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又細又密的雨。空氣悶悶的、黏黏的、潮乎乎的,又到了討厭的黃梅季節。
昨天晚上,做完作業以后,陳星兒本來想溜到上面去看一眼的。放學后沒有看到小白貓,她總覺得心里有點不踏實。
可是,她剛剛跨出房門,奶奶就在后面吼:“這么晚還死到外面去,找死呀你!還不給我洗腳睡覺去!你怎么就這么不讓人省心哪!”
奶奶的聲音不對頭,還是那種緊繃繃的聲音,透露著緊張而不是生氣。
以前的晚上,陳星兒做完了作業,有時候也會跑到上面去玩一會兒的,奶奶從來也沒想起來要管她。現在奶奶這是怎么啦?
整整一個晚上,陳星兒睡得很不踏實。焦迪迪的事情,小白貓的事情,特別是奶奶奇怪的、緊繃繃的聲音,一直在攪著她的神經。
一大早起來,陳星兒覺得頭暈乎乎的。
她撐著一把牙膏公司的廣告傘,背著書包,走進悶悶的、黏黏的、潮乎乎的空氣里。
在校門口,她碰上了也撐著傘的曾不悔。
曾不悔是這個學期才轉學過來的男生,長得特別帥,成績又特別好,他應當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可是曾不悔很奇怪,他不像一般的帥哥那樣愛耍酷,也不像一般成績好的男生那樣愛顯擺。他好像跟陳星兒一樣,一點也不愛講話。
可是,陳星兒心里知道,他跟自己才不會一樣呢。他肯定不會有一個做清潔工的爸爸,肯定不會有一個一天到晚罵人的奶奶,他也肯定不會沒有媽媽。
“嗨,你好!”曾不悔跟她打招呼,臉上帶著笑。
陳星兒嚇了一跳,臉都有點紅了。他怎么會想到要跟她打招呼呀!本來她想假裝沒看到他的。
“你好!”陳星幾有點慌亂地回答。她突然覺得自己手里撐著的廣告傘傻乎乎的,好難看!
“昨天的數學作業都做好了吧?”曾不悔好像沒有注意到她的廣告傘。他很認真地看著陳星兒問。
“沒……最后一道應用題不會做……”陳星兒的臉更紅了。
“那你怎么沒打電話問我呀?難道你又準備抄蕭士慶的作業嗎?”曾不悔有點責備地看著她。
蕭士慶是陳星兒的同桌,數學課代表,他的數學成績超棒。陳星兒不會做的題目,都是在臨交作業前的那一刻直接復制他的。
“是……啊,不對!不是的……”陳星兒更加慌亂了。她簡直搞不清楚曾不悔是怎么一回事,他平常都不愛說話的,怎么今天突然變得像唐僧一樣愛嘮叨了?長這么大,她還從來沒有被人這么接二連三地盯著追問過呢!
“一會兒到教室以后我給你講解一下好不好?你不要再抄作業了!老是抄作業,永遠也不會搞懂的!”
啊?這個人真的是曾不悔嗎?他真的是在對我說話嗎?他是不是搞錯了,把我當成是班上最時髦、漂亮的女生陸茵或者焦迪迪了?
陳星兒忘掉了尷尬和緊張,她實在是太詫異了!她傻乎乎地將牙膏公司的廣告傘拾高一點兒,并且很勇敢地抬起眼睛來,盯著曾不悔——現在你看清楚了吧?我是小眼睛、塌鼻梁、黑皮膚、整天沉默不語的丑小鴨陳星兒呢!
可是,曾不悔一點也沒有顯出吃驚的樣子,顯然他并沒有看錯。
“我們快點走吧,一會兒要上課了!”曾不悔舉著傘小跑起來。
陳星兒愣了一會兒,也跟在他身后小跑起來。
進了教室,曾不悔沒有到他自己的座位上去,而是跟著陳星兒來到她的座位邊。
陳星兒再一次緊張起來,她一緊張,全身的肌肉就會變得硬邦邦的。她真的不習慣有人這么關照她。她笨拙地坐下,笨拙地打開書包,笨拙地拿出數學練習本。她簡直覺得手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筆和草稿紙。”曾不悔提醒她。
“哦!”陳星兒手忙腳亂地再次打開書包,一邊在肚子里罵自己笨,一邊翻出筆和草稿紙。
是那種兩輛車對開的應用題,出發的時間不一樣,速度不一樣,跑的距離也不一樣,本來是毫不相干的兩輛車,卻非要把它們放在一起來比較誰先到達。陳星兒一看到這種應用題,頭就發暈。
曾不悔在草稿紙上畫了一個簡單的示意圖,在上面標上了兩輛車出發的時間、要跑的距離等。
看著這個圖,陳星兒突然就懂了。原來這兩輛車有一段距離是重合的啊,這一點是解題的關鍵。如果不畫這個圖,光看那些文字是很難看出來的。
“明白了?”曾不悔問她。
“嗯!”陳星兒用力點點頭,心里高興極了!她沒想到自己一下子就能明白!
“你很聰明的呀!”曾不悔有點驚訝地看著她。
“我很聰明嗎?我真的很聰明嗎?”陳星兒暈乎乎地問著自己。
“哇!曾同學,你這家庭教師都當到教室里來啦!佩服佩服!”
突然,他們的身后響起一個怪聲音。
曾不悔回頭一看,是蕭士慶來了。
曾不悔朝他笑笑,算是回答,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陳星兒一抬頭,發現周圍有好多目光都在盯著自己。
陳星兒的臉都嚇白了。
為什么一切都這么怪?家里是這樣,學校里也是這樣!曾不悔沒有理由對她這么友好啊!她也不會一下子變得聰明起來的!她也從來沒有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注目過!
一定是要出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