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產警匪片30年

一部《寒戰》，將港產警匪片重新拉回到影迷視野，從八九十年代的如日中天，到千禧年后的日落西山，港產警匪片經歷了一番大起大落。

由安樂影業出品，陸劍青、梁樂民執導，梁家輝、郭富城、彭于晏、李治廷、馬伊琍等聯袂主演的警匪片《寒戰》將于10月18日公映，如今雖尚未推出，但從此前發布的劇照、預告片及內部觀影的反響而言，該片已被不少業內人士稱贊為“十年來最好的港產警匪片”。

事實上，說到港產警匪片，在香港電影發展史上無疑有無可取代的重要地位，因追溯至100多年前的1909年，由梁少坡執導的黑白默片《偷燒鴨》，就以警察追捕偷燒鴨的小偷為劇情，因此可以說是類型片的雛形；50年代后期，“偵探片”逐漸成為粵語片的一大受歡迎題材，1960年的《十三號兇殺案》的賣座更堪稱早期“警匪片”的第一個春天，在此期間，曹達華、司馬華龍等頭戴氈帽、身穿大衣、手持煙斗、掛著肩帶式槍袋的“探長”形象可謂深入民心，當然，這些影片雖然以破案推理為情節，但邏輯上往往不堪推敲，制作更是粗糙生硬，但無論如何，香港警匪片得以走向持續發展，這一階段的“偵探片”無疑功不可沒。

但在60年代后，由于警界貪污成風，“偵探片”這類將警察形象塑造得相當正面的類型片逐漸沒落，1970年，曹達華網羅大批粵語片明星合演并親身執導的《神探一號》票房慘敗，更被戲謔為“粵語片的送終片”！誰能想到，警匪作為第一部香港電影所構思的題材，到此時竟會沉寂到如此地步呢？

所幸，在1976年，由梁普智、蕭芳芳合作執導的《跳灰》以創新手法令警匪片走向復蘇之路；1977年香港流行黑社會片，警察也作為其中的重要角色出現，雖說“本末倒置”，但從另一角度而言，亦稱得上是警匪題材；1979年，《墻內墻外》及《點指兵兵》票房大賣，更從此將港產警匪片帶起，成為商業市場上不可忽視的重要類型。

踏入80年代，港產警匪片書寫了一個又一個的傳奇，如今30年過去，依然是華語電影最為人矚目的類型之一，在此，不妨一作盤點——

《邊緣人》（1981）

導演：章國明

主演：艾迪、金興賢

雖然很多人都沒看過，但只要說到港產警匪片發展史云云，《邊緣人》就一定會被提及。從劇情而言，本片無疑較為粗糙，但集攝影及編導于一身的章國明不拍什么重案大賊，而轉為表現臥底警員的悲劇一生，艾迪飾演的阿潮從上進有為，到做臥底后迷茫痛苦、失去自我，再到結局良心未泯，卻被無知的居民當賊活活打死，皆讓人動容嘆息。時至今日，《邊緣人》仍是有史以來最重要的港產警匪片之一，因它是臥底電影的真正始祖。

《警察故事》（1985）

導演：成龍

主演：成龍、林青霞、張曼玉

成龍自導自演的代表作《警察故事》，曾被影評人稱贊為“電影動作表演大全，式式具備，兼有創新，達到世界一流水準”，但更重要的是，它的出現亦是警匪與動作全面融合的分水嶺，在逼真、驚險及激烈方面既超越了傳統警匪片的套路，亦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類型片的視覺觀感。《警察故事》后，

“警匪動作片”非但作為港產警匪片的一大分支載入史冊，成龍在片中順著圓柱滑落幾層樓一幕，更為香港警察構建出“超級英雄”的經典形象。

《省港旗兵》（1984）

導演：麥當雄

主演：林威、江龍、陳敬

縱觀港產警匪片發展歷程，《省港旗兵》可謂一大巔峰：從邊境偷渡、街頭追逐、溜冰場槍殺、交火直升機再到結局九龍城寨的困獸之斗，全片動作場面既火爆血腥又一氣呵成，足令觀眾血脈賁張，加上導演麥當雄以粗糙而凌厲的寫實基調處之，不僅從此讓“大圈仔”成為警匪片的一大要角，更為“寫實派”警匪片在技術及風格上樹立了新的典范，該片能在數年前的“百大香港電影”評選中名列前茅，絕非過譽。

