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察微辨疑 真兇隱現
向海從包養葉碧云時起,就要周旋于老婆鄭玲和情婦黃錦華及葉碧云三個女人之間,難免顧此失彼,時間一長,生性風流活潑的葉碧云便耐不住寂寞,常常出入歌舞廳消遣打發無聊的時光,終于被一名叫肖大星的小白臉勾搭上手。這個小白臉是個無業人員,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專門在歌舞廳娛樂場所勾搭富姐富婆靠吃軟飯為生。肖大星從此專門陪同葉碧云吃喝玩樂睡。一天深夜,向海突然來到葉碧云的住處過夜,將正在床上的葉碧云和肖大星抓個正著。向海怒氣沖天,當場把肖大星打得皮開肉綻。肖大星對向海恨之入骨,當著向海的面惡狠狠地說:“只要你今天打不死我,總有一天我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你等著吧!”向海也不示弱:“小子你給我聽好了,馬上給我滾得遠遠的,否則,老子看見你一次就叫我的保安揍你一頓,你敢再到葉碧云這里來,老子就打斷你的腿,讓你走著進來,爬著出去!”從這以后,向海派了兩名保安人員盯上了肖大星,他從租住處一出來,就跟蹤他。肖大星去哪里,他們就跟到哪里。肖大星到歌舞廳,他們也跟到歌舞廳,當眾揭肖大星的老底,罵肖大星是流氓、嫖客、騙子,是靠傍富婆吃軟飯的鴨子。總之,什么話難聽說什么。兔子急了也咬人,肖大星被罵得下不了臺就回罵他們是向海的狗,兩名保安人員就把他按在地上一頓拳打腳踢揍得鼻青臉腫。
肖大星在南江市實在混不下去了,只好離開南江市去廣東海南混日子了。是不是肖大星為了報復偷偷潛回殺害了向海?
刑偵大隊的人拿著肖大星的照片走訪賓館旅店、公共娛樂場所等,沒有發現肖大星的任何蹤跡。
向海包養的第三名情婦原來是周洪泉的皇朝大酒店夜總會的一名按摩女,名叫周曉琴。向海到皇朝大酒店夜總會時搭上的,這個周曉琴長相雖然不是特別出眾,但是生就了一副魔鬼般的身材,善解人意,說起話來特別對向海的心思,向海對她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把周曉琴視為紅顏知己。因此,向海每次來皇朝大酒店夜總會按摩房消費,都點名要周曉琴服務。后來,向海又以一套豪宅、一輛寶馬豪車和月供六千元將周曉琴“金屋藏嬌”。這個周曉琴實際上早就是皇朝大酒店老總周洪泉的玩物和搖錢樹了,被向海包養以后,還繼續暗中與周洪泉保持往來,只不過向海不知道罷了。所以兩人相處一直相安無事。周曉琴雖然被向海包養,但也不影響與周洪泉暗中往來。因而,周曉琴情殺他的可能性很小。
排除了向海情殺的可能性以后,雷鳴將情況向汪峰作了詳細匯報,請示下一步該怎么辦?
汪峰聽了毫不猶豫地道:“還能怎么辦?結案吧!仇殺、情殺和謀財殺人的因素都已經排除,他本人又留下了‘遺書’,還有什么可以懷疑的呢?”
雷鳴猶豫著道:“可是我總覺得這么作出向海自殺身亡的結論有些不踏實。”
汪峰不以為然地道:“你覺得有哪些不踏實的地方?說出來我聽聽。”
雷鳴道:“向海死前喝了大量的酒,他是一個人喝的還是和其他人一起喝的?”
汪峰道:“向海反正不是因為食物中毒而死亡,他自己喝酒還是與其他人一起喝酒又有什么關系?風馬牛不相及嘛!”
雷鳴道:“還有,向海的‘遺書’的真偽我也不確定。如果是他人偽造的,那么自殺的定性就得推翻,有可能就是一起精心策劃嚴密實施的他殺案件!”
