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青燈寺(一)

2012-04-29 00:00:00柚臻
最推理 2012年19期

第一章 奎縣

1

看著眼前卷宗上的文字,我不由得陷入深思,距離目的地越近,反而越有一種不確定的忐忑。

“山中藏寺,晝伏而夜出,寺中人以骨為食,故名為食骨庵。”這是《鬼志》上的記載。“寺”指的是廟宇,一座隱沒在深山之中的鐘樓古剎,卻透露著濃厚的妖異氛圍。據說那里住著一群吐著血紅舌頭、以骨為食的鬼僧,正是我們這趟旅程的目的地。

想了一陣,也理不出半點頭緒。我習慣性地撥弄指間的念珠,喀喀的聲響可以幫助我穩定心緒,這串念珠是奶奶生前送我的,戴上之后我也在不知不覺中學著她撥弄珠子。

我索性不想了,卷起殘破的卷宗,收拾好走出低矮的船艙透氣。

一打開艙門,我就和站在船尾撒尿的船東四目對上,船東嘴里叼著一根煙,尷尬地笑著,他一邊要舉起精壯的手臂向我打招呼,一邊還要忙著拉上褲頭的拉鏈。

“要不要來一根?”船東穿好了褲子,摸著口袋里的煙盒問我,但動作不像是要掏煙,而是觀察我的反應。

“不用,謝了。”我朝著他揮手,猜想他不是真心想要請我抽煙。看煙嘴可以知道,他抽的是我從機場帶來的臺灣煙。

船東笑著又哈了一口煙,從他的表情可以知道他很滿意這牌子的香煙,也十分慶幸我并沒有跟他要一根來解癮。

我隨意地抬頭,看向左右陡峭的山壁及斑斑點點的綠意,船下劃著的是天色一般青的江水,像一塊不透色的碧玉,深不可測。美景清風,我卻沒有一點對酒當歌的心情,也許是耳邊答答答的引擎聲破壞了一切,又或許是這樣的風景已經看了三天,就像再好的電影重復看上三次,同樣會叫人生膩。

依這景色看來,離我們的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

我隨后轉身看向一旁倒地不起的阿月,他是我的伙伴,和我一同前來找尋《鬼志》上記載的食骨庵,上船第一天還活蹦亂跳的,沒想到第二天就開始暈船,吐得稀里嘩啦,到了今天更是連膽汁也榨不出半滴了。

“死掉了沒?”我有些好笑地詢問阿月,明知道他痛苦得要命,卻不自覺地升起一股看熱鬧的心思。

“快死了。”阿月有氣無力地回答,一會兒又看向船東問道,“還有多久呀?”

“今天應該會到。”船東說著,隨手彈掉已經燒到底的煙嘴。

“振作一點,要不要喝點水?”我問阿月,雖然覺得他病懨懨的模樣有些好笑,不過也怕他會一直這樣虛弱下去。到時候別說一起去找《鬼志》中的食骨庵了,我恐怕得扛著他去找醫院急診。

“不要,一喝就吐。”阿月搖著手,又做了一個干嘔的動作。

我見狀連忙往后一跳,就怕他真的吐出來。

“哇,你也太沒良心了。”阿月看見我的動作,忽然又有了精神,伸直了手臂指著我叫罵。

“快休息吧,怕你上了岸也沒力氣走路。”我立刻轉了個話題,又說,“你覺得《鬼志》中的‘以骨為食’,這里的‘骨’是指什么?”

“現在要討論這么嚴肅的話題嗎?”阿月翻了翻白眼,一副連說話都吃力的表情。

“聊一下。”我又問。

阿月給了個無奈的眼神說:“總不會是雞骨、狗骨,這樣就沒有記載的價值了。”

“嗯。”我認同地點頭,“骨”指的應該是人肉,只是《鬼志》上以“骨”字代替。

我無聊地倚著船舷休息,船上沒有其他的乘客了,只有我、阿月和船東三人。

阿月說沒兩句就氣喘吁吁了,船東不禁搖晃著腦袋,打趣地問我們:“你們一直說的那個庵到底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所以才要去找。”我笑著回答他。

“我真是搞不懂你們年輕人,總是喜歡往危險、奇怪的地方鉆,那是不是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船東發出嘖嘖的聲音,仿佛我和阿月是兩個腦袋有問題的傻子。

“哈哈,我們這是在做研究。”我又說。

“研究什么,研究那廟里的和尚為什么要吃肉嗎?前陣子也有許多金發綠眼的外國人來,說是要找江底的水怪,年輕真好呀,有忙不完的事、用不完的精力。”船東感慨地嘆了一口氣,我不禁被他的表情逗笑。

“對,年輕就是閑著無聊找事做。”我附和地說道。

阿月聽不下去,插嘴表示:“我們也是混口飯吃。”

“還有人付錢給你們嗎?”船東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阿月。

“有哇,有錢人比年輕人更閑,專門拿錢給我們花,叫我們去找尋奇怪的傳說,然后告訴他們傳說的真假。”阿月說。

船東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哼了一聲說道:“有錢人果然難懂。”

“對,難懂,比年輕人更難懂。”我說。

對話之際,我們大概又前行了兩三公里的距離,這處的江面不寬廣,被兩邊的峭壁所夾,我想象著古時的戰爭場面,此時要是兩側有追兵射下羽箭,我們三人只怕會被射成三只刺猬。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前后已經沒有了其他船只,江面只剩下我們這艘僅能搭載四十人的小游艇。

“這處似乎比較偏僻。”我說。

船東點著頭,看向船頭的方向表示:“我們平常載客也不會來這里,再過去就沒什么店家可以買吃的了,等會兒還會有一家店,你們要買什么記得全部買齊了,否則會很麻煩的。”

說著,船東便往船頭的方向繞去,我這才想到剛剛三人在對話的時候,船是無人駕駛的狀態,船東大概很熟悉這附近的水域,再加上這里沒什么彎道,他才會輕松地讓船只自己往前走。

“老大,你想……我會不會就出師未捷身先死地掛在這條船上?”阿月見我神情恍惚,忽然出聲問我。

我低頭看向他,雖然他的臉色發白,但也不像是個短命相:“不會吧,你忘了你是禍害嗎,會遺千年的。”

“謝謝你的安慰,不過我還沒試過暈船暈得這么嚴重。”阿月說著,又嘔了一聲。

“只是暈船就把你打敗了?”。我故意挑眉看著阿月,大半是想激起他的斗志。

但是阿月已經斗志全無,用幾近呻吟的聲音說道:“不是我被打敗,只是想到《鬼志》上的傳言:所有去找尋的人都會在路上遇到怪事阻礙,或是……死于非命。”

他吞吞吐吐地總算把心思說出來,我不禁一愣,沒想到他是在忌憚這件事情。

關于《鬼志》的傳言很多,其中不少是關于試圖挖出《鬼志》秘密的人,都會死于非命的說法,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在阻止《鬼志》的秘密外傳,或者根本是食骨庵里面的鬼僧在作祟?

我下意識地看向江面,要是真的有什么可怕的力量存在,就不該只是阿月暈船,而是整艘船都會淹沒。

想到這里,答答答發響的引擎忽然轟的一聲靜止了,船身一震,陡然停了下來。我倒抽一口氣,不會那么準吧?船竟然真的壞了。

“死定了。”阿月慘叫一聲。

我同時一陣心慌。

船東中氣十足的聲音卻在下一秒從船頭傳來:“到了,這是最后一家店了,你們還需要什么的,就趁現在快點買吧。”

我安心的同時也自嘲地勾起嘴角,一度還以為是《鬼志》,的力量應驗了。

“知道了。”我朝著船頭喊了一聲回應。

阿月松懈了緊繃的表情,揮著手說:“快去買,我一時半刻還死不了。”

我點點頭,扔下他往船頭的方向鉆去。

一會兒便看見我們的船身側邊停著另一艘小艇,那就是船東口中的“店”。店里面盡是金屬零件和食物,大概是因為沒有游客會到這兒來吧,所以賣的東西就比較不花俏。

“阿水,你載游客來這里?”店家老板似乎和船東很熟,直呼著他的名字問道,同時上下打量我。

“他們是來做研究的,和上一批外國人一樣,來找怪物的。”船東一邊說著一邊指向掛在屋檐上的米粉,“給我一包。”

“好咧。”店家老板拿起一根鐵鉤,利落地將米粉勾了下來,但他沒有交給船東,而是轉身扔去后頭的一口鍋子內。

“這里也是餐廳?”我訝異地詢問船東。這三天也有經過別的水上餐廳,但還是頭一次看見規模這么小的,與其說是餐廳倒不如說是路邊攤來得貼切。

“要吃什么就點吧,米粉湯、面線、飯。”船東比劃著掛在屋檐上的食物介紹。

我大略看了一下,然后請店家幫我和阿月煮了兩碗面。

面在水中滾著,等待之際,我又挑了幾包干糧和一瓶酒。買酒是擔心食物不夠衛生,就當是給腸胃殺菌消毒了。

“買酒呀,等會兒要來喝一杯嗎?”船東看見我拿酒,立刻湊了過來,瓶蓋都還沒有打開,他就皺著鼻子在嗅瓶中的酒香。

“好,等一下來一杯,不過我們今天還得到奎縣去,就要麻煩船東大哥了。”我說。

船東知趣地點頭,接過酒之后說:“我明白,今天一定會到,大概再兩個小時就到了。”

