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傍晚,沈陽市北市場的群眾電影院舞臺東側狹窄過道里燈光幽暗,在過道盡頭,供奉二人轉演員的“大師兄”兩旁,閃耀著紅光的蠟燭燈格外顯眼。
每到演出前的這個時刻,二人轉演員小寶的身影就會準時出現在這里——他彎腰從墻邊紙筒里抽出三根香,用雙手輕輕捻開,從不吸煙的他在褲兜里摸出打火機,慢慢將香點燃,小心地插在兩盤水果間的香爐中。隨后,小寶跪在鋪著坐墊的地上,非常虔誠地拜了三拜,起身小跑到化妝間,換上服裝準備登臺演出……
一
“家有家法,行有行規:咱二人轉演員供奉的不是關公,也不是財神,而是‘大師兄’;除了劇場開業、新演員進駐和特殊祭日外,只允許我們男演員參拜。”在劇場后臺,“大軸”(“大軸”為最后出場壓軸演出的二人轉演員)王小飛笑呵呵地介紹。
老家吉林遼源的王小飛今年43歲,在東北民間二人轉圈里很有名氣。論輩分,他是小寶的師爺,小寶和未婚妻笑笑就是由他介紹到沈陽演出的。
別看二人轉演員在臺上“油嘴滑舌”,但到了臺下大多不善言談。說來也巧,沈陽群眾電影院的這些二人轉演員全部來自吉林,多數演員之前并不相識,但在這里卻成了好兄弟、好姐妹。“三碼”(“三碼”為第三對出場演出的二人轉演員)溫喜波的妻子周堯已懷孕五個月,但他倆每天仍在堅持練功、演出,其他二人轉演員為了照顧他們,都盡量多表演一會兒,以便減少周堯在臺上的演出時間。
每場演出結束后,演員們要集體登臺謝幕,再將舞臺打掃干凈回宿舍。等卸完妝、吃過飯已是午夜。目前,這些二人轉演員已習慣了這種黑白顛倒的生活。
二
年齡都二十出頭的小寶與未婚妻笑笑是“一盤架”(二人轉一般是一男一女兩人同臺演出,業內稱為“一盤架”,絕大多數由夫妻組成),到這家劇場演出才一個月。他倆都來自吉林四平農村,學唱二人轉剛出徒一年,因此在演出中唱“頭碼”(“頭碼”為第一對出場演出的二人轉演員,之后是“二碼”、“三碼”……至最后出場的“大軸”,收入也按此順序遞增)。
“二人轉講究‘說、唱、扮(模仿)、舞、絕(絕活)’,因為我倆的演出經驗少,暫時只能靠多演‘絕活’來吸引觀眾,別人一場表演4個‘絕活’就算多的,而我倆要表演七八個。”小寶一邊對著鏡子拔胡須,一邊講述他們的演出經歷。他的聲音很小、語氣很平淡。
“絕活”都是練出來的真功夫。小寶為了演好吞火和口中滅火,舌頭、嘴唇不知被燙傷過多少次,就連胡須和鼻毛都不能幸免。可為了不讓觀眾失望,他每晚都堅持表演這個“絕活”。
說到自己的未來,小寶和笑笑的臉都紅了,他們兩家如今已吃過訂親飯,等演出攢夠錢就回老家辦個漂漂亮亮的婚禮,將來打算在沈陽生活。“別看我倆現在是‘頭碼’,將來肯定能成‘大軸’,也能讓觀眾笑出眼淚!”
小寶他們演出的群眾電影院是沈陽最早改演二人轉專場的劇場之一。早在八年前開業之初,劇場內的觀眾天天爆滿,每逢周末,過道里都加著座椅,仍有不少觀眾買了沒座位的進場票干脆站著看。到群眾電影院看二人轉的觀眾年齡段偏高,但近年來也開始有不少年輕人光顧。
隨著時代變遷,一批批裝修豪華的二人轉劇場在沈陽出現,加上這些劇場的炒作和名人效應,令群眾電影院的觀眾越來越少。“我們這兒的票價在沈陽最低,演員的節目也特別好,可現在二人轉劇場太多,我們的設施和名氣又沒別的劇場大,到這兒看二人轉的多數是原來那些老觀眾。”盡管劇場門前的光線昏暗,但從把門收票的吳師傅眼中,依然能感受到一絲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