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妻子唐曉芙結婚兩年了,有房有車,生活得不錯。可是今天我很郁悶,我坐在開往北方的列車上,想念著一個從未謀面的男人。
我在車上睡了一覺,醒來時,發現對面一個陌生男人正專注地看著我。他看著我,就像看著一個久已熟識的朋友,親切和善。
我沖他笑了一下,他也笑了,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我們像所有一見如故的人一樣攀談起來。
男人先給我講了他的故事,和他相愛的女人是他的大學同學,本來兩個人準備畢業后就結婚的,但在畢業前夕,男人出了意外,他失去了性功能。女人要嫁給他,女人說,做無性夫妻也不是不可以的。可是,男人拒絕了。他想,如果愛她,就要讓她幸福,怎么能讓她在無性婚姻里煎熬呢?
現在,女人已經有了一個溫暖的家。但女人每年都會來他所在的城市,在他身邊陪他度過半個月的時光。在這半個月里,兩個人一起逛街,一起購物,一起煮飯,一起洗衣,像最平凡最相愛的小夫妻一樣過日子,只是沒有性的歡娛。
八年了,女人每年都會來,可最近兩年,他感到,女人陪伴他似乎只是為了盡義務。女人的心里有了另一個男人。可他也知道,她給他的是一生的承諾,無論她是否還愛他,她都將承諾進行到底。
或許,一切早該結束了,我就是她的一片陰影,我離開了,她才能有真正的幸福。男人憂傷地對我說,你說,我算不算個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呢?
我被男人問住了,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為了打破令人窒息的寂靜,我也開始給他講我的故事。我很愛我的妻子唐曉芙,可是她的心里卻裝著另一個男人。我總覺得自己無法完全占據她的心,她是一個活得非常理直氣壯、做事從不拖泥帶水的人,她大大方方地承認,她的心不只屬于我自己,其他的就什么都不肯說了。
當我和唐曉芙在一起的時候,我想要一份徹底的安全感,可是,她不肯給我。那么,我算不算一個失敗的男人呢?明明知道她的心里還裝著另一個男人,卻不舍得離開她,并且還要莫名其妙地去找尋那個男人,去質問他,我們兩個誰才是更愛唐曉芙的,誰才更應該離開?
我的故事講完了,男人沒有回答我,我們面對面看著對方,什么都不再說,卻似乎都已經走進了對方的心里。我們心里都有一個女人,都有一份難以言表的憂傷。
不知過了多久,對面的男人幽幽地說,我已經離開她了,我希望她的丈夫能一如既往地愛她。我不由地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長,手心涼涼的,我真誠地對他說,每一段感情都有它存在的理由,你值得那個女人愛。男人虛弱地笑了笑,喃喃自語道,我若離去,后會無期。
我迷迷糊糊地睡去,醒來時,車已經到了終點站,對面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我揉揉眼睛,下車。叫了輛出租車,去A城的花園小區B座309室住著我要找的那個男人。
站在309室門外,按響門鈴后,我想象著給我開門的男人是高是矮是俊是丑,門開了,卻是一個面帶淚痕的老太太。我謊稱是男人的同學,出差來這里看他的。老太太哭著說,他昨天自殺了,這個苦命的孩子啊!
在客廳的墻上,赫然掛著一張合影,女的是唐曉芙,男的白皙憂郁,眼神獨特,竟然就是我昨天晚上在車上見到的那個男人。我想起他的那句話,我已經離開她了,我希望她的丈夫能一如既往地愛她。還有他的喃喃自語聲,我若離去,后會無期。
老太太壓抑的哭聲又一次響起,我看到照片上,男人的眼神依舊憂郁,我想對他微笑,卻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