“奎縣……是在說那個村子嗎?”店家老板疑惑地抬頭,一副自己聽錯的表情。

我還以為那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落,雖然叫做奎縣,卻只是一個人口不到千人的小鎮,當初我和阿月為了找出奎縣的地點,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沒想到店家老板卻聽過它。

“對呀,他們說要去找一座廟,里面住著吃肉的和尚。”船東已經把酒打開,大方地倒了四杯,其中一杯遞給了店家老板。

店家老板也不客氣,一口干了整杯,又把杯口朝著船東討著第二杯,他側轉著身子往店內喊了一聲:“阿全,你也上來喝一杯吧。”

“好。”一道陌生的聲音從店內傳出,一會兒我的眼前又鉆出一道人影,也湊過來喝酒,那是一名白皮膚的少年,應該就是店家老板口中的阿全。

店家老板將酒杯遞給了他,隨后拿起幾口鐵鍋跟我兜售:“要不要也買點酒菜?這里有炸溪蝦、烤魚,還有腌黃瓜。”

我看向船東手上只剩半瓶的高梁酒,被當了一回凱子,怎么可能再掏第二次的錢,我客氣地搖頭說:“不用了,把面給我就行了,我端過去給我朋友吃。”

“好吧。”店家老板有些可惜地把面裝在碗里,然后小心地遞向我。

我伸手接過面碗,一邊套著店家老板的話:“老板,你知道奎縣這個地方嗎?”

“知道,怪地方,勸你們不要去。”店家老板的臉色一沉,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憶。

我一見狀,更加好奇地問他:“我還沒有去過,那是怎樣的一個地方,方便跟我說說嗎?”

一邊說著,我一邊又把酒伸到他面前,他貪杯地又裝了九分滿,這才侃侃地談起:“我們是做生意的,載著貨物就往幾處地方賣,幾年前也去過奎縣,那里山路險阻,對外交通只能靠水路,買東西也是靠我們,所以里頭的文化封閉,村民一個個都陰陽怪氣的。”

“然后呢?”我誘導著他往下說。

店家老板想了一下,才說:“就在幾年前,我又過去賣東西,卻有一個女人把一個孩子往我的船上扔,后頭有人追著她……拿刀、拿棍的喊著不要跑,活像是要殺人了。我嚇得立刻發船就逃,但又不能把那名小孩扔下,只好載著小孩一直逃出奎縣范圍,直到現在我還不敢回去。”

“后來怎么了?”我不禁被這段插曲吸引,也許它和食骨庵無關,卻也是一條線索。

“后來我聽那孩子說,那是奎縣的一項古老傳統,就是要獻人給圣湖的妖怪,不管是死人或活人都可以。要是村子里有死人就好辦,可以直接把尸體扔進湖里,要是沒有……就要村民們抽簽把老人或小孩扔進湖里淹死,當時那個小孩的媽媽舍不得,所以帶著他逃了,恰好遇上我去賣東西,所以她就把小孩扔到了我船上。”船東說著,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我想他的悲傷是源自于只救了孩子,卻沒有救到孩子的母親。

“真是可怕,都什么時代了,還有這種活人獻祭的事情。”船東罵了一聲,下一秒卻撅著嘴巴咻咻地吸著他的米粉湯。

店家老板說到這里不再開口,只是靜靜地喝著酒沉浸在往事之中,他的伙計阿全也是臉色難看,氣氛轉為凝重,我知道他們不會再說更多,于是捧著碗往船尾的方向去找阿月。

阿月望著面碗生畏,即使肚子餓了也不敢多吃,吃多了只會吐更多,可是不吃又覺得腸胃磨得難受。

我大口地吃著面,想要吃完趕緊去叫船東開船,我們已經在江面浪費了三天的時間,我可不想繼續耗下去。

一邊吃著,我一邊和阿月閑聊,說出剛才店家老板的那番遭遇。

阿月聽著,良久才回話:“你覺得兩者有關系嗎?把尸體獻給圣湖中的妖怪,這表示妖怪會吃肉,有沒有可能湖底的妖怪就是食骨庵的寺中人?可是這樣說不通,除非食骨庵就在那座湖底。”

“也許……真的在圣湖底下。”我喜歡阿月的機敏,雖然暈船了卻不減他的聰明。

“喔,幸好我們有帶潛水裝備。”阿月說完,將半碗的面湯推給我,看樣子他是吃不下了。

“嗯,你再休息一下,船東說再兩個小時就到奎縣了。”我一邊說著一邊往船頭走去。

來到船頭的時候,船東已經一臉的醉態了,店家老板的耳邊同樣發紅,而我買的酒則見了底,那名伙計阿全用余光偷偷地打量我,我回望他,他卻立刻收回了目光,鬼祟地不知在干嘛。

“面碗還給你們,謝謝。”我伸長了手臂把面碗交給阿全。

阿全“喔”的一聲,目光閃爍地拿回了面碗。

我不禁懷疑這是一家黑店,可船東和店家老板這么熟絡,老板要是壞人,只怕船東也死上幾十次了,這么說來,他們要下手的目標不會只有我和阿月吧?我不由得冒汗,要真是這樣,我和阿月就上了賊船了。

我轉頭試探船東:“船東,我們吃飽了,可以上路了。”

“這么快呀,不再休息一下嗎?”船東晃著腦袋,因為喝醉而口齒不清地反問我。

“不用了,我朋友暈船,我想讓他早點上岸。”我說。

船東點點頭,搖晃著身子從甲板上站起來,這才向店家老板道別:“那我先走了。”

目前為止他不像是店家的同伙,又是我多心了吧,我撥了撥手上的念珠,為自己的多疑感到汗顏。

船東剛要轉身,店家老板卻開口了:“等會兒。”

這回不止是我,就連船東也愣了一下。

“我想問問……你是從哪里來的?”店家老板的目標不是船東,雙眼盯著我說話。

“臺灣。”我說。

“第一次去奎縣嗎?”店家老板又問,從他的眼神可以知道,這問題對他很重要。

“對,第一次。”我說。

“你去那里干嗎?”他緊接著問,不知是不是因為酒精的作用,導致他的口氣有些不善。

“去做研究,我們拿到一份文獻資料,說奎縣有座食骨庵,里面的人都以人肉為食。”我說。

他的表情像是聽不太懂,但還是點點頭說:“奎縣很危險,你們去了要怎么回來?”

這個問題讓我發笑,我拿起口袋里的衛星電話說:“打電話再租一艘船。”

衛星電話不怕沒有訊號,它的發送不是通過一般的手機基地臺,而是連上外太空的衛星后,再由衛星發送。許多遠赴叢林、沙漠冒險的研究家,也都配備著這樣的衛星電話,只是每一臺都價格不斐。

聽完我的說法,店家老板轉頭對阿全說道:“好吧,我允許你去,但你得給我活著回來。”

我先是錯愕這樣的發展,可隨后一想就明白了,阿全八成就是店家老板撿到的那個奎縣小孩。

阿全用力地點頭,像是要給店家老板什么保證似的,店家老板紅了眼眶,仿佛阿全這一去就不會再回來。

阿全抿了抿嘴巴,最后還是沒說出哽在喉嚨的話。他握了握船東老板的手,然后看向我說:“我想和你們一起去奎縣。”

“可是……”我猶豫了,這又不是郊游,就怕帶上阿全會變成我和阿月的拖油瓶。

“你們會需要阿全的,他小時候在奎縣長大,對奎縣的認識比你們多,帶上他吧,他只是想回去看看,確認他媽媽是不是還活著。”

“讓我跟你們一起回去吧。”阿全說。

我略一思考,覺得店家老板說得有道理,有個奎縣人幫我們帶路,可以讓我和阿月的探尋事半功倍。

“奎縣的村民認得你嗎?”我問阿全。

店家老板快一步地回答:“不認得了,他已經出來了十年,模樣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只怕奎縣的村民也沒幾個人記得他。他以前不叫阿全,那是我幫他取的名字,你們帶上他吧,他不會亂說話,也挺乖、挺懂事的。”

“好吧,阿全,你得保證不給我們添麻煩。”我對阿全說。

阿全忙不迭地點頭。

見他這樣,我又問道:“如果你媽媽還在世……你打算怎么做?”

