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天宇：帶著念想的家具

對面的肖天宇笑得有點得意：“我趕上了好時候，上一代的設計師已先行開拓了中國設計市場。”近期，他的首場家具個展“木致曲線”在798的一間畫廊舉辦，一組沙發系列也在保利拍賣中以高價成交。作為年輕的家具設計師，肖天宇出類拔萃。他的性格雖常常“火急火燎”，卻暗藏認真與縝密。過去一些哪怕反響不錯的作品，若自己不滿意，肖天宇也不再拿出示人。可是筆者相信，終有某個時刻，他會在面對自己走過的每一步、每件作品時，默默告訴自己：“似乎還不錯。”

肖天宇來自東北，家鄉與朝鮮隔江相望。這個男孩身上透著一股倔犟和認真，還有聰明。但最重要的，是他對“本”的堅信和堅持。他不求多元多變，只選擇了一條路，就向前走下去。而這條路，是那些真真正正一直深藏在他內心的事與物。家鄉水產資源豐富，魚兒是伴隨他成長不可或缺的同伴，所以在他的作品里我們見到了細膩純凈的魚；而他最為人知的沙發系列，在現代生活家居中結合明式家具——這一也許輕易就能引發爭議的方式，肖天宇成功做到適中且巧妙的融合。究其原因，肖天宇撓頭為難：“總有人這么問，但這個問題我很難給出像樣的答案，就是喜歡。我在這里出生，我是我，我的心告訴我這么做。”感情從不需要追問理由，肖天宇的作品展示給我們的，也是最內在的他。最后當我們請他總結他設計的命脈時，肖天宇堅定地說出兩個字：“傳承”，他如此解釋，這不僅意味著一件設計應該富含 “底蘊”，同時也代表著“家具還應該是可以傳給孩子的”。

S=surface X=肖天宇

S：你的沙發系列讓人印象深刻，最初為何選擇進行這樣的嘗試？

X：其實最初我一直都在嘗試把軟包與木質結合起來，到后來方向便更拓展了。我們傳統的明式家具講究正襟危坐，坐在其上人們需要坐姿端莊、周正；與此同時，來自西方的沙發則是讓人放松舒適的家具，譬如Moooi經典的軟骨頭沙發，人一坐上去就會隨意陷下去——我就想把這中西方常見的兩種坐具結合，探討它們的和諧統一。因此我的這組沙發系列是給人們帶去兩種不同的 “坐” 的感受。

S：所以明式家具對你而言影響很大？往往對傳統的運用很容易浮于表面，你認為自己完成這一融合的關鍵在于什么？

X：很多人問我為何這么做，其實我骨子里就選擇了它。因為我骨子里，內心的底蘊是如此。而且真正追根究底，其實中國帶有文人精神式的設計應該正是從宋明時期開始。換句話說，真正明顯體現出“中國內里”的東西是在宋明時期。生活中我也喜歡去一些古玩市場，深入的了解和思考之后，自然而然我就會往一個方向前進，進行合適的把控。

S：現在許多年輕設計師或學生也在嘗試中國傳統風格的結合，結果參差不齊，你如何看待這一現象？

X：是的，包括現在中國的教育，像以前學習包豪斯，而現在似乎也都在“尋根”，找尋中國自己的東西。我個人一直提倡我們這代人做設計就應該是傳承，不單是傳統物件，還包括傳統文化中的一些理念、想法等等，把它們與現代生活結合，那樣才可以形成一種屬于中國人自己的生活方式。可是不應該盲目往這個方向上走，現在很多人總是看到一些設計得人心，就急匆匆地自己也要進行嘗試，這樣反而會忽略最重要的本質、精髓。譬如我一個朋友，他制作的刀具非常受歡迎，可是在這之前他花了很多年時間一直進行相關研究，從工藝到各個步驟積攢了大量知識和經驗，才有了今天的成果。

S：你現在的年紀出來做設計，正好趕上了一個合適的時機，你是否對國內設計現狀有過一些思考？

X：其實我并不覺得目前國內國外設計的差距很大，國內已經有一些優秀的設計師，只是整個環境給予的支持力度還不夠。一方面是政府支持，同時還有媒體的力量。譬如比較尷尬的是，很多人評價我的設計具有“日本風格”，其實是因為中國設計還未在人們眼中形成根深蒂固的印象。設計其實就是做文化，當你把自己的文化深化到一定程度，這個東西自然而然就會引起人們的共鳴。日本和韓國的設計已經形成一套體系，是因為他們一直都在做自己的東西，把傳統和現代 “審美” 結合起來。不光是工藝，還有一些骨子里的 “感覺”，我認為中國現在也應該如此。不過我想再過三五年，也許整個環境就會好起來。

S：你剛剛談到社會環境的支持不夠，對你個人而言最困難的方面是什么？

X：我之前去德國，那里的設計師設計出一個東西，就會有工廠無條件配合，而他們要做的就是支付工料費用。他們可以隨意找到一家工廠，那些工廠也可以把自己的訂單擱置，先制造他們的東西。在國內，大廠子一般都接數量大的訂單，而小廠子的工藝達不到你的要求，就會粗制濫造一些。我們現在就處在這樣一個尷尬的階段。還有知識產權保護問題，你設計的沙發如果市場反應好，就會被以更低的成本制作出一模一樣的。而最終購買者不會去關心制造商是誰，最初設計這件東西的設計師又是誰。

S：你接下來有何打算？是否會繼續完成新的沙發系列？

X：最近會花大部分時間投入瓷器創作，沙發系列我會停一陣子。我要考慮把我的設計整合起來，而不僅僅是沙發座椅。慢慢根據自己的風格把其他東西補充進去，終極打算就是構建一個完整的空間。我將來并不打算成立一個品牌，在我看來設計師做自己的品牌有些“怪”，若一位設計師一方面既要設計，同時又需掌管運營，這很辛苦，同時也會間接影響自己的設計。我可能會選擇和朋友一起開間工作室，有時大家一起合作完成一個項目，其他時間也可以自己各做各的，這樣的方式比較適合我。

S：在你眼中，“家具”之于人而言是怎樣一種存在？

X：家具應該是有親和力的。通常我們把家具分為兩類，一種是點綴型，另一種是通用型。現階段國內設計最大的問題就是“通用型”。人們會花幾百萬元買輛車，而花500元錢去買沙發。在國外正好反過來。其實我覺得每個家庭都應該有一把坐下去頓感愉悅的座椅，或是別的。人和家具一起生活，一直都在使用它們，家具應該是帶著“念想”，可以傳下去的。家具身上可以承載很多與上一代有關的記憶、情感。所以我會使用一些好的材料，哪怕費工費時，也會做得精一些，讓它們可以流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