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為一項剛剛投入通訊社實戰實用的技術,攝影機器人在本屆倫敦奧運會上被廣泛使用。這些“機器人”借助搖桿等輔助方式,在賽場增添了許多拍攝角度,同時也將攝影記者從一些重復性的工作中解脫出來。
讓人激動的技術進步
參與奧運會這樣級別的賽事拍攝,無疑是令人激動的。但對于供職于通訊社的攝影記者而言,在激動之余,不可避免地會對拍攝任務有所焦慮與抱怨。
攝影記者的工作看上去充滿刺激和挑戰,需要充分地調動想象力來完成,但事實上往往并非如此。對于一個在馬道上拍攝像舉重這類項目的通訊社攝影記者而言,工作過程就相當無聊:想象一下,如果你的任務是站在數十米高空,彎著腰手持沉重的機身加300毫米鏡頭,用幾乎固定的構圖拍下舉重比 賽每一名參賽選手彎腰、提杠、舉起的瞬間,是件多么無聊的事情啊,簡直和在影樓為顧客拍證件照一樣,同時還危險得多!
但這種工作難以避免。誰讓市場已經形成了圖片產品量化銷售的模式:與其向客戶費盡口舌解釋我們的照片多么好,不如說“買我們的包線吧,我們去奧運會的人更多,我們有更多的機位,你們關注的比賽我們可以保證拍到每個運動員的照片……”畢竟,客戶那里批預算的人很可能根本就是個圖片方面的外行。如果攝影記者最后在內容上沒有實現當初銷售專員對客戶的承諾,通訊社的品牌形象可就要面臨危機了。
現在,似乎把這些無聊的拍攝交給機器人就行了。理論上,只要事先固定好相機的位置,接好各種線材,攝影記者可以像一個電視臺導播一樣,舒舒服服地坐在記者席上,愜意地喝著咖啡,按著鍵盤上的快捷鍵切換著相機,動一動手中的搖桿,點一點鼠標,各個機位攝取的上千張照片就“飛”到了電腦里。
并非革命性的技術進步
那么是否原來站在馬道上的攝影記者就此失業了呢?
首先我們來看看攝影機器人是什么。遙控相機早已不是個新鮮玩意兒。游泳比賽的水下相機,田徑比賽的彎道、終點線相機,還有足球比賽球門后的“活靶子”,這些早已成為了通訊社的標準配備。這些遙控相機的劣勢,在于一旦部署完成,幾乎就不能再進行調整了,只能設定一個固定視角、固定曝光的組合,然后傻傻地等賽場上的主角跑到取景框里。現在的機器人相機,本質上是擴展了遙控相機的功能,在原先的基礎上增加了攝影記者的操控功能。
帶搖桿的拍攝裝置也已普遍應用在賽場上。此前,幾乎所有的場館都可以安裝“飛貓”,攝像機在比賽開始的時候從場地中間“飛”出場外,并旋轉機身環視全場,讓觀眾對著大屏幕贊嘆,“哇,好大的場館”,“哇,觀眾真不少。”可當逐幀回放這段錄像時,縱使將分辨率提高到4K,可能也只有最后的一張全景畫面勉強能成為合格的照片。當然,關于視頻能否取代照片的討論自電影誕生以來就從未終止過,看來照片的命就是夠“硬”。
或許我們可以簡單地說,攝影機器人是遙控相機的變種,和高考考場后面的監控攝像頭其實沒有什么本質上的區別:都可以變焦,都可以靠大范圍旋轉來改變拍攝角度。只不過攝影機器人是拍賽場照片而不是抓賽場上作弊的。因此攝影機器人不能夠被稱作是革命性的技術進步。
誰來布置、操控機器人相機?