“那我就安心了,至少沒因為我的關系,害死我媽媽。”阿全說。

“你不想相認嗎?”我又問他。

“不想,我只想確定她的安全而已。”阿全說。

“如果你媽媽死了呢?”我問。

“那……我對奎縣也沒有什么掛念了。”阿全說得誠懇,我也不禁心軟了。

“好吧,你有沒有什么東西要收拾,收拾好了就上船,我們一起去吧。”我說。

阿全的眼神立刻發亮,猛一點頭便往店內鉆去。店家老板看著阿全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輕聲地對我說:“麻煩你照顧他,他是個憨厚的孩子。你們大概什么時候會回來?我去接你們。”

“那就……半個月,半個月后你到放我們下船的地方來接我們,我們約在下午四點。”下午四點的天色還亮,我覺得這時間不錯,不過店家老板卻搖頭。

“晚上十點吧,那時間天色全暗了,也過了晚飯時間,約在那個時間安全一點。”店家老板說。

阿全的東西不多,用塑膠袋裝著就往我們的船上扔,隨后身手矯健地從店家的船上跳上我們的甲板,見他有這么敏捷的身手,我的心安下了一半,至少遇到危險的時候他能自保,不用連累我和阿月。

“一路保重。”店家老板對我們揮手,船東這才去發動引擎。

答答答的引擎聲再度響起,江面被船尾劃出了兩道長疤,宛如切開了我們和人世的聯結,隨著船只隱沒人生人回避的奎縣。

2

我帶著阿全來到船尾,將事情的始末跟阿月說了一遍,阿月訝異地看著我,大概是不解我為什么會同意讓阿全一起上路吧,但他很快就釋懷了,畢竟阿月是個聰明人,知道奎縣越是危險,我們就越是需要一個熟路的導游,而阿全是最適合的人選。

我們靜靜地等著船靠岸,而阿全則去船頭幫船東帶路,因為船東也沒有去過奎縣,路徑全是憑著找來的資料加上他的經驗摸索。

很快,兩個小時左右,我們的眼前出現一條交叉的河道,河道的兩邊不再是矗立的峭壁懸崖,而是重重密布的樹林。

枝椏林葉交錯縱橫地織出一條穴道,圓拱的綠頂遮去大半的陽光,只露出一個黑漆的孔洞。孔洞不大,那寬度不像可以讓船身回轉,又因為見不到底,不熟路的人到了這里絕對不會往內彎進,只怕船身會卡在半途求救無門,還好我們有帶上阿全,也只有他和先前的店家老板知道這條路徑能夠通往奎縣。

我們的引擎速度放慢了,船身轉進了那處河道,勉強可以通過,同時可以聽見樹枝和船身的磨擦聲,嘎嘎喳喳地刺進耳膜,叫我們不由得壓低了呼吸頻率。

一進入穴道之中,天色立刻隱去了大半,眼前陰暗得只能看見模糊的景像,一些透過林葉灑下的光點,此時竟顯得詭異,仿佛許多躲在暗處伺機機而動的狼眸,正發著青光咧著滿嘴的獠牙。

江面變得深不可測,黑黝得像塊陳年墨臺,船劃過了也沒有嘩嘩的水聲,只有那不斷答答響著的引擎在嗚咽,因為船速的放慢,就連引擎的聲音也不禁變調,如同脖子沒被割斷的公雞在咯咯慘叫,拖著未絕的氣音和不完整的調子。

我低著身子走向船頭,想要看看前頭的情況,不過卻什么也沒看見,四周一樣的漆黑。船東打開了頭燈,避免船身觸礁,良久的時間過去,在阿全的引導下,我們終于看見了遠方有一處亮點,那應該就是出口了。

我不禁松了一口氣,船東大概也覺得這一趟的錢難賺吧,心情松懈之后,他點了一根煙叼著,我也撥了撥念珠,感謝滿天神佛保保佑。

念珠的喀喀聲音傳了上來,我這才感到一絲不對勁,這處樹林之中居然沒有絲毫蟲鳴,靜得有些荒謬,沉沉的死氣比墓園還要陰森。

一會兒時間,我們總算重見天日,鉆出樹林拱成的穴道之后,外面是一片碧玉色澤的鏡湖,水面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紋,上頭伏貼著一層朦朧的霧氣,輕紗一般的隨風飄蕩。

氣溫一下子驟降了幾度,只著短袖的手臂不禁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船東自言自語地喃喃了一聲:“這里真冷。”

“這處湖泊就是奎縣的圣湖。”阿全說道,他往前走去,一腳跨在船舷上探頭看著湖底,略有所思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也陷入了思索,這處湖底……有妖怪嗎?想到這里,我也走向船舷,伸長脖子打量這片圣湖。

圣湖的湖水非常清澈,干凈得可以看見湖底的石頭以及——房子。

房子?我一時以為自己眼花,再仔細看去,確實看見了許多房子沉浸在湖底,石頭、木柴砌成的屋瓦十分完整,我越看越心驚,這處圣湖底下競浸泡著一整座的村莊,這些房舍超過百間,規模不小。

湖里面的窗子或開或閉,街巷的幾處地方還擱著瓦缸,魚群受驚地鉆進門縫里頭,水草在瓦礫間搖曳,透過水草的生長形態,看得出這座圣湖的歷史十分悠久。

“山崩形成的堰塞湖嗎?”我皺著眉頭揣測。

“嗯,聽說很久以前曾經走山,把村子淹沒了,這處堰塞湖就是這樣形成的,當時湖面沒有這么高,圣湖也小小的,就是經過那次的水災……所以才需要每年獻出一個人給湖中的妖怪,避免奎縣再次受害。”阿全說。

他看著我的眼神有些不同,像是驚訝我能得知走山一事。

其實這種事不難推出結論,沒人會把房子蓋在水中,這里也不近海口,不可能是地層下陷才導致村莊泡水,最有可能的就是地震造成山崩,或是連日的大雨致使土石松塌的走山,土流阻斷水流的出口,導致水量堆積在低處形成堰塞湖。

船一會兒時間便靠岸了,那處渡頭上的木橋長滿了青苔,滿滿的像是覆了一層綠霉,惡心得讓我不想把行李擱在上面。我先是跳上了木橋,腳底一滑差點就摔個狗吃屎。

這處渡頭想來很久沒有人用了,才會荒廢至此。我猜是店家老板不來之后,也沒有其他的船商靠岸,所以渡頭便這么埋入荒堙蔓草之中。

阿全緊接著我之后下船,然后是病懨懨的阿月,他彎著腰桿打量左右,然后小聲地問我:“老大,你剛剛有看見水底嗎?”

“有,有一座被淹沒的村莊。”我說。

“不知道有沒有廟,你剛剛有看清楚嗎?”阿月又問我。

“我沒有看見廟。”我一邊說,一邊卸著船上的行李,數了一數箱數之后,這才和船東道別。

船東打了個冷顫,多疑地問我:“你們真的要留下?還是我帶你們回去吧,不要研究了,這里怪陰森的,連風吹過來都冷。”

“呵,人都來了,我們不會有事,謝謝你了,你可以回去了。”我說。

船東搓著雙手,還是覺得不妥:“你們確定嗎?”

“可以,沒事的。”我拍著胸脯說。

船東終于點頭,即刻縮回駕駛室去把船開走。

我們三人站在渡頭上看著船頭轉向,然后拖拽著兩條水痕離開,一直到船又駛進了那條綠蔭拱成的穴道,我才開口問阿全:“這附近有地方可以住嗎?”

問話的同時,我已經有睡在湖邊搭帳篷的覺悟,這種窮鄉僻壤不可能會有旅舍存在。

“有。”阿全點頭。

他的回答倒叫我吃驚,阿月也皺起眉頭疑問:“睡哪兒,破廟還是防空洞?”

我瞟了阿月一眼,徑自往岸上走去。

“老大,行李。”阿月在后頭喊了一聲。

“你拿呀,你是助理,我是老大,拿行李這種小事不會要我親自動手吧?”我頭也不回地說著。

阿月慘叫了一聲,嘟嘟嚷嚷地抱怨,還是認命地扛著行李跟上來。

我趁著空閑觀察地勢,這里的地質是碎石地,我踢著地上的小石子,石子和鞋底磨出沙沙的聲響,地很硬……我安心了一些,最怕的就是遇上沼澤地質,不小心一腳踏進流沙里就死定了。

四周的樹林繁密,一副隨時會有猛獸跳出的模樣,耳邊傳來高亢的鳥叫,咕——咕——是竹雞,那是它們的警示聲,我的腦海很快建立起對這里的初步印象,這里就像原始叢林,一點也不美,反而透露著危險氣息。

“如果你們要找廟的話,那邊有一座,奎縣人在進行水祭儀式的時候,才會去那里拜拜。”阿全來到我身邊,伸手指向湖岸的另一端。

由于樹林遮擋了我的視線,所以沒辦法看見他所說的廟。我探頭看了一下,剛要走過去,阿全又叫住了我。

“你們要去找睡覺的地方嗎?去村長家吧,也許他會讓我們睡在那里,以前有外人進來的時候,都是睡在村長家里。”阿全說。

“好,那你帶路吧。”我看了一眼地上的行李,這么多的東西確實需要先找個地方安置,否則行動起來不太方便,最主要還是阿月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樣讓我憂心。

“老大,你真好。”阿月扭捏地說著,諂媚的口氣不由得讓我打了個冷顫。

“要是你真的客死異鄉了,我以后就沒有廉價勞工可以用了。”我一邊說,一邊讓阿全在前面帶路。

一眼望過去,觸目所及的地方沒有村莊的跡象,圣湖距離奎縣似乎還有一段路程。

我們小心地往叢林里挺進,才走沒幾步,阿月就又發難了:“會不會有蛇呀?”

