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捷:浙江六和律師事務所高級律師,擅長以非訴訟方式解決婚姻難題。
香港藝人陳浩民涉嫌借醉性騷擾陳嘉桓的事件,令“性騷擾”再度成為坊問熱議話題。2005年,性騷擾也曾經一度成為媒體競相討論的焦點,婦女組織也呼吁禁止性騷擾的立法盡快出臺,當時的感覺是婦女權益的春天就要來臨。但時至今日,還是僅有2005年修訂的《婦女權益保障法》中規定“對婦女實施性騷擾或者家庭暴力,構成違反治安管理行為的,受害人可以提請公安機關對違法行為人依法給予行政處罰,也可以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該規定流于口號性質,不成體系也無操作性。
記得有次出差外地,在酒店西餐廳里消磨時間時巧遇一位曾經的當事人。看見我獨自一人坐著,她驚慌失措地走過來。我說:嗨,怎么這么巧?也是出差嗎?她說是。看她神色不對我就問:你怎么啦?她頓了頓說:遇到性騷擾了。
具體情形是,在出差的一路上男上司一刻不消停,不斷用語言給予她無數的暗示。雖然當晚她在談完工作后假裝對著手機跟所謂的同學又約了來接她出去喝茶,成功地擺脫了男上司,晚上沒有什么事情發生。但是第二天早上6點半,男上司就來敲門,說要一起去吃早餐,她開門迎頭就被男上司給摟住了,一通撕打掙扎,她跑了出來。
我說:這已經不是什么性騷擾了,都快構成強奸未遂了。她問:那我該怎么辦?我如實回答:報強奸案吧,沒任何證據能給予立案,你連衣服都沒有被撕破。估計你也不愿意把自己的上司弄成強奸犯吧?告性騷擾吧,在刑法上根本沒這條款,民事訴訟曠日持久,勝算把握也不大。
性騷擾這個概念是美國的女權主義法學家麥金依教授提出的,她認為性騷擾是指處于權力不平等條件下強加的討厭的性要求,其中包括言語的性暗示或戲弄,不斷送秋波,強行接吻,用使雇工失去工作等威脅作后盾,提出下流的要求并強迫發生性關系。
在她的努力下,1986年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在著名的梅里特銀行和文森一案中,采納麥金儂教授所提出的理論,認為性騷擾系一種性別歧視,并首次確立了“交換利益性騷擾”概念,法院認為此種情形可適用民權法案第七條之規定。此后政府以性別歧視為由,把性騷擾概念納入了法律禁止范圍,并將性騷擾定義為:“通過濫用權力,在工作場所、學校、法院或其他公共領域,以欺凌、威脅、恐嚇、控制等手段向婦女作出不受歡迎的與性相關的言語、要求或舉止的行為。”明確了性騷擾是性別歧視的一種,它使職場的所有女性(不僅僅是受害人)造成一種敵對環境,給受害者造成生理上和心理上以及感情上的傷害。
性騷擾的危害性,不是因為它與性相關,而是性騷擾侵犯了女性的生存權益。性騷擾使得女性謀職維生更加艱難,也使得女性在職場受到不公平的對待——以性的交易得到升職,卻使其他女性處于被排擠狀態。所以美國將性騷擾視為對女性的性別歧視,界定性騷擾是一個與就業或其他工作環境有關的概念。
到底什么是性騷擾?寫到這里可能有些人還是覺得云山霧罩,如果我說職場潛規則,大家應該會立即心領神會了吧?曾有一個浙江落馬官員這樣描述男職員要提“錢”進步,女職員要“日”后進步。
在中國不僅僅是有關性騷擾的立法現狀令人失望,人們在觀念上還把性騷擾誤會成對女性身體的侵犯,或者是對女性的性權利的侵犯。更可悲的是,女性自己對這~問題的認識也存在很大的誤區和功利性。據全國婦聯最新公布的一項調查顯示,在“如果遭到性騷擾”提供的若干種行為反應中,有72%的女性選擇“只要不過分就無所謂,太過分時會反抗”,選擇“非常憤怒,辭職不干”的比例不到1%。
早前有一個女演員曾公開說明演藝圈存在潛規則,必須陪導演睡覺才能獲得角色,自己陪睡卻沒有得到角色,一怒之下曝光潛規則的事實。但此事公開后,盡管她有錄音資料、其他上床女演員證人證言作為證明,也訴至法院,但最后可悲地不了了之,沒有任何機構介入調查,也沒有任何人為此負責,付出代價。
多數遭受性騷擾的職場受害女性,在現有的司法環境下,選擇的不是站出來保護自己,而是義正辭嚴地跪著求生存,并竭力為自己曾經受過的侵害辟謠否認,與其說可悲,不如說是趨利避害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