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新勢力推薦兩位70后女作家:劉愛玲和段玉芝。她們的作品有一個共通之處,即都寫了一個性格相對執拗的主人公——他們固執己見,一意孤行,只要自己認準的事就不管不顧地要做到底。因為有了這種不管不顧,也就有了值得講述的故事,有了需要進一步破解的問題。
劉愛玲的《三聲炮響》寫了身患絕癥的白曲水,在生命的最后階段做出的一件“命一樣重大的事”,為此,他甚至要突破醫生的宣判,“多活出三個月”。這個在原本蔫瓜了一輩子的男人,像永遠也扶不上墻的軟柿子,竟因為這樣一件大事硬挺起來。不過,白曲水的大事在兒子看來卻是無事生非,自然會與之抵觸。更重要的是,與村里人要發財致富、整個時代要發展進步的“大勢”相比,他的所謂“大事”不僅微不足道,而且有點不識時務。在這種情況下,白曲水想要成就“大事”可謂壓力重重。但是,他全然不像一個行將就木的人,而足鉚足了勁要把這件眾人看來毫無價值的大事大張旗鼓地付諸現實。由此,這樁大事就具備了強烈的儀式感,也產生了濃重的悲劇氣氛,白曲水的行為亦得到了親人及村人的理解和支持。最后,他一個人的心事、大事演化為全村人的大事,使得“干癟得像風干的雞腸子”、“沒了祖宗的影兒”的白家村子重又“活”了過來。
段玉芝的《謊花》故事發生在城市,主人公銀寶是一名年紀輕輕的高三女生。應該說,這個女孩也是一個很執拗的人。她心氣很高,但成績平平,為了進入向往的大學,她不顧母親的阻撓、警告,不惜獻身于她的繼父。為此她也放棄了本應擁有的純真戀情。她的“執拗”雖也緣于上大學這樣正當理由,但她采用的手段卻是不堪的,有違于正當的人倫道德。不過,在她身上,恰恰表現出當前社會的一種病態:人們往往只看重結果,只需要成功,至于采取什么方式,好像并不重要。顯然,作者是在用永遠不會結出果子的“謊花”比喻那種終將枯萎凋零的“成功”,其批判意識不言自明。
這兩篇小說都是在講述世道人心,講述被時代飛速旋轉的車輪甩脫和碾壓的世道人心。白曲水、三撇兒們的“死守”,柳美蘭、柳銀寶母女的“活泛”,正是這個時代的陰陽兩面,無論你翻開哪一面,都如揭開一塊痂皮,只會徒增許多傷痛。這些人物從某種程度上說都是失敗者,為了做成想做的事,他們都付出了各自的代價,有的以生命,有的以身體,有的以靈魂,至于值與不值,恐怕只有當事人說得清。可以說,兩位作家的文字都有一種憂患意識,或許這也是70后作家普遍具有的沉重感。她們敏銳地察覺了世事變易中的得與失,并且試圖發現和留下一些寶貴的東西,大概這就是小說的意義之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