“不知道。”我說。

阿月安靜不到三秒又問:“會不會有熊呀?”

“不知道。”我說。

“會不會……”

“阿月!”我的音量不禁放大。

阿月立刻閉上了嘴巴。

好一會兒,他才又開口:“老大,你不知道有沒有蛇、也不知道有沒有熊,不過我知道……”

他故意提高尾音,欲言又止地賣著關子,但是我一點也不感興趣,只覺得行李重得讓我雙臂發酸。

“老大,你不好奇嗎?你問我一下嘛。”阿月說。

有時候我會興起剪了阿月舌頭的沖動,但看他的樣子,下船之后精神似乎恢復了不少,所以又開始聒噪了。

“好,你知道什么?”我順應他的要求問道。

阿月嘿嘿笑了兩聲說:“我知道有牛糞,還知道你踩到了。”

“靠!”我反射性地大罵一聲,馬上翻起腳底看,還真的踩到了……我狠狠地回瞪身后的阿月。

阿月嚇了一跳,收起幸災樂禍的表情說:“哎,老大,我走在你后面,怎么會知道你前面有大便,而且我已經盡了我的義務,我有跟你說踩到了。”

聽著他的辯解,我的火氣更大了,心里默默決定要扣他一千元的薪資,決定之后,心情又瞬間好了許多。

我抬著腳往旁邊的樹皮上蹭著,一邊將鞋底的牛糞抹干凈,一邊想著,這里既然有牛糞,那么村莊應該有農地,或許村民是以務農為生,而不是靠著打獵在維持食物需求。農夫感覺比較不野蠻,也比較好說話,忽然之間,我感覺自己有些愛上這些牛糞了。

我們又繼續往前走,行經一段雜草叢生的路程之后,我們總算看見了一條隱約的路徑埋在荒草中,有路徑的蹤影就知道離村莊不遠了。

果然,一會兒時間,我們便看見了一處村莊立在不遠處。

“到了。”阿全說話的同時,也停下了腳步。

這里就是奎縣了嗎?

我仔細地看過去,眼前的村莊形式和湖底下的不太相同,湖底的房舍多是石頭砌成,只有少部分是木屋,可是眼前的奎縣卻采用黃泥搭成土屋。挖了個窗子、鑿了個門就變成了房子,一團團的黃土包,乍看下就像是一顆顆被風干的大饅頭,顯示這里是十分落后并且物資缺乏的地方。

第二章 神秘遺址

1

跟著阿全的腳步,我們從一處土坡往下滑去,來到了山坡下方,這里便是村莊的人口。

黃泥的味道鉆進了我們的鼻腔,干燥得讓人想要打噴嚏。

我們一落地,幾位村民看見我們來,立刻大聲嚷嚷起來,一下子,聲音便在他們之間如波濤一般蕩開,粗啞的嗓音不停地叫著:“有人來了!”、“快出來看吶!”

一時之間,低矮的黃土包里鉆出大批的村民,或抱著小孩、或拿著農具,不到半晌的時間,已經將我們團團包圍,不過他們并沒有攻擊我們,只是睜著眼睛上下地打量。

我同時也在觀察他們,男女皆穿著粗布麻衣,臉上的皮膚看起來非常干燥,大概是因為這里的陽光并不灼人,所以他們的膚色一點也不黝黑,反而覆著一層營養不良似的蠟黃。

幾個小孩僅穿著寬松的褲襠,想要靠近卻又不敢,只能躲在媽媽的身后,伸長了脖子向我們探頭探腦地張望。

男人們的體格很健壯,手臂和從衣襟露出的胸膛可以看見肌肉的線條。女人也是一點都不柔弱,肩膀魁梧得讓人無法產生半點暇想。

“你們好,請問村長在嗎?”我率先開口,打破兩方的僵持。

一名青年站了出來,高抬著下巴問我們:“你們是打哪里來的,找村長要干嗎?”

“我們……我們是政府派來的,是來做調查的。”我隨口掰了一個理由,一邊慶幸兩方的語言可以溝通,一邊也僥幸這里對外的資訊不發達,我們可以偽裝是政府派來勘察地質或戶政的公務員,這種身份能夠為我們帶來不少便利,可以說是屨試不爽。

青年聞言,皺起了眉頭,似乎對我的身份有所質疑。

但其他人仿佛相信了,點著頭露出了然的表情。確實,這種窮鄉僻壤的封閉地方,除了政府派來的公務員之外,不會有其他人感興趣了。

幾名男人討論了一會兒,才有帶頭的對我們喊話:“你們等一下,我們去叫村長。”

說罷,一名村民即刻往村子里面趕去,而圍觀的人潮則依然不減,反而有越聚越多的傾向。

我們三人不敢妄動,只能陪著笑臉任憑大家評頭論足。

約莫十分鐘,總算有一名蓄著胡子的老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雙手背在身后,一面點著頭、一面發出嗯嗯的聲音,胸前則掛著三四串不同顏色的骨珠,那是其他村民身上所沒有的飾品,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就是奎縣的村長,那些骨珠大概是他身份的象征。

“你好。”我說。

“我就是村長。”村長也向我們打招呼,聲音有氣無力,一點也沒有村長的威嚴,就像是路上隨時會擦身而過路人,沒有威脅性,也沒有一點的存在感,和我想象中的形象有所不同。

我還以為負責執行水祭儀式的村長,應該是一副巫師長相,或者帶著些微邪氣的老人,不過即使村長看似無害,我也不會對他松懈心防,畢竟越是老謀深算的家伙,就越會隱藏自己的心機。

“村長你好,我們是政府派來研究奎縣歷史的人,叫我何大就可以了,他們兩人是我的助理。”我一邊自我介紹,一邊指著阿月和阿全。

“我叫阿月。”阿月機靈地搭腔,然后推了推表情呆滯的阿全。

阿全似乎被這么大的陣仗嚇傻了,又或許是見到了村長,勾起他那段不愉快的回憶,我不禁暗自憂心,就怕他會壞了我的計劃。

“我、我叫阿全。”阿全連忙說道,話才講完,就連忙將頭低下去看著地面。

他大概以為只要不抬頭和村民們對望,村民們也會看不見他吧。這點兒心思,完全將他的心虛表露無遺。

“他就是這么害羞。”阿月傻兮兮地笑,按著阿全的頭解釋,就怕眾人看出阿全的心虛。

“嗯,我們這里很久沒有人來了。”村長又是一個勁地點頭,仿佛他什么都知道似的。

“嗯,我們為了要進來這里,也是費了一番功夫。”我說。

“你們是怎么進來的?”村長又問我。

“靠著地圖,不過那份地圖已經是幾十年前留下的資料,當時畫下的水道全被樹蔭遮住了,就連湖邊的渡口也荒廢了,難怪奎縣這么久沒人前來。”我順著前言說道,努力偽裝自己是政府派來的公務員。

村長隨后又問了我幾個問題,我總算有驚無險地回答出來,其實那些問題都不難,畢竟奎縣已經這么久沒和外界聯系,所以他們也無從查證我的說法是真是假。

幾回言辭交戰過后,我終于得到村長的信任,村長點著頭,片刻才說:“嗯,我家還有一間空房,要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到我家住。”

“謝謝村長,我們就打擾了。”我連忙向村長答謝,露出來到奎縣之后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至少今晚不用露宿荒野了。

村長轉了個身子,往村子里走去,有了村長的許可,村民們也紛紛挪出了一條通道,讓我們跟著村長走。

進入村子,我連忙左右張望著地形,努力記下這里的形貌,阿月也挺盡責地在觀察地勢和路線,沒有因為暈船和長途的奔波變笨。

村子的外圍是幾處田地,畜著幾頭灰色的水牛,田里的苗作看起來收成不佳,干癟得像是快要枯萎了。

另一頭則是一片潔凈的湖泊,原來這處村子的四周都是水源,除了我們一開始進村時的圣湖之外,村子的后方也有一處湖泊,也是因為水源的充沛,所以看不見村內有水井的存在。

只是……水源如此的充沛,村內的濕氣卻不高,而是呈現一種干冷的氣候,就連腳下的黃泥也干松得稍微用腳一踢就會揚起灰塵,真是不合常理的矛盾,湖邊的土壤應該呈現濕軟才對,此處的黃泥卻像是干燥的漠地。