《龍虎風云》（1987）

導演：林嶺東

主演：周潤發、李修賢、孫越

作為港產警匪片中又一部樹碑立傳之作，《龍虎風云》并非以槍戰或武打取勝，反而演繹出邊緣暗探糾纏于黑白之間難以兩全的矛盾，兼有周潤發及李修賢的出色表現，全片下來，除火爆場面扣人心弦、懸疑細節曲折離奇，知己情義更是充滿凝聚力又令人感慨嘆息，時至今日，仍惹回味。《龍虎風云》為林嶺東打響了其“風云片”的招牌，而后來除昆汀在處女作《落水狗》中以模仿致敬，攝影師劉偉強更在多年后以“無間道”系列重振香港影市，追根溯源，意義重大。

《辣手神探》（1992）

導演：吳宇森

主演：周潤發、梁朝偉、黃秋生、毛舜筠

從《英雄本色》到闖蕩好萊塢前，真正稱得上是“警匪片”的吳宇森作品，或許就只得這部《辣手神探》，片中正義兼勇猛的警界槍神與獨行殺手式的冷面臥底共同對抗心狠手辣的黑幫老大，就是近乎俗套的類型模式，但吳宇森的過人之處，就是用長達45分鐘的篇幅打造了一場醫院大戰，從頭到尾亂槍掃射、連環爆炸、滿地死尸，以今天的眼光來看，依然是香港警匪片史上最壯烈殘酷的一幕。

《沖鋒隊怒火街頭》（1996）

導演：陳木勝

主演：劉青云、陳小春、黃秋生、于榮光

1996年，陳木勝拍出以EU對抗兇殘劫匪的《沖鋒隊怒火街頭》，成為整個九十年代水準最高的警匪佳作之一，全片劇情飽滿、節奏明快、場面火爆、群戲精彩，槍戰、飛車、拳腳無一不具，整體直逼好萊塢，身為男一號的劉青云，亦從此片開始為觀眾建立起港片的新公仆形象。至今，警匪片仍無以沖鋒隊為主角的影片面世，可見此片之經典并非浪得虛名。

《高度戒備》（1997）

導演：林嶺東

主演：劉青云、吳鎮宇

此片可以說是林嶺東90年代最出色的作品，沒有那么多的激情火爆，而是在沉重壓抑的氣氛中流露出細膩的實感，由中環直入灣仔的一段飛車戲拍出紀錄片風格，高潮打劫沙田馬場金庫的懸念及技巧布局可觀，劉青云與吳鎮宇的警匪雙雄對決更是不讓《盜火線》專美，如今看來，它既可謂97前最后一部警匪佳作，亦可謂97后第一部警匪佳作。

《野獸刑警》（1998）

導演：陳嘉上、林超賢

主演、黃秋生、王敏德、譚耀文、張耀揚

《野獸刑警》定是90年代最另類的警匪片之一，陳嘉上將視角植入警匪之間的灰色地帶，黑白通吃的警察幾乎成了有執照的古惑仔，而此片最難忘的還屬結尾：身中多刀的“爛鬼東”如索命厲鬼般喊著死敵的名字，接著便是血腥殘暴的拳腳肉搏，最后黃秋生瞪目揮拳一霎，更盡顯野獸之風，確實迎合港片“盡是癲狂”之味。此外，它也是第18屆香港電影金像獎上的大贏家。

《暗花》（1998）

導演：游達志

主演：梁朝偉、劉青云

作為1998年公映的第一部港片，《暗花》無疑將“銀河映像”的招牌擦得更亮。全片并不遵循類型常規，反以古龍式的奇詭武俠風格包裝警匪題材，劇情亦跳脫傳統套路，以奇峰異起的“連環局”將所有人推入圈套再推向絕路，最終無論警察、殺手抑或黑幫老大一個都沒有生存的余地，實在殘酷。可以說，《暗花》是一部對警匪元素另辟蹊徑的奇片。

