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民也可以“創造”歷史

熟悉近代史的人，幾乎沒有誰不知道天津教案。1870年6月，天津數千民眾包圍法國天主教堂勝利之后堂，與教堂人員發生沖突，直接造成20名外國人死亡。經過反復談判，最后的結果是：天津知府張光藻、知縣劉杰發往黑龍江效力贖罪；清朝賠償法、俄、英、美四國損失和撫恤費白銀共50多萬兩；以殺人罪等同洋人死亡數處死民眾20人，以搶劫和傷人罪判處充軍杖徒各刑25人；清政府派崇厚充當使法大臣，專程赴法國道歉。

天津教案使清政府又丟銀子又失面子，讓國際社會嗤之以鼻。然而，事情起因其實非常簡單：1870年，傳染病在法國天主教堂的育嬰堂內流行，導致教堂收養的數十名中國幼童死亡。這些夭折的孩子被葬于河東荒野義地。一些教士可能因為其他事情比較多，埋葬孩子時比較馬虎，有的尸體暴露，遭到鷹啄狗刨。很快有人發現，“死人皆由內先腐。此獨由外先腐，胸腹皆爛，腸肚外露”，一些國人因此判定這是法國教堂“采生折割”后丟棄所致。所謂“采生折割”是道教的說法，它不是直接剝奪別人的生命，而是以巫術、妖術摘取活人的眼、耳、心臟、腎等人體器官作為供奉神靈的祭品，道行深一點的人還能摘取活人器官做藥餌治病。

后來發生的一件事，更使人感到教堂確實在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1870年6月20日，天津縣民團抓獲了迷拐犯武蘭珍。此人經不起刑訊逼供，承認自己是被教堂門丁王三“誘入堂中，付與藥包，令其外出迷拐男女。前在穆莊子拐得行路一人，得洋五元”。縣民團當即將他送入衙門。6月21日，天津知縣劉杰帶武蘭珍去望海樓天主堂對質，發現該教堂并無王三這個人，也沒有武蘭珍所供的席棚柵欄。但上山容易下山難，當時已有數千民眾包圍了教堂，教堂人員與圍觀民眾口角并拋磚互毆。法國駐天津領事豐大業要求總督崇厚出兵鎮壓，崇厚沒有答應；在前往教堂的路上，豐大業與知縣劉杰相理論，也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情緒失控開槍打死知縣的仆人。民眾激憤之下殺死了豐大業及其秘書，之后又殺死了一批外國人和中國教徒，焚毀法國領事館、望海樓天主堂、仁慈堂以及當地英美傳教士開辦的四座基督教堂。慘案發生后，英、法、俄、美、比、普、西等國公使照會總理衙門，提出強烈抗議，并派多艘軍艦集結于海上進行軍事威脅。

天津教案的發生原因當然是多方面的，比如因為信仰的原因，西方人的教堂整天大門緊閉，中國人容易產生某種猜測；比如因為語言等因素，外國傳教士與中國民眾缺乏良好的溝通；比如法國駐天津領事豐大業行為霸道，在一定程度上激化了民眾與教堂的矛盾。然而有一個事實我們無法掩蓋，那就是：某些民眾缺乏起碼的科學常識，一味相信所謂“采生折割”的巫術、妖術，加上對天主教一貫的偏見，在沒有直接根據的情況下，將有一定慈善性的教堂當成了假想敵；天津一些官員則在謠言中暈頭轉向，他們不與教會進行理智的溝通，沒有主動采取辟謠措施化解民眾情緒。正是某些民眾和官員的愚蠢導致了教案的發生。其實，歷史不只是聰明人創造的，有時也是愚民“創造”的，只不過聰明人創造的歷史使社會進步，愚民“創造”的歷史卻往往讓國家、民族陷入深重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