我沒有在意,繼續跟著村長的腳步來到一間黃土包前方,這間黃土包和周圍的其他房子相似,除了比較大之外,并沒有不同之處。

村長伸手掀開了土包門前的布簾,直接往里頭鉆了進去,我和阿月、阿全尾隨而人,進入了土包里面。泥土的味道更重了,而讓我訝異的是光線,原以為會是一片灰暗的室內,卻因為土包的上面開了一扇天窗,而顯得非常明亮,那片天窗是活動的,所以雨天可以蓋上,不用擔心會有漏水的困擾。

一進入土包內,映入眼簾的是一處狹小的客廳,只有一張矮桌和數塊竹席,我想這里人的習慣應該是坐在地上,如此可以省下椅子的擺占空間。

客廳的兩旁各有一間房間,右邊是村長睡覺的地方,他沒有請我們進去參觀,我們也就不便打擾。

村長帶著我們來到客房,里面只有一張簡陋的木床,勉強睡上三個人還不成問題,就是房門讓我不能習慣,房門和大門一樣,都是掛上一張布簾就了事了,格外的沒有安全感,但也說明了村內的治安良好,所以不必安裝木門,只是……我們是外來客,他們的好治安不代表我們的安全也會跟著受到保障。

“今晚就睡這里吧。”村長好意地說道,他張望了一會兒客房,又問我們,“你們有帶被子嗎?我的屋內沒有被子了。”

“沒關系,我們有帶睡袋。”我微笑著表示,一面用眼神示意阿月。

阿月立刻附和:“我們有帶,村長不用為我們操心,有一張床讓我們睡覺就行了。”

“好吧,那你們吃過了嗎?”村長又問我們,他看起來就像是個慈善的好人。

“午餐吃過了,晚餐不知道村長方不方便替我們提供,我們會付錢的。”我說。

“錢呀,我們這里用不著錢,有錢也不能買到東西。不如……我提供你們吃的,你們要走的時候,把睡袋送給我們吧。”村長說。

這是個可行的交易,我不假思索地同意:“沒問題,之后還要打擾村長幾天,就請村長多費心了。”

“嗯,不用太客氣,你們打算待多久?”村長又問我們。

我胡謅了一個時間點:“可能得待上十天。”

“這樣呀,那你們的船停在圣湖那里嗎?”村長又問我們。

我不禁覺得他的問題多了一點,我耐著性子回答他:“不,送我們來的人已經回去了,等我們的調查到了一個段落,我們會和他們聯絡,到時候他們會再派船來接我們。”

“喔……所以,還會有人來?”村長問我。

他的語氣變得高揚,似乎前面的問題都只是隨口問問,這個問題的答案才是他重視的。我愣了一愣,回答他:“對,還會有人來。”

“你們要怎么聯絡他們?”村長持續地追問我,他的問話開始讓我感到不舒服,就像警方偵訊那般窮追猛打。

我閉上了嘴巴,直視著村長:“請問,奎縣有什么需要嗎?我們可以代為對外聯系。”

村長一聽,眼中閃過了一抹鋒利,只是那么一瞬,快得讓我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嗯,我們村子里的物資非常缺乏,以前還有商船來兜售貨物,可是幾年前就不再有商船來了,要是你們方便的話,能不能請國家援助我們一些生活用品。”村長說。

“這個當然沒有問題。”我說。我收起心中的多疑,再次向他微笑。

“只怕你們離開之后,奎縣不曉得什么時候才能再有物資進入,所以想問問,你們是用什么方式對外聯絡?”村長不死心地又問我。

“喔,電話,我們是用電話聯絡。”我據實說道。

村長訝異地看著我,并不相信我的說法:“我們村內沒有電話,以前聽商船上的人說過,那東西在我們這里似乎不管用。”

“科技進步了,現在的電話到哪里都可以用。”我說。

“喔,這樣很好,能教我們使用嗎?”村長又說。

“可以,不過等下回吧,我讓外頭的人再帶一臺電話進來,到時候再教你們怎么用。”我說。

環視了一圈屋內,沒有任何電器設備,只怕電話到了這里也只能當成裝飾品。

“好吧,那你們好好休息,我去替你們張羅晚餐。”村長說罷,總算結束對話。

他往房外退了出去,留下我和阿月、阿全三人在屋內整理行囊。

我們三人沒有交談,只是清理著床鋪。這里不是說話的好地方,畢竟隔音不好,房門外頭還聚著大批的村民在偷窺我們。

我們的東西不多,一會兒便沒事做了。我對他們兩人說道:“出去看看吧。”

“好。”阿月即刻點頭,迫不及待地把門簾掀開了。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有話要跟我說,他的個性有時太過急躁,雖然很有沖勁,但缺點就是什么心事也藏不住。

我和阿月剛走出門房,卻發現阿全和我們沒有半點默契,他仍然坐在床板上發呆,似乎不打算和我們一起到外頭去談話。我只好直接開口問他:“阿全,一起走吧?”

“喔,好。”阿全聞言,先是顫了一下身子,隨后才木訥地點頭,從床板上起身跟著我們走出村長的黃土包。

2

村長門前仍聚集著大批民眾圍觀,眾人毫不掩飾地對我們指指點點,我們只能盡責地陪著笑臉,滿足他們的好奇心。

阿月擠著前方的人墻,一會兒便為我和阿全開了一條路,我們一路走出村莊,阿月應該是想回到圣湖,去找尋阿全下船時所說的那間廟。

我們又來到了山坡下方,可村民們還不打算散去,仍跟在我們屁股后頭走著。

我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他們也睜著偌大的眼珠子看著我。

“老大,怎么辦?”阿月一邊往山坡上爬著,一邊問我。

我聳著肩膀說:“讓他們跟吧,也不能怎么辦。”

阿月的嘴中發出不滿的嘖嘖聲音,繼續往山坡上爬。山坡的坡度微陡,無法只用雙腳往上爬,只有伏低身子,雙手貼著地面爬行。

幸好這處山坡不好爬,村民們像是懶得跟了,選擇站在山坡下方望著我們。終于可以擺脫他們了,我不禁松了一口氣,奮力一躍,三步并兩步地爬上坡頂。

阿月和阿全片刻也來到了我身邊,正要轉身離開,山坡下的村民便喊道:“何大!你們晚上還回不回來?”

“我們一會兒就回來。”我朝著山下喊。

“你們要去哪呀?”村民又問道。

“去看看環境!這是工作上的需要。”我隨口胡謅了一個借口。

我見他們沒話說了,連忙拉著阿月和阿全離開,往山林里面鉆去,阿全一離開人群,變得自信許多,他從容地帶著我們走往圣湖的方向。

阿月和我忙著四處張望,確定周圍沒伏兵之后,阿月才開口問我:“老大,你不覺得村長有點古怪嗎?他一直問你什么時候要離開,以及怎么離開,后來知道會有人來接我們,就改問我們怎么對外聯系,這感覺像是……”阿月說到這里,不由得語塞,似乎是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

“就像是他干了什么事,心里有鬼想殺我們,所以在套我們有沒有援軍。”我說。

“對,也像是他干了什么事,心里有鬼想躲我們,所以在套我們可能知道多少。”阿月憤憤地表示。

他的想法和我相去不遠,我認同地點頭。

阿月見狀,侃侃地說道,“還有那些跟著我們的村民,像是一群……野狗,為了守護地盤而圍繞著我們。”

“也像是盯著獵物的禿鷹,那幾名青年的眼神不單純,似乎是在找尋下手的機會。”我說話的同時,心情不禁懸蕩了起來。

討論到一半,阿月忽然轉頭向阿全問道:“喂,你小時候住在這里,奎縣的人都這么奇怪嗎?”

阿全愣了一愣,茫然地搖頭:“我離開這里很多年了,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村民會變成這副模樣。”

“從村長和村民的態度來看,我們目前的處境很危險。大家還是謹慎一點的好,就算要走,也得等到船東回來接我們,至少要再撐兩個星期才能離開。”

“那現在該怎么辦?”阿全心慌地轉頭問我。

“沒別的辦法,我跟村長說過,十天之后會有人來接我們,他們應該會有所忌憚,至少這十天里我們是安全的。大家該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是想確定母親的安危嗎?你暗自去探聽吧,我和阿月也會趁著這十天,看能不能把食骨庵找出來,要是找不到就作罷。”我說。

阿月嘆息了一聲,無奈地附和道:“老大,這次平安回去的話,記得幫我加薪喔。”

“只會趁火打劫的家伙。”我罵了阿月一聲,轉頭向阿全問道,“你所說的廟在哪兒,距離這里還有多遠?”

“不遠了,往那邊過去就是了。”阿全被我一提醒,即刻邁開停頓的步伐,飛快地往草堆里跳去。

這條路徑的左右長著不少的藤蔓,可以想象這里人煙罕至,我和阿月因為不熟悉環境,總是和阿全拉開一段距離。雖然阿全從小就離開了奎縣,可是對這條路徑好像印象很深,只有幾次停下來回想方向,但很快就記起該怎么走。

陽光更加暗淡了,林蔭不高,卻茂密地遮擋了大部分的陽光。腳下的泥巴是深黑色的,又和村莊的泥黃色不同,也和渡口方向的石子地質迥異。

約莫過了十幾分鐘,我們的視線范圍里再次出現一處覆著霧氣的湖面。

“阿全,這里是圣湖嗎?”

