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把書給需要它的人
除了客人,做舊書店最重要的是貨源。
作為舊書店,收書也比較容易。店里庫存書約30萬冊,我們(吳雅慧與弟弟吳梓杰)是第二代經營者,很多東西都是以前積累的,加上父親本身喜歡古舊的東西,長期在收藏,所以我們就有了兩個倉庫,用來存儲收進來的物件。早期的物件其實比現在的還多,因為幾十年前老一輩的人遷到臺灣來,當中很多先生、學者們帶著大批的書過來,就收進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做這個儲存的動作是有其必要性的。
而且,父親67歲了,還會偶爾在外面跑動,跟大陸也一直有聯系。我們的收貨范圍很廣,除了臺灣,還有大陸、香港、日本,只要有好東西,我們就會收。這些年我們積累了很高的配合度,不論是貨物的來源還是客人之間的互動。以前打下的基礎,使我們在收貨的機會比其他書店更有優勢,像父親那輩的客人,年紀大了要散書,就往往會想到我們,一來我們本來就認識,二來我們雙方對書的認知和價錢方面都有比較清楚的共識。
而對于拍賣也是這樣。一般收上來的對象是用來拍賣還是店內銷售,事先有個稍微的篩選。篩選沒有具體的標準,一般是從版本和年代上去考慮,像清代以前的書籍以及數量少的珍貴版本大部分會考慮拍賣。不過這些都不一定的,如果有自己熟悉的藏家客人來買,我們便會優先考慮他們,因為我們希望把書給需要它的人,懂它的人。我們當然會想知道它最后到了誰的身邊,這是我們一直在追求的。若東西很珍貴但又不能知道最后會在誰的手里,這種情況才會拍賣了。我們跟像中國書店這樣的拍賣公司長期往來,東西拍賣前他們會先審核,上拍之后離你真正拿到款項的周期大約是三個月時間。拍賣的過程完全委托給拍賣公司,有人得拍,拍賣公司通知其來舊香居取書付款,買賣雙方再按照事先的契約付給拍賣公司傭金。這就是基本的流程。
舊香居的前身是創辦于上世紀70年代的日圣書店。創辦人吳輝康先生,即是現在的舊香居店主吳雅慧的父親。而她的祖父,當年因經營紙類生意,搜羅了不少舊書。吳輝康自正式經營古籍、舊平裝書和書畫買賣,最初是在環河南路擺攤開始,繼而到信義路國際學社附近開設日圣書店,之后又遷徙到永康街、金華街。而吳雅慧,1994年負笈巴黎學習美術,主修藝術市場,1998年學成返臺,繼承父業,并有所開拓,于今年又開了臺大分店。這樣算來,到如今吳雅慧、吳梓杰姐弟接手家業,三代經營,逐漸奠定了舊香居今日的名聲。
今日的舊香居自然今非昔比,不僅擁有三家分店,兩座倉庫,所藏頗豐。25~30萬冊的圖書庫存,5~6萬件的字畫,如此規模怕是兩岸私營舊書店難以望其項背的。目前舊香居以名人書畫、手稿信札、文獻歷史、線狀古書為主,亦提供委托古籍、書畫買賣和拍賣服務,以及代客尋書等。而且,除了買賣舊書字畫之外,也常在自家地下室開展展覽,比如“日治時代與光復初期國小課本展”、“張大千畫冊暨文獻圖錄展”等。
修書與裱畫的微妙關系
珍貴書籍收上來,在鬻出前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例如保存。臺灣與其他沿海地區一樣,最大的問題是潮濕,所以我們收到的臺灣本地的書往往不能像內陸地區保存得那么完整,加上中國以前常年戰亂,書籍損害程度可想而知。現在來看,保存最重要的是濕度控制,倉庫的除濕是必要的。對于書蟲部分,只能是定期做整理,但是書多了就無法萬無一失,只能是盡力維持環境的干燥和干凈。
一些收上來的珍貴古書破損得很厲害,我們會進行修復。一些簡單的、基礎的重縫線裝,或者基礎的拓裱,通常是由父親、弟弟和我自己操作,只有個別損壞非常嚴重的,例如整本都是散開的,才會請專業人士來修復。我們一直以來都在做字畫的生意,這方面需要裱褙的機會其實比書籍多很多,幾乎所有的古畫都需要裱褙,所以我們跟裱褙師傅是很熟識的。書籍需要修復時,我們找的人也就是這些裱畫的師傅。
在臺灣,修書和裱畫的人多是合二為一的,因為兩者的方法其實差不多,只是在后期的縫線和裝訂上有比較大的差別。這幾年慢慢出現專業的修書人,因為舊書古籍市場蓬勃之后,越來越多人看到這個技藝沒有后傳之人,慢慢就有年輕人從裱褙畫轉向從事裱書。但目前的臺灣,應該還沒有完完全全的修書師傅。有個別從事修書的,實際上他也會做裱畫,更多是從裱畫延伸出去做書的修復。這兩者關系很密切也很微妙。臺灣的市場沒那么大,真的獨立修書人不會超過五個。而且,任何功夫都是需要重復練習的,這樣技藝才會有精進的可能,但臺灣本身沒那么多古籍,市場小眾,所以作為從業人員,他們如果完全只做修書,我想是很難生存的,因此大部分都是修書和裱畫一起做。
對于裱書師傅,有一點我感受很深。以前我在巴黎讀書,看到很多修復學校,不論是家具還是古籍,甚至有做布面修復的,每年都有至少幾十名專業的高級人員學成畢業,他們在博物館里被當作藝術的修復大師。但在臺灣,這幾年才開始有研究所開設類似裱畫、修書的課程,而此前修書人都只是被看作工匠。我想,大陸的情況應該也大抵相似,所以樹立一種正向的觀念是很關鍵的,我們想要去推,讓人知道做這件事是有使命感的,是有文化意義的,所有的博物館、藏書樓,如果沒有這些“工匠”,那些珍貴的物件就不可能流傳到現在。那些都是他們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