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inted Matter：方興未艾的“藝術家圖書”

新世紀以來，隨著全球信息化高速公路的普及，攝影也實現了大眾化的傳播。然而，近些年來，攝影界出現一種新趨勢：攝影師，特別是年輕攝影師們，開始從網絡調頭重回紙質出版物，通過獨立制作的方式，印刷自己的攝影作品集，并在小范圍內進行傳播。

“紙制的攝影出版物并沒有消亡，現在年輕攝影師除了通過網站、博客推廣他們的攝影作品外，也開始將自己的作品融合進紙質出版物，把它制作成一件藝術品，從而贏得讀者的青睞?！囆g家圖書’仍然活著，而且在壯大?！闭f這番話的，是全球最大的藝術性攝影圖書銷售平臺、美國Printed Matter（直譯為“印制品”或“印制之物”）的執行理事詹姆斯 · 詹金（James Jenkin）。

作為一家成立于1976年的非政府組織，近40年來，Printed Matter的宗旨始終是以非贏利的方式推廣、銷售攝影師的出版物，即它自己定義的“藝術家圖書”（Artists’Books)?！八囆g家圖書”是一個較為寬泛的概念，即任何一本攝影作品集，不論出版公司是誰，只要它印刷量較少（非以大眾讀者為銷售目標）、編輯、排版、制作上有創新性，這本書就可稱為是一件藝術品，屬于它的銷售范圍。在Printed Matter位于紐約曼哈頓的實體書店里及其網站上，有全世界6000多位攝影師，超過15000種的“藝術家圖書”正在銷售。當今漸漸流行的獨立制品Zine也是其中重要的組成部分。

在詹金看來，Zine是一種成本低、發行量小，“以自由的方式出版、傳播的圖書?！盳ine只在小圈子里流通，由于受眾面較小，發行量都不大。但其最重要的特點在于，Zine有它自己的關注點，是攝影師借用攝影表達私人觀點的方式。它往往是攝影師自掏腰包印刷，低價銷售，讓讀者不需要花很多錢就可以買到。拿回家也不僅是簡單地閱讀，而是可以當成一件藝術品來收藏?！叭绻槐井媰允菃渭兊臄z影師作品集，出版物本身并沒有什么藝術特質的話，那它就不屬于藝術家圖書。”

年輕的一代雖然在網絡環境中長大，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比以往更關注紙質攝影畫冊。他們對書的感覺、看法與老一代早已不同：不再僅僅把畫冊看成一個“信息源”——如果只是想看有什么照片，網上什么都可以看到——而是把它看成一件以攝影作品為重要元素所制作的一件藝術品?！拔易钕矚gZine的地方，在于可以在家里好好享受欣賞一件藝術作品的感覺。”對于詹金來說，正是這種強烈的個人喜好，使他這個原本攝影、出版的圈外人購買、收藏了上千本這類出版物，其中包括一些孤品。去年他終于成功轉行，到Printed Matter當起了執行總監。“如果去畫廊，只能看到攝影師的作品一幅幅掛在那里；而Zine就完全不同，更像從整體上欣賞一件藝術作品，既有攝影內容，也有出版物自身的藝術性，比如它的版式、印刷材質等。這是一種很親近的，對藝術的品鑒體驗?！?/p>

對當下的攝影師，尤其是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來說，Zine是作品最好的呈現方式之一。他可以將自己的作品，將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傳達給讀者。他不需要看畫廊老板的臉色，不需要等宣傳檔期，不必因受攝影機構固有觀念的限制而改變自己。他可以自由發揮，不拘形式，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以較少的金錢投入，迅速將自己推銷出去。而且一旦成功，他不再簡簡單單是一名攝影師，而是成為一位有創造力的藝術家。

就詹金所知，大部分年輕攝影師在制作Zine時，都更青睞于獨立完成。他們不愿請圖片編輯來幫著挑選圖片，因為擔心圖片編輯會“搶走”主動權。他們獨立性很強，不愿受別人的控制，只依靠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力。Zine本身就是一種藝術創作。雖然偶爾有個別攝影師會請專業設計師來幫忙做平面設計，不過現在的軟件已經讓平面設計工作越來越易于被無基礎的人所掌握。Zine的出版并非十分復雜，只要你有絕佳的構思，就會有出色的成品。問題常常出現在銷售上，如何讓自己的Zine與讀者見面，則是最令攝影師們苦惱的部分。Printed Matter的平臺，便是所有這些攝影師的渴望之地。

Printed Matter有一個由三人組成的評審委員會。每月這里都會收到世界各地寄來的上百本攝影出版物樣書。評審委員會根據“原創性、美學價值及作品背后的意義”三個標準來一本本地進行討論，從內容、排版、紙質、裝訂等整體效果看它是否新穎別致、奇特有趣及令人興奮。如果委員會通過，Printed Matter會通知攝影師寄一定數量的書放入在其倉庫，以便用于銷售。如果沒有通過，Printed Matter可按攝影師的要求寄回樣書，或者將該書捐給公眾圖書館。