阿全頭也沒有回地答道:“對,是圣湖,只有圣湖的湖面有霧氣,村莊后面的湖就沒有這樣的霧氣。我們現在看見的是圣湖的另一端,和下船的那處不一樣。”

阿全指了一處方向說道。

“嗯,那應該快到了吧。”我記得下船的時候,他也指過廟的位置給我看。

“對,前面就是了。”

我順著他說的方向看去,仍然看不見廟。被樹葉擋住了嗎?我不由得猜想著。

腳下的土壤隨著我們靠近湖邊,漸漸地變成了石子地質,直到我們的鞋底踩著的全變成了碎石,終于看見了阿全所說的那座廟。

一座小型的日式神社,由木頭搭蓋而成,立在離湖畔不到一公尺處的岸邊。

古老的神社宛如眺望湖景的孤單老人,滄桑得失了顏色,只見幾根腐朽的柱子被后人用麻繩勉強固定住,才不至于崩塌,而這樣的一處神社,竟然就是奎縣進行水祭儀式時所祭拜的廟宇!

我目測估計,它的占地絕不超過三平方公尺,難怪阿全指了兩次,我都看不見它的蹤影。

我有些傻眼了,阿月倒是快人快語地說道:“也太小了吧。”

“不要亂說話。”阿全緊張地制止阿月,就怕他說出任何褻瀆神明的話。從阿全的反應看,我大致可以想象奎縣人民對這間神社的敬畏程度,大概是過于畏懼它的力量,所以平常也沒人敢來參拜或是重新修建吧。

我和阿月反射性地向神社靠近,阿全卻是站得遠遠,不敢隨意接近。

神社的瓦片屋檐下方掛著一塊搖搖晃晃的牌匾,用不太正統的中文寫著:人魚神社。

“是漢字。”阿月說道。

“嗯,看起來不像是中文,原來是日本人的漢字。”難怪我一直覺得這四個字別扭,雖然看得懂,卻又覺得哪里不對勁。

“這種建筑風格像是日本的神社,只是前面沒有放錢箱,寺檐沒有掛拉繩罷了。”阿月說出他的觀察心得。

我一邊點頭,一邊透過正面的格子門,想要窺視神社里面裝著什么。

它像是一間獨立的小房間,與中國的廟宇文化不同,中國往往可以直視神明的雕像,日本卻習慣隔著一扇格子門,將神明或是神器供奉在格子門里,不讓信眾得以直接瞻仰。

這扇格子木門也是日式風格,就像和室的拉門,只是上面原本應該粘有的白紙或是紗網,已經隨著年久失修而不復見了,雖然如此,我仍然因為神社內沒有燈光,看不見漆黑中的景物。

阿月看穿我的心思,賊兮兮地低聲問我:“要打開看看嗎?”

“要是里面真的有人,人魚神社和食骨庵應該就是同一間了。”我附和著唆使阿月動手。

“這么小的房間怎么會有人,寺中人也許指的是湖中的妖怪。它們平常躲在湖底,只有晚上才會爬回神社,所以鬼志中才會說‘晝伏而夜出’。”阿月一邊說著,已經伸手想去推開神社的格子木門。

“不能開。”阿全忽然喊了一聲,阿月被他嚇了一跳,渾身不禁一顫。

我們同時看向阿全,只見阿全臉色慘白,不可置信地望著我們。

阿全見我們像是不聽勸的樣子,連忙又說,“人魚會生氣,奎縣到時候就完了,我們……我們也會受到詛咒。”

“阿全,你忘了嗎,如果不是要祭祀這間神社的人魚,你也不會被迫和母親分開,難道你對這間神社的人魚還那么的敬畏,一點也沒有恨意。不想要看看它的虛實?”我向阿全問道,會這么說并不是想要刺激阿全,只是純粹的好奇,正常而言,受到迫害之后應該會萌生恨意,進而想要推翻神社的傳說才是,但阿全卻是對神社的力量依然深信不疑,究竟這背后是怎樣可怕的力量,以至于阿全放棄了推翻神社的可能,選擇認同殘忍水祭的存在必要性。

“我……我本來不應該逃走的,逃了會給奎縣帶來災難。”阿全說話的同時,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我暗叫不妙,如果阿全到現在還是一心相信神社傳說,那么他對抓生人去水祭一事,八成也是認可的,反而對于自己當時逃走了,感到丟臉與自責。他若是一直保持著這份心思,難保將來不會和村民們串通一氣。

“阿全,別傻了,我們不是不相信鬼怪,但也不能一味地盲從,吃人的妖怪會是什么好東西,應該要打倒、推翻,而不是去想辦法滿足妖怪的胃口。”阿月正氣凜然地向阿全說教。

既然他已經先開口了,我也順勢說道:“阿全,與其每年都死一個村民,讓奎縣的村民生活在忐忑不安中,不如找出真相,也許可以破解村民們的迷思,這才是幫助奎縣的正確做法。”

“對,找出真相。”阿月說。

我們兩人直視著阿全,就等著他做決定,要是他仍不認同我們的想法,那么我和阿月要防范的人就又多了一個。

阿全抿了抿嘴巴,像是在思考我和阿月的說詞。

“好吧,我明白了。”阿全輕輕點頭,見狀,我心口的石頭頓時落下。

“那我開噦。”阿月看著我和阿全問道,他作勢要伸手去推那扇結著蜘蛛網的格子木門。

“可是……”阿全仍然遲疑。

“阿全,不然你到前面幫我們把風,要是有村民接近,就吹口哨通知我們。”我對阿全說道。

我的話一說完,阿全立刻露出松口氣的表情,他一邊轉過身子往回路走去,一邊對我和阿月說:“好,我去把風,這邊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沒問題。”確定他走遠了,我才示意阿月動手推開神社的格子木門。

阿月毫不猶豫地伸手一推,吱的一聲,格子木門往內凹陷了半寸便不能再推動,唐突地卡在那里。

“上鎖了?”我問阿月,同時找尋著鎖頭的位置。從外觀看來,這處木門并沒有鎖頭,如果卡住的話,一定是從木門里頭閂上的。

阿月不死心,又推了兩下,但木門紋風不動。他想了半晌,決定用拉的試試。阿月的雙手扣住格子上的木條,往我們所站的方向一拉,我們清楚地聽見“喀”的一聲,確實有根閂子將木門卡住,讓門扉不會因為風勢而晃動。

“見鬼了。真從里面閂上了,這要怎么閂呀?除非有人住在神社里面。”阿月叨叨絮絮地念著,我則專心地在找門閂的位置。

一會兒,我便在兩扇格子木門的縫隙中間看見了一根木閂,它的位置偏下方,不仔細看的話,很難注意它。

“不用住在里面,這只是個像鉤子的設計,由外面挑起木閂,鎖就會打開了,同理,只要把木閂放下,就可以從外面重新扣上。”我拍拍阿月的腦袋,示意他快去找一根樹枝過來挑起木閂。

阿月有默契地從口袋拿出一串鑰匙遞給我:“用鑰匙把木閂挑開試試。”

“好,動手吧。”我點頭,站在一旁看著他。

阿月的動作靈活,選了一根最長的鑰匙伸進門縫里,由下往上一挑,里面的木閂即刻被打開。兩扇格子木門失去了中間的連結,自動往內凹陷進去,一抹灰塵輕薄地揚了起來,我和阿月同時伸手捂住口鼻。

下一秒,神社里頭的東西便在我們眼前呈現,一座厚實的四方木幾上,擱著一只腐蝕的木制刀架,刀架上是一把生銹的武士刀,約莫三尺長;刀身前方留有一本破舊的日志,紙頁已經發脆、發黃,像是一掀就會碎成殘破的紙花。

一只蜘蛛受到驚嚇,從刀架的下方躥了出來,繞著木幾轉了幾圈后,便逃進幽暗的深處里去。

阿月看著那把武士刀良久,才開口說道:“里面沒有人魚,只有一把武士刀?”