《暗戰》（1999）

導演：杜琪峰

主演：劉德華、劉青云

相比《暗花》，《暗戰》并不那么劍走偏鋒，但做到包裝華麗、節奏緊湊、風格獨特，加上警匪間不玩槍火斗計謀的高智商對決，過癮程度絕不遜火爆大戰；但雖屬對決，本片卻絕不緊張，反而在劉德華與劉青云的惺惺相惜、互相體諒中流露出輕松與溫情，可謂挖掘出除雙雄化敵為友、攜手抗暴外的另一層面，當然，又怎么少得了給全片加分的精彩配樂呢？

《無間道》（2002）

導演：劉偉強、麥兆輝

主演：劉德華、梁朝偉、黃秋生、曾志偉

無論你喜不喜歡，它挽救了萎靡不振的香港電影之意義無可置疑，更不用說幾年后老馬拍出“美國版”后拿了幾座小金人。《無間道》雖是翻新近乎“老掉牙”的警匪臥底故事，卻以扎實的劇情脈絡及靈活的映像剪輯令其再現生機，而四大男星同臺飆戲，更讓全片錦上添花，尤其梁朝偉與劉德華，雙雄對決至此，后者或只得追趕而難有超越。此前，《無間道》被本土影評人選為“香港十大電影”，再過多少年回頭看，它依然是部杰作。

《PTU》（2003）

導演：杜琪峰

主演：任達華、邵美琪、黃卓菱、林雷

第一部登陸內地影院的“銀河映像”警匪片，成全的是杜琪峰穩定且愈發強烈的個人風格：平靜之下暗藏殺機，事件觸發后并非一條路橫沖直撞，而是多線并進、環環相扣，過程出人意料又冷靜工整，襯以老杜屢試不爽的燈光運鏡、人物走位及交匯硝煙與血霧的唯美槍戰，即使你會認為這是“形式大干內容”，卻不可否認有著一番獨一無二的視覺魅力，《PTU》之后，觀眾也總算明白一件事：真正想看的杜琪峰，到底該給自己什么。

《竊聽風云》（2009）

導演：麥兆輝、莊文強

主演：劉青云、吳彥祖、古天樂

爾冬升式的文藝寫實風格并非誰都能復制，而香港導演仍希望在“警匪動作片”之外找出新路，因此，《竊聽風云》便標志“文斗”式警匪片成為合拍市場的另一大干將。

身為“無間道”系列的編劇，麥兆輝與莊文強發揮出劇情豐富、對白嚴謹、細節抽絲剝繭的優點，同時照例“節省”子彈，將賣點集中在人物的性格及關系上，從這一點看來，自然比單純的拳打腳踢、槍林彈雨來得有內涵，同時也能繞過國內審查的一些條條框框，再說，較被刪得支離破碎的《大搜查》，麥莊拍出《竊聽風云》已顯然熟手，而這恰好是香港導演成功進入內地市場的一大“證明”。

《線人》（2010）

導演：林超賢

主演：謝霆鋒、張家輝、桂綸鎂

2008年林超賢的《證人》在內地與香港皆反映良好，2010年的《線人》則證明他比爾冬升更擔當得起港產寫實派警匪片“繼承人”之名，至少從影片的黑色基調、暴力尺度、飛車特技及人性表達等元素而言，《線人》皆承襲了當年林嶺東的風格特長。

當年的《龍虎風云》在《線人》里被拆成兩條主線，一是警方臥底游走于黑色地帶的迷茫及失落，另一是警察在職責與情義中難以解脫的矛盾，結局亦在無奈中收場，而此充滿宿命感的主題，在全片層出不窮的血腥細節中亦更顯悲劇意味，《證人》里一警一匪的謝霆鋒與張家輝身份對調，對角色的勝任更讓人想起《龍虎風云》的周潤發與李修賢，當然，從在影院看到的暴力場面而言，《線人》也可謂迄今為止在內地上映的警匪片中尺度最大的一部。

縱觀《線人》，非但是林超賢個人風格成熟為內地觀眾接納的分水嶺，也象征著港產警匪片的新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