汪峰道:“你肯動腦筋這一點值得肯定,但是也不能沒完沒了地鉆牛角尖呀!你想過沒有?向海自曝先后殺害李子明和劉大章后畏罪自殺的內幕。兩人被殺案件同時告破,免除了我們多少麻煩呀!向海自殺案就這么結案。別揪住一些細枝末節不放,我們還有那么多的積案和現行案件未破,就不要再在這件事情上浪費警力和精力了。”
雷鳴想說的疑問還很多,比如向海喝醉酒以后又是怎么到了離城區六公里外的河灘地上的柳樹林里的?他是乘自己的車還是乘出租車去的,這個問題也沒有弄清楚。他還想說……雷鳴想了想沒有再說,他知道現在說什么汪副局長也聽不進去。他只能暫時就按汪副局長說的將向海定性為畏罪自殺身亡。他準備在適當的時機向劉慶山局長作一次詳細的匯報。
南江市的南江大道的招投標中最有競爭實力的前三位大型企業的決策人死于非命而陷入群龍無首的狀態。一時間,三家公司都無暇顧及招投標了。
三家實力企業退出招投標以后,原來排在第四位的周洪財的洪源房地產開發公司便成了一匹黑馬殺出,穩穩地奪得了拆遷改造工程。
南江大道改造工程是南江市一個規模空前的大項目,在全省也是引人矚目的。這么一個招投標的結果,不僅令南江市的社會各界深感意外,也完全出乎省里主管部門的意料。
面對這個結果刑偵大隊長雷鳴深受震撼,似乎從中得到了啟示。
在工程招投標前夕,三個最有競爭實力的決策人先后死于非命,使得排名在第四位的洪源房地產開發公司一舉奪標,成為最終最大的受益者。李子明和劉大章的意外身亡,一定是幕后一股黑惡勢力所為。為了掩蓋真相逃避法律的懲處,他們又嫁禍于向海,制造了所謂向海畏罪上吊自殺的假象,讓向海充當他們的替罪羊。這一系列案件會不會是周洪財所為呢?如果推斷成立,那么發生的這一系列案件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雷鳴心中豁然開朗。他決定將自己的想法向局長劉慶山作一次詳細匯報。他知道汪副局長與周洪財及其弟周洪泉關系很鐵,非同一般,有傳聞說汪副局長現在居住的一套在梅苑小區的價值四百萬元的豪宅和汪副局長夫人開著的一輛寶馬豪車都是周氏兄弟贈送的。還有,汪副局長的兒子汪小林在英國劍橋大學留學的費用也是周氏兄弟提供的。汪副局長對豪宅和豪車的來源曾經解釋為是他夫人買彩票中獎的錢買的。鑒于這一情況,雷鳴覺得此事在沒有獲得確鑿的證據之前,是絕對不能和汪副局長說的!
一個星期日,劉慶山局長值班,刑偵大隊正好輪到雷鳴值班。雷鳴在電話中說道:“劉局長,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須直接向您匯報。”
劉慶山對雷鳴道:“你馬上過來吧,今天上午我沒有約其他的人談工作。”
雷鳴匯報的情況使劉慶山大吃了一驚。以前,汪峰也曾就這個系列案件偵破情況向他作過匯報。存在有這么多的疑點汪峰從沒有向他提起過。劉慶山馬上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汪峰作為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在案情存在這么多的疑問沒有弄清的情況下匆忙草率地結案,難道僅僅是一種工作中的疏忽大意?聯想起汪峰跟周氏兄弟不同尋常的關系,劉慶山覺得不能排除汪峰要掩蓋案件真相的可能。
劉慶山覺得如果刑偵大隊重新開展偵查工作,不可能繞過汪峰,如果他從中設置障礙或者向周氏兄弟通風報信,那么雷鳴的偵查工作就將困難重重,不會有任何結果。怎么辦?劉慶山思考著對策。最好是請求市里把汪峰抽調出公安局搞中心工作,但是市里現在主持黨政全面工作的市委副書記、市長陳建波對汪峰是很賞識的,陳建波會不會支持同意,劉慶山沒有把握。再說,刑偵大隊里也有汪峰的鐵哥們,汪峰仍然可以通過他們掌握案件偵查的進展情況和對偵查工作實施操控和干擾。總之,這條路子走不通!劉慶山考慮再三,決定抽調可靠的力量組成一個專案組,由他直接指揮,組長由雷鳴擔任,再選兩名組員。
