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卡洛斯·麥特 (Carlos Maté) 和艾蓮娜·尤魯卡圖(Elena Urucatu),藝術家與設計師。前者是個瘦高蓄須的溫柔男人,后者則是明眸皓齒的健美女生。兩人在馬德里創辦的Carlos Maté工作室初次做展是在米蘭著名的藝術區Ventura Lambrate。在幾件猶如怪獸般的姿態實驗性家具前面,艾蓮娜打開“怪獸”的頭蓋骨,向大家展示這些裝置的實際功能,而卡洛斯帶著性感的西班牙口音向人們解釋:“我們的作品講述的是:當你身處黑暗之中,如何欣賞周遭之美。”
天作之合
卡洛斯生于西班牙北部的布爾戈斯,溫文爾雅,敏感內向,完美主義,內心深處住著不羈的“波西米亞魂”。他曾在倫敦、波士頓、馬德里等大都市求學,獲得建筑學學位后,他的旅行足跡幾乎踏遍了整個東亞。艾蓮娜來自羅馬尼亞的首都布加勒斯特,外表美麗纖弱,但內心堅毅強悍,曾經是職業的跳高運動員,后來轉行涉足藝術與產品設計領域。
4年前,兩人在馬德里相遇。卡洛斯那時正在馬德里著名的IED European Design Lab攻讀碩士學位,設計大師Jaime Hayon是這里的課程指導之一。艾蓮娜在訓練跑道上遇到卡洛斯,兩人個性迥異,起初對彼此都沒什么好印象。當因緣巧合讓他們再次相遇,卡洛斯成為了艾蓮娜在藝術創作領域的導師。2011年,卡洛斯開始了“惡之花”(Flowers of Evil)的創作,艾蓮娜成為他的完美搭檔,攜手共同建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作為創作者,卡洛斯更為概念化和感性,而艾蓮娜是實用主義的踐行者。艾蓮娜說:“在這個組合中,如果他代表藝術,我則是設計;而從氣質而言,他或許更女性化,我才更像個男人。”
Carlos Maté工作室的作品集藝術與設計于一身,借助手工制作,展現光明背后陰霾中綻放的孤寂之美。他們致力于創作那些有強烈敘事性的不完美物品,賦予作品敏感易動的靈魂,傳達出人們內心深處的私語。“惡之花”(Flowers of Evil)系列的作品名字取自波德萊爾名作,剔透的水晶罩中蔓生著黑色的花朵和古老字體的破碎語句,交替性地展現孤獨、恐懼與希冀。而“內部世界” (Inner Worlds)則是一群害羞的怪獸,帶著侵略性的外殼,卻暗藏著柔軟的內心。黑暗自其的美與吸引力,卡洛斯和艾蓮娜要展示的就是被陽光遺忘的花朵,還有總是自我保護卻疲于偽裝的靈魂。
S=surface
C= Carlos Maté + Elena Urucatu
情感容器
S: 我們應當把“惡之花”(Flowers of Evil)這系列作品看做是藝術裝置還是功能性產品?
C:我們的作品是圍繞人的情感創作的。如果一件物品可以幫助我們了解和接受自我,通過賦予內心感受和思想以形態,回應一種心靈的基本需求,那么它就是對人有用處的,要勝過其他物理上的功能,所以我們決定創作“惡之花”時,突出它在感情上的功用。這些花朵是種人工制造的帶有儀式性的物件,任何人都可以將自己的感受存儲其中,使得它們這樣實際存在或保留在記憶深處。“惡之花”是情感的容器,可以釋放和儲存我們的焦慮,同時,它們以真實存在的形式表現了我們不可觸及的內心情感。
S: “惡之花”的水晶罩上的文字和圖案是什么?
C: “惡之花”的水晶罩上的文字有些來自蘭波(Arthur Rimbaud)的詩作《地獄之季》 (A season in hell),有些是卡洛斯所寫,其他的是詮釋作品的一些素描。我們將圖形、注釋、草稿結合在作品的外觀上。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是將作品裝飾化的一個環節。但它們不僅有美化功能,還表現了裝飾內容的附加價值,通過 “有限” 的形式轉化敘事的能力。這些信息以一種無序的對話表達出來,是完全主觀性的,對素材的處理因無序狀態而體現出一種強大的包容性。我們不想展示一個完整的視角或者得出一個結論。這些作品容納想象與誤解。它們整合了一種主觀的意象:未完成、臨時性的,因為短暫的就是美的。
S: “惡之花”中刺繡的工藝與材料應用十分獨特,這背后的想法是怎樣的?