據詹金先生介紹，Printed Matter收到的攝影圖書來自全球各地，其中亞洲的圖書大多來自日本，現在給他們寄樣書的新加坡、臺灣攝影師也開始增多。也有中國攝影師寄樣書給Printed Matter，或許由于他們不太了解Printed Matter的標準，所以寄的樣書多屬于大眾化攝影圖書，不附合“圖書本身就是藝術品”的要求。他非常希望可以銷售中國攝影師獨立制作的攝影書，讓世界各地的人更多地了解中國攝影師的創作。

Printed Matter有實體書店和網上書店。網上書店可以查到所有銷售圖書的目錄和介紹，Printed Matter按照訂單將書寄往全球各地。另外，它還舉辦圖書推介（最著名的當屬紐約藝術圖書節 New York Art Book Fair）、攝影教育等活動。Printed Matter和一些大型機構，如MOMA（美國紐約的“現代美術館”）、紐約公眾圖書館等都有合作，向他們推薦攝影藏書。所以，即使你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年輕攝影師，一旦你的Zine進入了Printed Matter，就不僅會被全世界的攝影愛好者、攝影圖書收藏家關注，而且也有了進入MOMA及許多圖書館的潛在可能。所以越來越多的攝影師愿意將自己的Zine寄給Printed Matter，希望借助它的渠道推廣知名度。

雖然現在Printed Matter已成為世界上最重要、最大的攝影圖書銷售平臺之一，但它始終堅持以非營利的方式存在。在接受采訪時，詹金先生多次強調Printed Matter的目的不是掙錢，而是“盡可能多地將銷售圖書的利潤返還給攝影師。我們整個機構是支持、輔助攝影師的，不是純商業運作。我們幫攝影師銷售圖書，書賣出后，我們只拿出極小一部分來最低限度地支撐我們的運營，而將絕大部分收益返還給攝影師。”在詹金看來，Printed Matter的10名正式員工，正是出于對攝影藝術的熱愛，而在自己的收入上做出了犧牲——只拿少得可憐的薪水。

Printed Matter的資金主要來自幾個方面：政府（來源中很少一部分）、慈善機構、籌款活動、會員資助和攝影家募捐等。Printed Matter在全世界范圍內擁有會員，最低會費為每年75美金，多了不限。不同級別的會員，在購買圖書時會有不同的折扣。近四十年來，由Printed Matter推介成名的攝影師很多，一些攝影師直接將攝影作品捐給Printed Matter，或免費提供版權讓其再次出版，將銷售收益作為對Printed Matter運營的支持。比如John Anthony Baldessari（1931年出生于美國加州，世界知名抽象藝術和“挪用”攝影家）、Gordon Matta-Clark (美國著名攝影家，以上世紀70年代創作的“特定地點的藝術攝影作品”即“site-specific artworks”而知名)、Kiki Smith（出生于德國的女性藝術家）等。眾人所熟悉的小野洋子(Yoko Ono)，也是一位多年資助Printed Matter的藝術家。2010年，小野洋子頒發了“勇氣獎”（Courage Awards）給Printed Matter，以表彰它在推廣攝影上的不懈努力。詹金先生特意強調說：“我非常感謝小野洋子的熱心支持。對其他資助Printed Matter的著名攝影家們，我們同樣心存感激。”

Printed Matter除了銷售攝影圖書外，它創辦的“紐約藝術圖書節”（New York Art Book Fair）亦成為全球推廣攝影圖書的最重要活動之一。紐約藝術圖書節創始于2006年，雖然第一年的會期只有短短的三天（11月17－19日），但吸引了6000多人參加，國際展家有70個。活動包括展覽、新書發布、簽名售書、印刷工作坊并舉辦多個研討會。之后，圖書節舉辦得一年比一年成功，觀眾、參展人及出席活動的人數都大幅增加。2010年的“紐約藝術圖書節”會期增加到4天，觀眾達16000人，有來自24個國家的280個參展人與大家共同分享獨立制作Zine的心得。“紐約藝術圖書節”被看成一個成功的攝影藝術圖書助推器。詹金先生表示，Printed Matter將把這一模式推廣開來，讓它分枝散葉。今年9月，他們將在美國明尼蘇達州明尼阿波利斯的沃克藝術中心（Walker Art Center）舉辦一個小型藝術節，當然，同樣也是推廣攝影圖書。

（感謝梁曉潔對前期采訪所做的努力）

Printed Matter書店地址：

Printed Matter， Inc.

195 10th Avenue

New York， NY 10011 USA

網址：http://www.printedmatt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