這個專案組的規模不宜太大,人員不宜過多。樹大招風,動靜大了肯定會引起汪峰的注意。人員在精不在多,關鍵是素質要高。雷鳴想了想,趙斌和張瓊已經參與了這個系列案件前期的絕大部分工作,對案情熟悉,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是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刑事偵查系畢業的高才生,工作出色。他們的家都不在南江市,社會關系簡單,與社會上沒有過多的往來聯系。雷鳴把自己的考慮跟劉局長作了匯報,立即得到了劉局長的首肯。雷鳴和趙斌及張瓊分別談了抽調他們上打黑除惡專案組的事情后,當晚便召集他們兩人到劉慶山局長的辦公室里,由劉慶山局長對他們提出了具體要求。
劉慶山局長道:“今天是6月20日,南江市公安局打黑除惡專案組就正式成立了,簡稱‘6 20’專案組。我任組長,雷鳴大隊長任行動組長,負責指揮你們的日常工作。我們這個專案組不掛牌,不公開,即使在公安局內部也不能泄露。之所以抽調你們兩人參加這個專案組,是經過了反復考慮的,專案組的人員無論是政治素質還是業務素質要求都很高,你們在這兩方面都是當之無愧的!希望你們不要辜負了組織的信任與期待。鑒于這項任務的艱巨性、復雜性和特殊性,我再說明一下:艱巨性,這是一個組織嚴密、成員眾多、兇狠殘暴、詭計多端具有豐富反偵查經驗的黑惡集團犯罪案件,偵破難度大、工作量大;復雜性,這個案件涉及面廣,牽涉到上上下下方方面面,包括上級黨政領導機關以及我們公安機關內部極可能都有人被卷了進去,風險很大;特殊性,這起案件前面做了不少工作,由于遇到了有關方面的阻撓,工作被迫擱置,辦成了夾生飯,再啟動偵查程序重新辦案,會遇到許多預想不到的問題。針對上述情況,我強調四點要求,一是對案情要嚴格保密,只限于我們四個人知道,不得向任何人擴散,你們也沒有權力越級向上級領導機關匯報;二是對工作的艱巨性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在困難挫折面前要堅定信心知難而進,不可氣餒動搖;三是要保持高度的警覺,黑惡勢力心狠手辣隨時可能鋌而走險,要注意自我保護,決不可掉以輕心;四是你們的手機要24小時開機,有什么情況隨時向我報告,保持聯絡暢通。具體工作由雷大隊長給你們部署。”
雷鳴決定從向海的通訊查起,看他死的那天都和什么人通過話,最后與他通話的人是誰?還有那輛案發現場的車子是誰的?
沒有想到偵查工作剛剛重新開始就不順利!趙斌和張瓊去請移動通信公司協助打開了向海的手機,發現最后打給他的一個電話是一個座機,到電信公司一查詢,這個號碼是一個IC卡公用電話。趙斌和張瓊對附近的群眾進行了走訪,但是,由于時間已經過去很久,IC卡公用電話亭附近幾個商店里的人已經毫無印象。
趙斌向雷鳴匯報了調查向海通話情況遇到的困難。雷鳴道:“看來我們的對手非常狡猾,他們的反偵查經驗十分豐富,他們行動起來是處處設防,步步為營。既然查通訊的路子走不通,那就放一放,先去查車子。”
趙斌和張瓊又在從城區到東郊河灘地柳樹林這一帶沿途的群眾中進行調查走訪。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兩天多的深入調查走訪終于獲得了一條有價值的線索:據住柳樹林附近的村民高洪標反映,案發當天晚上十一點鐘二十分左右,他關了電視機正準備睡覺,突然聽到一陣汽車的馬達聲由遠而近,他感到奇怪怎么這么晚了還有汽車從大堤上開下來?他往窗外看去,只見一輛黑色的“三菱”越野車正往河灘地柳樹林那邊開過去。他也沒有多在意,關了燈就睡下了。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他又聽見汽車聲從河灘地柳樹林那邊傳來往南江大堤上過去了。估計就是那輛黑色的“三菱”越野車回城區去了。當時他按亮放在床頭的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是午夜十二點過七分。
根據時間來看,這輛黑色的“三菱”越野車很可能與向海相關。下一步的工作就是要對全市現有的“三菱”越野車輛進行全面摸底排查,查找這輛“三菱”越野車。