“嗯,用來封印不知名的力量嗎?”武士刀因為殺氣凜冽,所以常被用作鎮邪的寶物,作用有些類似于中國古代市井屠夫的大刀。

不過也有例外,許多武士刀因為沾染了過多的血腥,最后成為帶有詛咒力量的妖刀,因此被人封印在神社里頭以避免妖刀作亂,最有名的便是德川幕府時代的村正妖刀。

由于兩者是不同典型的極端例子,因此我一時也無法確定眼前的這把武士刀究竟是用來鎮邪的,或者本身就是會引來災禍的妖刀。

“應該是用來封印人魚的吧,不然怎么會叫人魚神社。”阿月說著,居然取下了眼前的武士刀。

他先是在手上掂了掂重量,隨后一手握緊刀鞘、一手攥住刀柄,用力一抽,刺耳的金屬磨擦聲立刻刺進我的耳膜。

吱——

刀刃依然鋒利,奪目的鋒芒躍現于我和阿月的眼前。它絲毫沒有受到歲月的侵蝕,甚至和變得坑坑疤疤的刀柄形成強烈的對比。

“是一把好刀,居然完全沒有受損。”阿月也被震懾了,連忙又把刀刃插進刀鞘中,恭敬地擺回刀架上頭。

刀架是木頭做的,受了湖邊的濕氣影響,使得基座發霉腐爛,重新被掛上武士刀時,喀的一聲險些斷成兩截。

“這本是什么?”我取出武士刀前的日志,封面像被蟲子蛀過,只剩下一半,封底則完全和內頁分開,當我取出日志的時候,封底還躺在木幾上頭。

“應該是神社的建廟歷史吧,中國的廟宇不都會刻在石碑上嗎,不過……人魚神社怎么會寫在書上,這樣不好保存吧。”阿月湊了過來,擠在我旁邊和我一起研究著這本日志。

我小心翼翼地翻開第一頁,封面還是不幸地剝離了。我把封面交給阿月,讓他另外拿著,這才開始閱讀第一頁,雖說是第一頁,可看它的裝禎位置,中間似乎已經遺漏了數頁內容。

“九月十日……”第一行字,便是日期。阿月皺著眉頭,努力分辨字跡。

我訝異地看著他,脫口問道:“你懂日文?”

“我以前日文系的。”阿月說。

“我居然不知道你是日文系的。”我挑著眉毛說道。

“老大,你不知道的事還很多,沒關系,我會慢慢告訴你的。”阿月一被稱贊,尾巴立刻搖了起來。

“不用了,快幫忙翻譯吧。”

阿月扁了扁嘴巴,指著紙頁上的字說:“這應該是一本日記,你看,這里是日期。”

“好,下一行呢?”我催促著阿月。

阿月思索了一會兒,才念出第二行字:“部隊順著河道來到了奎縣,我們依照上級的命令找尋新的據點。”

“靠,會寫得這么淺白嗎?”我斜睨著阿月,總覺得這不會是作者的本文。

阿月咳了兩聲,心虛地表示:“我當然是潤飾過。”

“喔,那能不能不要潤飾?我怕你一潤飾,就把本文的意思弄模糊了。”我說。

“這……恐怕沒有辦法喔。”阿月說。

“為什么?”我不解地問他。

“因為……我有些詞匯看不懂,需要前后文的幫助,猜一下……”阿月摸了摸鼻子,總算說出真相。

“看不懂?你不是日文系的嗎?”我露出瞧不起他的表情。

“所以讀了五年才畢業呀。”阿月說完,連忙轉移焦點說道,“我們還是先來研究一下這本日記好了。”

我斜眼看著阿月,原來他大學念了五年才畢業,難怪一直不敢提起自己是日文系一事。

阿月將視線重新落在手中的日志上,眉頭越鎖越深,一會兒嚴肅地說道:“書寫這本日志的是一名日本少尉,為了刺探軍情前來中國,他們是一批精英部隊,人數總共三十名。”

“還寫了什么?”我問阿月。

“老大,你看這一段,他說……‘我們來到奎縣準備埋伏,此處河道隱蔽于林蔭之下,不易被發現藏有伏兵,為了長期占據此處,我們便在湖岸扎營,等待著長官的指示,以及另一批前來會師的部隊。’”阿月說完,翻開了第二頁,第二頁也破損不堪了,僅留下幾行零碎的文字,阿月迅速地掃完一眼,直接翻開第三頁。

這本日志的年代應該不遠,如果對方是日本少尉的話,八成是在清末八國聯軍時留下的。

我再看向那把武士刀,日本在八國聯軍之前就已經因為維新運動,禁止人民佩戴武士刀了,除非是軍中少尉級別者,否則不可能帶著武士刀出任務,如此想來,確實和歷史吻合。

思索之際,阿月冷不防發出倒抽一口氣的聲音,我的注意力頓時被他吸引。

阿月指著一行字,手指一邊移動,一邊訝然地表示:“扎營的第三天,帶領我們的須藤上尉失蹤了。能夠離開奎縣的唯一路徑便是河道,可是船還在,這代表上尉并沒有離開奎縣。但是須藤上尉一直到夜里都沒回來。未向任何人交待去向,在一夕之間失蹤,人間蒸發似的遍尋不著痕跡。此事不像他的作風,面對上尉的失蹤,軍心開始浮動。”

阿月又翻開下一頁,他露出緊張的表情,叫我也不自覺的懸宕起心情。

“我們花了兩天的時間,一面找尋須藤上尉,一面勘察周圍的地勢。但至今兩天了,仍沒有任何收獲,須藤上尉的佩刀仍在營帳中,除非是倉惶外出,否則他不會留下佩刀。

“我詢問了負責守營的佐佐木,他表示上尉失蹤當晚,湖畔曾有過騷動,為了前去查看情況,他曾離開過營帳區,但是不到一刻便回來了,須藤上尉有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離開的。只是,須藤上尉為何要離開?還是佐佐木另有隱情未報?現在,我們群龍無首,不知道該留還是該退。因為我位居少尉,于是部隊由我接管。任務未完,我決定堅守此處,直到會合的部隊前來。”阿月說完,看向了我。

“繼續看下一頁。”我說。

“或許是遇到了伏兵,佐佐木表示,昨晚湖中又傳來了騷動,可能是伏兵所為,目的是分化我們的力量,企圖對我軍各個擊破,如果真是如此,須藤上尉恐怕是遇害了。這般的猜測導致我們軍心渙散,須藤上尉是合氣道三段的高手,如果連他也遭遇埋伏,對方究竟是怎樣的人物?這幾天的勘察中,我們未曾發現過敵人的蹤影,卻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力量正在迫近……”阿月喘了一口氣,我同樣覺得膽顫,莫名消失的上尉,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還有那股可怕的力量。指的是什么?但他們會把這本日志封在人魚神社里面,可想而知,事情的真相并不單純。

阿月往下一頁看去,這頁的字跡明顯潦草了許多,像是在慌亂之中寫下的。

“佐佐木不見了,我們找到了須藤上尉的下落,早晨的湖面,上尉的頭顱隨著水流飄了過來,面部已經浮腫難辨,加上沒有尸身只剩下頭顱……一開始我們還無法辨別他的身份,可是頭顱的后頸部位,確實文有須藤上尉獨有的刺青。我想今天消失的佐佐木應該也兇多吉少了。我想起了佐佐木說過的湖面騷動,今晚,我決定守夜,找出騷動的原因,或許就能得知須藤上尉和佐佐木發生了什么事。”阿月說到此事,不想再往下念地看著我。

“怎么了?”我問他。

阿月露出惶恐的眼神,搖了搖頭說:“老大,這不是軍事日志吧,分明是一本靈異小說,就我推測,鬼應該就在這片圣湖里面。”

“不然神社里面會放武俠小說還是情色書刊嗎?快點翻譯。”我碎念了他一頓,徑自幫他翻往下一頁。

中間有撕扯的痕跡,硬生生被拆掉了兩頁,那兩頁的內容不確定,我們也無從考究,只能就現有的資料組織推測。

阿月深呼吸了幾口,精神這才回歸到日志的內容上:“夜里的月色被云層遮擋,導致視線不佳,但我仍然照計劃守候在湖邊,另外派了兩組士兵埋伏,以防意外狀況發生。

“半夜十二點,湖面平靜沒有異狀,像是凝結成冰似的,只有覆蓋在上層的霧氣在飄移、繚繞,透露著詭譎氣氛,我恍然意識到,這片湖泊似乎不受河道的水流影響,幾天以來皆是沒有任何波瀾與動靜,宛如一口沒有生命力的鏡子,會意到這點,我不禁感到一陣悚然,因為,我們進入了一處完全隔絕于外的空間,也許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只是把這點發現藏在心中,不敢妄言討論。直到凌晨三點,我聽見了水聲,像是什么東西從湖中走了出來,水滴落在湖面上,敲出嘩嘩的響音,像是魚尾拍動水面、又像是有人在輕輕劃動船槳,我的神經頓時緊繃,連忙從樹叢后方探頭看向聲音來源……”

阿月念到這里,不再言語。

我連忙催促道:“怎么不念了?”

