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口智之:從家附近到秋葉原

周橋：看了你的簡歷，挺吃驚的。你1993年畢業于岡山大學理學部地學科，1995年從東京大學大學院地球惑星物理學碩士研究生畢業，和攝影一點也不沾邊，怎么現在會成為自由攝影師了呢？

坂口：我從小就對天文感興趣，一直都想成為天文學家或宇宙物理學家，對太陽系感興趣，所以學習的都是這方面的知識，到后來才發現自己沒有這方面的天分。大概10歲左右的時候，當時在我家附近有天文方面的老師來指導我們如何看天文，如何拍天體照片，教我怎樣在暗房里自己沖洗照片，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對天體產生了興趣。直到大學畢業，參加了工作，才知道這個行業競爭的殘酷性。后來我離開研究所成了一名公司職員，工作了3年左右，對工作又沒有了興趣。因為在放假期間經常出去旅游，就開始對攝影有了興趣。把公司的工作辭掉以后，便一邊在一個IT派遣公司打零工，一邊到日本寫真藝術專門學校的夜間部學習，在這個學校系統地學習了紀實攝影。但是我從這個學校畢業的時候，都快30歲了，如果從事報道攝影的話，我的體力不可能和20來歲的人相比，也就難以進入新聞單位，于是只好到商業攝影棚去，一邊做助手一邊開始自己的創作。后來感覺到從事自己的攝影創作比做攝影助手更有意思，即使貧窮也愿意。

周橋：如何想到拍攝“HOME”（圖1～7）這個題材的？最初的拍攝動機來源于什么？拍了多長時間？

坂口：我在專門學校學習的時候，完成學校作業時我以電車上的窗口為題材拍攝，反響很好，給了我很大的動力。我又開始從高層大樓上拍攝東京商業街的夜景和高樓群，拍了一段時間。晚上很晚才從家里出去，走在通向車站的路上時，慢慢發現家附近也有很多值得拍攝的地方，一個電線桿子，一個墻角什么的，仔細地看一下，每個地方都是很有趣的。有了這樣的想法以后，就再也不去拍遠處的高樓群了。把自己家附近的地方拍攝下來不是也很好嘛，所以就有了這組HOME系列。拍攝持續了大概5年的時間。

周橋：你在拍攝過程當中，用光上有什么講究？怎樣得到了這樣的效果？能否提供一些拍攝數據？這些照片是傍晚時分拍攝的嗎？

坂口：不是，是深夜里拍攝的。之前的高樓是用4×5相機、彩色膠片拍攝的，因為光圈收得很小，拍1張照片大概需要15分鐘到30分鐘，橫畫面和豎畫面各一張的話，一個晚上也拍不了3張。而這組照片是用佳能EOS 20D和50D數碼單反相機拍攝的，鏡頭是35毫米的定焦頭，拍攝時間只用30秒，曝光不夠的時候就調整光圈，使用的光圈范圍大概是f/5.6到f/9之間。三腳架的高度是統一的，沒有使用任何輔助光源，完全是街燈和住家的生活照明。在后期制作的時候，根據拍攝主體的原色使用PHOTOSHOP調整白平衡來還原，白色的車盡量還原成白色，藍色的車身盡量還原成藍色。拍攝地點都找的是在街燈和光線都能夠照射到的場景。

周橋：這些照片都是在自己家附近拍攝的嗎？如果在深夜里出來拍片子，有沒有被人認作是可疑的壞人？有沒有被人察覺而遭到阻止？是否遇到什么有趣的故事？

坂口：開始是在自己家附近，慢慢地發展到去旁邊的車站附近拍，基本上坐末班車出去拍，坐第二天頭班車回來。在拍照的時候，每次都會遇上警察，他們有的非常喜歡攝影，也有的非常厭惡拿著相機到處瞎轉悠的人。我經常遭到他們盤問。有一次被住戶打電話報警了，警察們開著警車來抓我。但是我沒有違法，因為開始拍攝之前我就研究過了，如果從人家的墻頭上偷看是不行的，而站在路旁公共地方拍攝眼睛能夠看到的范圍是不違法的。我每次都帶好我的證件，遭到盤問時我都非常配合，這樣才能抓緊時間去下一個拍攝地點。最頭痛的是遇上喝醉酒的人，你跟他講理是沒有用的，他就是想找人吵架或者打架，這時候我只有趕緊收拾東西走開為好。相反地，遇上警察是好事，他們是保護我的。

周橋：你在學校里系統地學習過紀實攝影，又在攝影棚里做過助手。我能理解你拍攝《痛車》（圖8～15）的動機，你抓住了體現時代的流行特征。你是怎樣想到的呢？

坂口：我開始拍攝“HOME”的時候，是為了把我的照片掛在網上。世界上很多人都認為我的照片和日本漫畫的背景非常相似。這使我對日本的漫畫愛好者產生了興趣。我到秋葉原的漫畫街上去尋找適合我拍攝的主題，最后我選擇了喜歡少女漫畫的這些愛好者們。（秋葉原是日本宅男宅女文化的圣地，擁有這些車的人，非常喜歡去秋葉原買東西。）我當時認為這些對少女漫畫的愛好只是一種流行，很快就會過去的，但是到現在已經拍了3年了，還在流行著。我還要堅持拍下去，以后有機會還想出攝影集呢。

周橋：《痛車》看起來像攝影棚里拍出來的一樣。是這樣嗎？

坂口：這些照片不是在攝影棚里拍的，我沒有這么多錢去租攝影棚。當初剛開始拍攝的時候，我找到車主，跟他說我想拍他的車，軟磨硬泡，到最后都會同意我拍。我讓他們夜里將車開到一個大型停車場，我在那里準備了很多閃光燈，一般來說同時用三盞就可以，最多的時候準備九盞燈，把燈位從各個角度都布置好，三腳架固定好，相機不動，鏡頭不換，這和拍汽車的廣告片是一樣的。我用的很多道具都是中國制造的呢。

周橋：《痛車》還在繼續拍嗎？現在還在尋找新的題材嗎？今后有什么打算？

坂口：《痛車》的系列還在繼續，我也在尋找新的主題，可能還是以秋葉原附近的題材為目標吧。我喜歡數碼后期制作的過程，不過即使是在一個空想的世界里進行創作，也還是要有紀實內容，完全依靠想象制作出來的作品我是不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