根據在案發現場附近提取的汽車輪胎痕跡,趙斌和張瓊經專家鑒定,確定這是“三菱”越野車的輪胎痕跡,這個情況與高洪標說的正好相吻合,這就使得對車輛調查的范圍大大縮小了。趙斌和張瓊又到了交通警察大隊車輛管理所,通過進入電腦系統查詢,全市擁有“三菱”越野車75輛,要弄清這75輛“三菱”越野車在案發時間段的去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進行大量深入細致的調查工作,稍有疏忽就可能漏掉涉案的車輛。
他們請車輛管理所打印了這75輛“三菱”越野車的所屬單位或車主名單。這75輛“三菱”越野車中,有10輛是墨綠色的,還有5輛是白色的,4輛是橘紅色的,1輛是寶藍色的,這20輛三菱越野車因顏色不對,被趙斌和張瓊暫時排除在外,也就是說下一步要查的是55輛黑色的“三菱”越野車。
他們首先到了擁有5輛“三菱”越野車的礦務局,調查工作進行得很順利,礦務局車隊調度員告訴他們:“這5輛‘三菱’越野車有3輛從年初就鎖在車庫里等待大修,因為經費緊張安排不過來,一直沒有大修。另外的兩輛‘三菱’越野車一直在下面的勘探隊使用著,今年以來還沒有在南江市區跑過。”
“那3輛等待大修的‘三菱’越野車會不會有人開出去過?”趙斌問調度員。
調度員道:“沒有,車鑰匙一直在我的手里掌管著,再說車子也開不動了。”
趙斌和張瓊堅持去車庫實地查看了那3輛等待大修的“三菱”越野車,只見車體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有一輛輪胎拆掉了兩個,有一輛發動機的水箱撞癟了,還有一輛的車燈全部拆了,成了“瞎子”。
經過一個星期的艱苦工作,最后只剩下3輛“三菱”越野車待查,這3輛“三菱”越野車分別屬于市國土局、工商銀行南江支行和南江飛機場場站的。趙斌和張瓊經過一番仔細調查,排除了這3輛“三菱”越野車涉案的可能性。
“這是怎么回事呢?”趙斌苦苦思索著可能出現漏洞的細節。
張瓊道:“我們對每一輛車的排查都很細致,是不是目擊者提供的情況本身有誤?”
趙斌道:“你是什么意思?說具體點!”
張瓊道:“給我們提供情況的目擊證人高洪標是在深夜十一點多看到的,光線暗淡,又有一段距離,會不會是把車輛的顏色看走眼了?比如寶藍色在光線不足的情況下很容易誤為黑色的。”
趙斌恍然大悟道:“你說得很有道理!我們可以找一輛寶藍色的車子在同樣的時間和地點做一次試驗,讓目擊證人高洪標看一下,看看能否產生這種失誤。”
當晚,趙斌從中國銀行南江支行借了一輛寶藍色的“尼桑”越野車進行實地試驗,張瓊陪同目擊證人高洪標在窗口觀察。
當晚上十一點二十分寶藍色的“尼桑”越野車開過之后,張瓊問目擊證人高洪標:“你那天晚上看到的那輛‘三菱’越野車是這種顏色嗎?”
高洪標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正是這種顏色。”
張瓊馬上打趙斌的手機:“問題解決了,正如我們推測的一樣是視覺上的誤差導致把寶藍色誤判斷成了黑色!”
張瓊建議:“馬上查那輛寶藍色的‘三菱’越野車在案發時間的去向。”
趙斌看了“三菱”越野車的所屬單位和車主名單一眼,這輛寶藍色的“三菱”越野車是屬于市政府機關車隊的。經過趙斌和張瓊的調查,這輛車在案發時間由一位副市長乘坐在離南江城區三百多公里外南江市北部山區進行擴大經濟作物栽培的考察,因此這輛“三菱”越野車的涉案嫌疑也被排除了。
查車這條路又走入了死胡同。
張瓊又一次建議道:“我認為查車的思路是完全正確的!目擊證人高洪標提供的情況也基本上是對的。我想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把涉案車輛改換了顏色。比如那輛車子去河灘地柳樹林現場時是黑色或者是寶藍色,從案發現場回來后,犯罪嫌疑人出于逃避法律制裁反偵查的目的立即將車子重新噴漆做成了別的顏色?或者這輛涉案的‘三菱’越野車原來的顏色是紅色或者是其他什么顏色,作案時改成了黑色,等作案回來又重新噴漆恢復原來的顏色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趙斌興奮地擊掌叫好道:“對呀,我怎么沒有想到呢?還是你們女同志心細。可是我也有一個疑問,犯罪嫌疑人把車子的顏色這樣改過來改過去,難道他就不怕引起別人的懷疑嗎?”