“沒了,后面糊掉了。”阿月指著這一頁日志的下方,那是一塊受潮的黑色水漬。

我們無語地看著這一頁,再轉頭看向身邊的湖水,確實像是一面透明的玻璃,按照常理而言,這處湖泊和外界的河道相通,應該會受到水流影響產生波紋,但它卻猶如一潭獨立的死水,一點水波也無。

阿月翻開下一頁,紙張受潮的情況越發嚴重,上面霉跡斑斑加深了閱讀的困難性,阿月花了幾分鐘,才念出第一行字:“埋伏的其中一組士兵失蹤至今已經四天,連同消失的佐佐木,最壞的情況可想而知,我們折損了四名士兵和一名上尉,但對于他們是如何遇害仍然沒有頭緒。

“我們再拆成四組人馬,往林中進行搜索,試圖找出敵人的蹤跡,卻發生了讓人難以置信的現象,我們受困了,回圈一般繞不出樹林,四組人馬往不同的方向行進,最后卻都繞回了最初的湖畔,在船邊相遇。一股力量在牽引,讓我們四組人馬繞著圈子,受困在登陸的湖岸邊,我們如同被關在無形牢籠中的牲畜,等著被一一屠宰,該離開嗎?我不禁思索起這個問題。”

阿月念完之后看向我,我皺起眉頭,吐出三個字:“鬼打墻。”

“對,他們是遇到鬼打墻了吧,可是四組人馬全部遇到,這太離奇了。”阿月咽了咽口水,這一回我沒有催他,他已經迫不急待地翻向下一頁。

“尸體找到了,連同佐佐木的四名士兵,全部從湖中浮了出來,隨著忽然冒出的泉涌,他們的頭顱在眾人的眼前浮現,明明沒有波瀾的湖水卻在瞬間擁有了生命似的,將他們的頭顱推往我們的眼前,是在警告我們嗎?清澈的湖水下,看不見他們的尸體,我們只撈回了腐爛的頭顱,頸部的斷口并不整齊,似乎是被活生生的撕斷……我不由得聯想到那些被吃剩的骨頭……他們的頭顱就像是被吃剩的扔了回來,至于尸體,被吃了嗎?我競有這般可怕的念頭。”阿月的手指移到了最后一行,他念完了這一篇內容。

“尸體被吃,這和食骨庵的傳說吻合,如果頭顱是從湖底浮上來的,這么說來,食骨庵也許不是人魚神社。”我說。

阿月點頭說道:“嗯,湖水下淹沒了整座村莊,也許食骨庵就在湖底下,這些士兵是被拖下去吃掉的。”

“天呀。”我低呼了一聲,如果阿月的推測正確,《鬼志》食骨庵中所記載的寺中人,豈不是會以生人為食?那么,奎縣的水祭儀式就不是迷信與盲從了,而是真的必須這么做才能保護奎縣村民的平安。

我不敢再想,要是阿全聽見這件事,他會不會又動搖了心志,認為自己當初從水祭儀式中逃跑,是背叛奎縣的懦弱行為?

我同時不由得感到僥幸,還好先把阿全支開才和阿月研究日志的內容,不然后果不是我所能掌控的,想到這里,我壓低聲音對阿月說道:“這事先不要告訴阿全。”

“我懂。”阿月聰敏地意識到了阿全的不穩定性。

我向阿月點頭,接著對他說:“再往下看吧,只剩兩頁了。”

“好。”阿月應了一聲,掀開日志的下一頁。紙頁發脆地傳來呲呲聲,叫人擔心它可能會破裂。

“夜里,眾人提心吊膽地休息,卻沒人敢真正地進入睡眠。凌晨一點時,守夜的大野突然傳來滲叫聲,驚動了輾轉難眠的士兵。一聲慘叫,讓所有的人奔出營帳,眾目睽睽之下,我們看見了一具駝背的身形邁步走進湖中,夜光下,那具人影沒有回頭,腳步平穩地直往湖中走去,大野又是一陣尖叫,看著它抓走了另一名士兵平城。我們回過神來,立刻沖進湖中,冰涼的湖水刺骨得叫人心臟緊縮,它……那只怪物卻像是渾然不覺,直到湖水將它滅頂、失去了蹤跡。

“我們打撈不到平城,更沒有再看見那只怪物,大野表示,那不是人類,它是妖怪,臉部沒有五官,身上不著絲毫布料,就像是傳說中的蛟人,而它帶走了平城,力量大得讓平城無法掙脫,大野為了救出平城,拿刀刺了對方一下,妖怪卻沒有反應,仿佛感覺不到痛楚。這是一片鬼湖,它帶走了我們六條人命。”阿月一口氣念完,然后轉頭看向我。

“蛟……是食骨庵中的寺中人嗎?”我也陷入了思索。

“總之,人魚神社應該不是食骨庵,我剛剛想過了,如果人魚神社是日本人所建,它的歷史不會超過一百年,可是我們手中的《鬼志》卻是更久遠之前的記載,那時候神社連根柱子都還沒立起來。”阿月說。

“嗯。”我同意地點頭。

“那我翻下一頁噦。”阿月說完,徑自往下頁看去,那是日志的最后一頁,我期待著里面會將所有的謎團解開。

“這片鬼湖讓我想起家鄉的蒼泊湖,傳說里面住著人魚,那是一名蛟精化身的女人,專門誘拐男人前往湖邊,再將男人帶往湖中,被誘拐的男人一去不回,因此蒼泊湖便成了男人的禁地,只有女人才能平安地來去,家鄉的長輩因此將蒼泊湖取了另一個名稱一一女人湖。我們確實看見了蛟,也明白一般的兵刃無法傷害它,可是此事無法構成我們撤離此處的理由,為了能夠安定地留守此地,我決定建立一座神社安撫湖中的妖怪,并讓罹難的亡魂有所寄托。此本日志,便作為神社的興建起源,以供后人參詳,也將須藤上尉的佩刀供于此地,愿他能夠守護我們的平安。”

日志到此,便沒再留下其他記錄。阿月將日志蓋上,等著我說話。

我掐緊了日志,猶豫著要不要將它物歸原位。

“要放回去嗎?”阿月看出了我的心思,問了我一聲,他側身看向我的身后,似是在催促我快點做出決定。

我將日志擺回原處,伸手闔上神社的木門,再將木閂扣上,一切又回到了正軌。

阿月訝然地問我:“不拿嗎?”

“別騷擾亡靈吧,雖然神社表面上是在安撫湖中的人魚,但其實寫下日志的人,真正的用意是希望這六條人命可以在異鄉安息。”

我說完,深深地看向湖中心,這一片被奎縣人奉為圣湖的地方,卻也是日本軍人畏懼的鬼湖,究竟底下藏著什么秘密,會讓它的傳說如此之多,但都不離“食人”二字。

主站蜘蛛池模板: 亚洲欧美另类专区| 91色国产在线| 又大又硬又爽免费视频| 亚洲性影院| 性欧美久久| 国产精品视频公开费视频| 亚洲高清中文字幕| 亚洲狠狠婷婷综合久久久久| 亚洲无码电影| 国产熟女一级毛片| 国产麻豆精品久久一二三| 国产精品任我爽爆在线播放6080| 日韩不卡高清视频| 国产精品亚洲va在线观看 | 国产一区二区福利| 都市激情亚洲综合久久| 成人一级免费视频| 成人字幕网视频在线观看| 亚洲成aⅴ人在线观看| 国产日韩欧美精品区性色| 精品久久人人爽人人玩人人妻| 国产欧美在线观看精品一区污| 日韩成人在线视频| 精品国产一区91在线| 亚洲国产一成久久精品国产成人综合| 久久伊伊香蕉综合精品| 色婷婷啪啪| 国产一级做美女做受视频| 亚洲国产精品美女| 亚洲色图在线观看| 亚欧成人无码AV在线播放| 亚洲天堂伊人| 国产精品一老牛影视频| 欧美一区二区精品久久久| 亚洲一区毛片| 久久黄色一级视频| 91精品国产福利| 亚洲va在线∨a天堂va欧美va| 毛片最新网址| 免费无遮挡AV| 国产一区二区色淫影院| 1级黄色毛片| 特级aaaaaaaaa毛片免费视频| 91蜜芽尤物福利在线观看| 欧美中出一区二区| 国产精品视频导航| 色网在线视频| 欧美一级夜夜爽www| 日韩色图在线观看| 热99re99首页精品亚洲五月天| 亚洲国产天堂在线观看| 青青青国产精品国产精品美女| 色婷婷成人网| 日韩AV无码免费一二三区| 国产一级视频久久| 国产丝袜91| 亚洲日韩精品欧美中文字幕 | 亚洲成人手机在线| 国产第一页亚洲| 亚洲一级无毛片无码在线免费视频| 自偷自拍三级全三级视频| 欧美影院久久| 精品偷拍一区二区| 国产精品片在线观看手机版| 婷婷色婷婷| 国产精品9| 午夜视频免费一区二区在线看| 自拍偷拍欧美| 在线网站18禁| 国产麻豆精品在线观看| 亚洲欧美精品日韩欧美| 色噜噜狠狠色综合网图区| 丁香五月激情图片| 欧美在线网| 国产精品视频999| 国产无码性爱一区二区三区| 综合色区亚洲熟妇在线| 亚洲系列无码专区偷窥无码| 中文字幕不卡免费高清视频| 精品无码国产一区二区三区AV| 婷婷久久综合九色综合88| 色国产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