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5月,我接到一個沒人愿意接的可怕電話。哥哥邁克給我打電話說父親病得很重,沒有生存的希望了。我對自己的感受感到相當詫異,因為父親與我完全不是那種理想的父女關系。其實由于各種原因,我們多年來都未保持聯絡,主要是因在我10歲左右時,他與母親離婚了。他搬到另一個州,似乎沒有時間照料我和哥哥了。他未參加我們的畢業典禮、忘記了我們的生日、違背了自己的諾言。
有一年圣誕節,那時我大約12歲。我確實相信他會“醒悟過來”,回到我們身邊。傾聽著賓·克羅斯柔聲吟唱《我要回家過圣誕節》,我面向正門在客廳里坐了好幾個小時。我將那張唱片播放了好多遍,幾乎要將它放得磨壞了。我就是相信他隨時會破門而入,不堪重負地拎著為我們所有人準備的禮物,請求寬恕。在我所渴望的白日夢中,我一再播放這種情景。我確保門廊處的燈亮著,這樣父親就能找到我們的房子。當然,這種情景從未發生過。
即使成年后,我依舊保留著些許揮之不去的哀怨。我想,我內心深處的那種小女孩的痛苦決不會徹底消失。但我也意識到離婚決不僅是一個人的錯,我開始對父親有了不同的看法。我想讓父親重新回到我的生命中來。
我永遠不會忘記曾在電視上看過一部電影,名叫《貴客光臨》,一個成年女子的父親在分離多年后又回到她的生活中的故事。他帶著令人震驚的昂貴禮物,試圖彌補一切。那部電影對我的影響十分深遠。看過電影后不久,我就給父親寫了信,它是我們慢慢地重新了解彼此的開端。我們之間少有的信件、通話以及偶爾的探望通常只是由我發起。
隨著歲月的流逝,我告訴自己我已寬恕了他的一切,但我漸漸意識到自己無法徹底這樣做。直到我前往艾奧瓦州重癥病房探望他后,才完全寬恕了他。
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我握著他的手,對他皮膚的細嫩感到驚訝。他的手不再是我記憶中的那樣,當時我是個小女孩。我所握的那雙手堅實而強壯。隨著情感在我的心中涌起,我感到淚水從臉頰上滾落下來。我開始感受到對他的愛——多年來,我都不容許自己去感受這份感情。在那一刻,我才意識到無論如何他都依然是——并將永遠是——我的父親。我開始為他的康復而祈禱,并請求上帝給予我們更多在一起的時間。他76歲了,我幾乎對他一無所知。
他開始康復時,我意識到自己能嘲笑他無所不知的樣子,并原諒他與年輕的護士打情罵俏。他結過四次婚,然而他在這兒卻是一個孤獨的老人。
他出院后,我們經常通過電話及電子郵件聯絡。他對我講述了他走后的那些年里發生的事,令我極為驚奇。他確實不曉得自己給我們帶來的傷害。他那樣沉溺于自己的需求與欲望,確實無法體會他的自私給我們帶來的令人心碎的感受。對我而言,很難理解他為何選擇過那種方式的生活。但是我新找到的寬恕使我懂得自己不必理解。我只要接受就行。此刻,我決定不讓過去阻止我努力做父親現在想要、并且永遠需要的女兒。我希望他住得沒那么遠,因為我想幫著照料他,但這真的不可能。
第二年,感恩節過了幾天后,父親去世了。他的去世令我很傷心,但我也為我們找到了彼此并再次聯絡而感到極其欣慰。
他與母親離婚時,母親感到十分傷心、憤怒、不滿、難堪,她將自己的情感散播并滲透入我們的生活之中,直到我和哥哥也如她一樣痛苦。母親先于父親幾年去世,因而她永遠也不知道我最終接受了這一切。我甚至寬恕了她在那些歲月中的自傷自憐,以及缺乏從日常生活中發現喜悅的渴望。然而我從未對她透露過那些感受,因為她真的不會明白。
一位很聰慧的朋友曾對我說:“無論我們的父母是絕好的、是令人感到恐懼的,或是居于這兩者之間的,我們在人世間的一部分旅程就是寬恕他們。”我相信自己成功地做到了。我已經成為一個快樂的人,我想我的孩子們不會為任何傷人的情感創傷而感到需要寬恕我。無疑,那是我最自豪的成就之一。
許震宏摘自《英語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