既然現在攝影機器人已經可以向各個方向旋轉,甚至可以變焦了,那么簡簡單單設個快門聯動,恐怕就不再能滿足拍攝的要求了。使用搖桿進行構圖、變焦、對焦微調、曝光組合變更,對機器人傳回來的照片進行挑選、剪裁、編寫圖片說明,這可不是一個資深的電腦玩家能夠勝任的。至少,操縱者知道他想要什么樣的畫面,身份上依然必須是個合格的體育圖片從業者。
也許上一屆奧運會的時候,通訊社的銷售專員保證某一項目比賽能安排兩個機位,可這一屆,當賽場上有了攝影機器人后,就意味著有十個機位了。畢竟增加相機的花費還是要比增加攝影記者(包括機票、住宿、工資、保險等等)便宜不少。不過,莫說同時控制這十臺相機,單是一臺,換個方向就能讓人暈頭轉向。可能這就是為什么在本屆奧運會上難見攝影機器人抓拍的精彩畫面的原因。而在以往,馬道上攝影記者的表現顯然更好。
布置攝影機器人也并非輕而易舉。當在游泳池底放一臺遙控相機的時候,會有穿著工作人員馬甲的家伙把你攔住:“嘿,哥們兒,你的潛水證給我看看。”當成功潛下去后,記者還要考慮:“孫楊的比賽一會兒在第幾道?”,“他入水的時候能跳多遠?怎么才能用16毫米的鏡頭正好框住他?”,“接近3米深的水對曝光、色溫和對焦會有什么影響?”
即便水下攝影已經發展了這么多年,每個通訊社能夠勝任這項工作的攝影記者仍然屈指可數。每一項體育運動都有它的特殊性,布置機器人,可不是隨便找個地方把它用螺絲擰上去就完事了。特別是對于某些場館而言,一旦布置完成,就沒有調整的可能了。假設在該用變焦鏡頭的地方用了定焦鏡頭,或者在該布置兩臺相機的地方只布置了一臺,那么就要忍受貫穿整個賽事的遺憾。
機器人可以無限布置么?
要說體育攝影的魅力是什么,我認為最重要的,是用有限的方法去體驗和記錄無限的變化和無限的偶然。也許拍攝體育比賽時“挪挪屁股”,或者繞到場地后面,甚至是跑到多呆兩秒就會被威脅吊銷記者證的地方,就能通過改變構圖和視角得到更加戲劇化的畫面。與其和組委會工作人員費盡口舌要求在禁止的區域布置攝影機器人,不如自己沖著臨時工志愿者傻笑一下“Sorry, I don’t speak English(抱歉,我不講英語)”來得簡單。
出于對丁寧發球動作的觀察,這個角度拍攝的照片具有強烈的張力。但只為了奧運期間這張特定的照片架設一臺攝影機器人,顯然是不劃算的。(圖3)
當林丹以一個超常規的方式慶祝奧運冠軍衛冕的時候,通過搖桿控制相機瞄準他,并不是一項簡單的事情。各通訊社的攝影機器人機位都缺失了這個瞬間。一個攝影記者通過常規的機位獲得了更佳的效果。(圖4)
或許實用主義者會說,照片嘛,拍到就行,別鉆牛角尖,不必非要搞得那么認真。但別忘了攝影記者的終極追求,難道不是“圖不驚人死不休”么?
除去奧運會,機器人拓展了什么?
或許由于技術還遠未達到成熟,攝影機器人在這次奧運會上的準確程度、拍攝成功率等還無法與直接操控相機的攝影記者相比。奧運會四年一屆,即便算上冬奧會、世界杯這樣的頂級賽事,這些機器人派上用場的機會也不多。投資最大化的最好方式,就是物盡其用。圖片公司定制的拍攝理念已經越來越深入通訊社的心,顯然,無論是資金儲備,還是硬件設備,通訊社都要遠遠強于一般的圖片公司。
相信未來將有越來越多的通訊社把機器人應用到定制拍攝的領域中來,即通過這些機器人滿足特定客戶的需求。這既能讓奧運會后閑置下來的設備充分發揮作用,又能在拍攝中不斷鍛煉隊伍(特別是給操作攝影機器人的攝影記者增加實踐練習的機會)。更何況有時一場公關活動的拍攝收入頂得上一家媒體全年的圖片購買費用,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我們也不能斷言技術的發展不會導致體育攝影師這個職業走向滅亡。但就像之前每一次感受到新技術對攝影造成威脅時,攝影最終都活了下來一樣,我們可以確信地說:“Not this time(這次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