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名顧客

周五晚上九點多鐘，帕克餐廳的顧客已陸續散去，只剩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還在那里自斟自飲，自得其樂。餐廳老板帕克坐在柜臺里，一邊清算當天的收入，一邊等待中年男子喝完酒，然后好早點打烊。

正這會兒工夫，一個瘦高個男子走進餐廳，徑直走到離胖男子不遠的座位上坐下，然后沖柜臺里喊了聲：“服務生，給我來一份牛排，七分熟，再加一大杯可樂。”帕克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可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也許他到餐廳用過餐吧。他這么想著，回頭朝后廚重復道：“一份牛排，七分熟，再加一大杯可樂。”

這邊的響動引起了胖男子的注意，他上下打量瘦高個一番，忽然興奮地沖對方喊道：“杰米，怎么是你呀！”“雅各布，好久不見呀！”瘦高個一臉驚喜道。被稱作雅各布的胖男子急忙起身，把瘦高個杰米拉到自己桌子旁，說：“杰米，咱們今天一定要好好喝幾杯。”

兩人一邊喝著威士忌，一邊敘起舊來。雅各布關切地說：“杰米，你看起來好像瘦多了。”杰米嘆口氣說：“哎，不瞞你說，最近我得了一種奇怪的病，叫‘超憶癥’，可把我折磨慘了！”

“超憶癥？”雅各布一臉好奇，同樣好奇的還有柜臺里面的帕克，他放下手中的賬本，仔細聆聽起兩名顧客的談話。

“是呀，”杰米講述道，“你聽說過失憶癥吧，得這種病的人會記不起以前發生的事，我這病和它剛好相反。只要是我經歷過的事，就再也忘不掉了，好像我就是一臺照相機，能把過去的點點滴滴全都印在腦子里。白天工作會分散我的注意力，癥狀會輕些，可一到晚上，那些往事就會像放電影一樣，在我腦海里不停放映，搞得我夜夜失眠，身體大不如前了。”

“真有這種病？”雅各布將信將疑道，“杰米，這太可怕了，我一時半會兒還難以接受，這樣吧，我考考你的記憶力如何？”杰米點點頭。雅各布想了想，問：“2001年11月25日是星期幾？”杰米脫口而出：“是個星期天，那天天氣很好，我和朋友們去踢足球。結果我和對方一名叫蘭多夫的球員爭搶頭球時，撞到了一起，我的眉角被撞開了花，最后被隊友們送去了瑪麗雅醫院，縫了五針。不過，蘭多夫這家伙還真不錯，替我付了醫藥費，還給我買了不少營養品。”

雅各布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思索片刻，又發問道：“杰米，剛才我注意到，你看了對面墻上的菜單，現在，你能轉過身去，將菜單報給我聽嗎？”杰米點點頭，順勢轉過身去，流利地說：“有香煎肉扒，十美元；椒鹽牛仔骨，十三美元；芝士烤面片，十一美元……”

雅各布邊對照菜單邊聽杰米報菜名，最后，他興奮地拍拍杰米的肩膀說：“杰米，你真是過目不忘呀，我看你比計算機還要精準！”杰米傷感地說：“精準有什么用，我現在的問題是夜夜失眠，身心疲憊，再這樣下去，我就要崩潰了！”

“杰米，我有個好主意，你可以報名參加電視臺舉辦的智力大賽，憑你的記憶力，不得冠軍才怪呢！”雅各布一臉認真地說。杰米搖搖頭：“雅各布，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看著一臉不解的雅各布，杰米繼續道：“前不久，我遭遇了一場車禍，肇事司機逃逸，我被撞成了植物人。幸運的是，在昏迷了兩個月后，我神奇地醒了過來，但卻落下了這個超憶癥的毛病。我現在急需抓住這名摩托車司機。”

“抓肇事司機？現場有目擊證人嗎？”雅各布關切地問。杰米講述道：“車禍發生在5月11日，當晚，我發現我的小狗露西不見了。于是，就帶著手電筒出去尋找，走到僻靜的萊曼大街，一輛摩托車迎面開了過來，當我注意到對面駛來的摩托車時，已經為時太晚。”

“這么說，現場沒有目擊證人了？”雅各布焦急地問。杰米點點頭：“是的，但在摩托車撞上身的瞬間，我本能地用手電照了一下摩托車司機，他的相貌已清晰地印在了腦子里。”

“你的記憶力我已經領教過了，可既然你記得他的相貌，那為什么不把他畫出來，讓警察去抓捕他？”雅各布不解地問。杰米說：“沒錯，我是一名畫家，但在這次車禍中，我的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嚴重受傷，你剛才也看到了，我用餐時手指不太聽使喚。我現在正在做康復訓練，醫生說，再過半個月，我就能執筆畫畫了。到時候，我想肇事司機就逃不掉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熱火朝天，沒人注意到柜臺后面帕克那過山車一般急劇變化的表情。沒錯，他就是那個肇事司機。車禍發生之后，他一直提心吊膽的，后來他從當地報紙上看到，受害者叫杰米，成了植物人，就更加不敢去自首了。可聽了剛才兩人的對話，他弄明白了兩件事：一是杰米已基本恢復正常，他的罪過沒那么嚴重了；二是杰米擁有超人的記憶力，自己的相貌已印在了他心中，而且畫像很快就會出現在警察面前。帕克知道，如果不趕在杰米手指恢復正常之前向警方自首，那他就是死路一條了！

科爾端坐在自家的沙發上，一根接著一根地抽著煙，內心的焦慮全寫在臉上。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他第一時間抓起了電話。“科爾先生，你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肇事司機帕克來自首了！”“謝謝你們，警察先生。”科爾激動地說。

警察說：“科爾先生，該感謝的是你和雅各布先生呀！車禍之后，有人向我們反映，家住萊曼大街附近的帕克先生臉上有擦傷，而且打那之后，再也沒騎過摩托車。我們認為他有重大嫌疑，就要上門調查，是你及時阻止了我們。現在想想你是對的，我們那樣做只會打草驚蛇，他更會死不認賬。”

科爾放下電話，望著墻上杰米的遺像，不經意間，淚水再次打濕了雙眼：“哥，你可以安心走了……”★

（編輯：劉俠風插圖：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