乾的作品具有一種詩性的美感,觀者既能在書法作品中感受到水與墨的靈動,又能在水墨作品中發現書法線條與構造的痕跡。相輔相成之下,達到了“跡·象·境”的三維互動。
2004年,鐘孺乾著書《繪畫跡象論》,為國畫“跡象”立說,在學術界引起關注。中國美術館館長范迪安很欣賞這個觀點,于2007年在該館舉辦了“跡象與境界”展覽。
雜耍、魔術、通信娛樂是鐘孺乾靈感的源頭和現實的起點,《柔術村》、《高空雜耍》、《陽光下的舞蹈》、《馬戲97》均出自于此。很久以來,鐘孺乾偏愛到北方采訪,受敦煌壁畫影響較大;妻子戴亮是雜技團的美術設計,此后題材的攫取均得益于此處,新的視角激發了新的靈感,迸發源源不斷的創作之泉,同時水墨的流動也賦予了雜技全新的生命力。
鐘孺乾的畫室內滿墻都是自己的畫和書法,能夠隨時處置,認定、修改或者毀掉,在創作時,他喜歡自言自語,有時還會笑會罵,“以前繪畫時完全不要音樂,現在不行了,會聽一些古箏的曲子、交響樂或者搖滾,極端的音樂。”
這位藝術上的大家,在生活上卻是一位嚴重的“迷糊”,也有人戲稱為“選擇性健忘”。為此,鐘孺乾常常為丟錢丟物而苦惱,迷路誤車更是常有之事。生活上的缺陷,在藝術創作上卻呈現出另一番稟賦:不依賴記憶,作畫書寫時靠想象力、敏感和眼界。
鐘孺乾喜讀書,很少看電視劇,對精心策劃的恐怖和言情片沒感覺,愛看些資料片,關于宇宙、未來、未知神奇的事物最好,擅長嬉笑叫鬧,盡興之處恣意大笑,旁人也不禁受其感染。中學時善舞,“忠字舞”熱潮后迅速退化,現在再也不跳了。
鐘孺乾今年62歲,可完全是一位新鮮人,有騰訊QQ號,有新浪博客,并發布了160篇長短各異的文章,縱論藝術觀點、生活感悟和時事動態,連時下最熱門的聊天工具微信也有。鐘孺乾說:“現在是搞藝術最好的時代,網絡的發展縮短了距離,也讓信息變得更加暢通無阻,鄉村小姑娘可以站到《中國好聲音》的舞臺上,藝術家同樣也能借助各種平臺自由表達。我非常建議那些不搞藝術的人介入藝術,在藝術的感染下,能獲得快樂和和諧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