C: 我們希望材料能與主題相關聯,傳達一種精致、微妙的美,同時表現出作品更為黑暗和迷人的特質。從一開始,我們就認為刺繡是最佳選擇。刺繡十分精巧,就像法國和西班牙制作頭紗、頭巾以及高定女裝一樣的精細手工。要領會訣竅,學習工匠的技能,實現我們腦中的設想,這個過程非常復雜。
每件作品都是個復雜的合成,將新舊刺繡技術的碎片合成,創作這個特殊的作品。傳統花卉與植物主題的純真,與表現我們著力表達的黑暗、由道德感帶來的焦慮與恐懼等主題,兩者之間的形成很大反差。這些打破舊習的,叛逆的意象合成,通過濃縮凝練最終被簡化,簡化至其它本質和原型。
“兩面性”貫穿了 “惡之花” 整個系列。每件作品都尋求一種平衡與張力,一種沖突與內在掙扎的感受。制造出一種善與惡、罪惡與悔恨、過去與現在之間的摩擦。這些沖突在刺繡這個工藝的層面上反映出來。因為刺繡能體現一種模糊的、粗暴的美學風格。
溫柔的怪獸
S: 幾件家具作品的設計原型非常藝術化,這些古怪的“外星生物”是怎么設計出來的?
C: 好笑的是,我們也沒想過設計這些家具,它們是我們在原型創作時實驗性的產物,我們只用不到3個月的時間就完成了。我們還是用“惡之花”之中的實驗方法,探索了另一個有野性的系列作品。“Isolation Furniture”是我們目前在做的一個藝術項目。這些作品由10個單元組成,特征是個體、個性、孤獨與憂愁。簡而言之,“Inner Worlds”這個系列(其中包括:“憂郁”、“沮喪”、“隱藏”等單元)的家具是表現一種強烈的反差:強硬的、侵略性的外部,與其柔軟的、敏感的內部,將個體與周圍世界以及其他人隔離開來。外部是獨立的,粗獷的圓形封閉結構,而內部更為纖弱和女性化,利用刺繡和花朵的圖案,變得更柔軟和友善。通過材料強化內部與外部的分離,在外部我們能感到一個不完美的、隨意的、未加工的作品,以合成陶瓷支撐。而到內部,就變得更柔軟和友善。陶瓷的觸感更細膩,木料與刺繡碎片隨之出現。這個系列我們是親自動手對不同材料進行試驗,研究它們與我們感官之間的關系。看似隨意的形狀是通過傳統的方式手工實現的,我們故意避免采用任何形式的現代技術,比如計算機程序的幫助。
用藝術自我治愈
S:為什么對探索心靈的 “黑暗” 感興趣?
C: 就像我們所強調的,吸引我們的并非是黑暗,而是事物的 “雙重性”,我們將這些元素放在同樣的系統中對立起來。我們認為,每個人在內心都具備這種雙重性,我們都有黑暗的一面,我們也都為之吸引,神秘、痛苦以及邪惡都是美的。“惡之花”是一組非常個人化的作品。卡洛斯是在自己十分艱難的一段生活中開始創作這系列作品的。這是他工作的方式、他用藝術來自我治愈的過程,也是他在世界上拋錨停泊的方式。波德萊爾、蘭波的詩或許只是個關于動機的借口,或者說是工具。
S: 為什么追求創作 “不完美的物品”?
C: 任意性與不完美的事物更接近人。我們將作品看做關于個人與內心世界的探索。所以我們難免被那些錯誤、獨特和不同尋常的部分吸引。我們創作的方式就像歌頌手工作品的瑕疵,對毫無個性的工業化完美的回應。如果我們以更謹慎和敏感的作品來回應,人們會與這些物品建立更親近和誠實的關系。
S: 你們的作品集合了藝術與設計,在你們看來,二者的邊界在哪兒?
C: 我們不知道藝術與設計的邊界在哪兒,我們也并不在乎。對我們而言,這個界限寬廣、模糊。我們的作品概念化,實驗性,這是引領我們做出獨特作品和限量版本的原因,或者說直接引向藝術品。我們不想將自己限于制造可以日復一日使用的物品。所以我們的作品有自己的氣質,可以在生活中營造藝術化的體驗。藝術有將止痛和治愈變為某種儀式的力量。我們也認為設計能將藝術感受帶到人們身邊,填補作為精英主義的藝術與普通人之間的空白。
S: 工作室今后有什么計劃?你們想將這些家具大規模生產嗎?
C: 我們不會將這個系列產品大規模生產,這與我們的初衷不同。我們希望保持作品的獨特性,最終讓作品停留在我們的工作室和畫廊里。但我們的創作也不限于此,明年9月,我們還會引入新系列,包括珠寶、燈具和其他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