張瓊道:“那些修車的老板只要有生意上門有錢賺,他才懶得管呢,再說犯罪嫌疑人也不見得是在一家修理廠改換顏色呀,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不就可以避免懷疑了嗎?”
趙斌道:“那我們下一步就到所有的汽車修理廠查案發前后有哪些‘三菱’越野車噴漆改換過顏色。”
應該說趙斌和張瓊的偵破方向完全正確,他們通過堅持不懈地摸索,終于找到了一條通達目標的正確途徑。
在以后的三天時間里,趙斌和張瓊對散布在城區和市郊的47個大小汽車修理廠和小作坊一個不漏地進行了調查走訪。
當趙斌和張瓊到西郊一家名叫“利群”的汽車修理作坊時,張瓊問:“請問今年6月2日及6月3日以后的這幾天時間里,有沒有一輛‘三菱’越野車來你們這里噴漆改過顏色?”
一名年輕的修理工正要回答張瓊的提問,一位年紀四十多歲的老板模樣的人忙用眼色阻止了年輕的修理工,搶先回答道:“沒有汽車來我們這里噴漆改過顏色。”
其實,剛才這位老板的舉動趙斌和張瓊早已看在眼里,覺得這其中必有蹊蹺。兩人商議了一下,決定等老板離開后再設法把那名年輕的修理工叫出來問個明白。他們在離修車作坊不遠的一家小吃店里坐下來,等候時機。
下午六點鐘,那位老板離開了作坊。趙斌請小吃店里的老板娘把那名年輕的修理工叫了出來。
趙斌向年輕的修理工出示了警官證,和藹地對他道:“小師傅,我們是公安局的,想找你幫個忙。我們知道你們老板不讓你講實話,你有難處,所以等你們老板走了以后把你請到這里來,修理作坊不會有人知道。我們在調查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件,請你多支持配合!”
張瓊道:“我們一起吃吧,小師傅你吃什么?”
年輕的修理工推辭道:“你們不用客氣,我自己買。”
張瓊要了三份套餐。在等待的時候,得知修理工叫馬建,今年初才通過親戚介紹從農村來到修理作坊打工。馬建說:“警官同志,6月4日一大早,就有一輛寶藍色的‘三菱’越野車開進我們的作坊,要求我們噴漆改成白色。當時我一看車子的寶藍色漆是剛噴上去不久的,就問司機,你這不是才噴漆不久嗎?怎么又要噴漆改顏色呢?司機說老板不喜歡這個顏色,只好又重新噴漆。反正又不少給你錢!車子的牌照用‘百年好合’的紅紙給糊住了。當時,我就覺得奇怪:剛噴的漆又要噴漆改顏色干什么?錢多了燒的嗎?再說又把車牌照糊住這是什么意思呀?我師兄說這輛車八成是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一些交通肇事逃逸的車輛也都是找修車的改頭換面逃避查處的。我偷偷地揭開糊住牌照的紅紙,記下了它的牌號。”年輕的修理工寫下了一組數字給趙斌,這正是6月2日在“鴻發”汽車修理廠把白色改成寶藍色的那輛“三菱”越野車的牌號!馬建道:“我給你們說的千萬不能讓老板知道了,老板要我們為客戶保守秘密,說是不這樣誰都不會找我們來修車了,會影響到作坊的生意的。如果老板知道我給你們提供了這些情況,肯定會辭退我的!”
趙斌道:“小馬師傅,你放心吧,我們決不會泄露這個秘密的。”趙斌和張瓊整理好馬建的筆錄讓馬建看過簽字按上手印便告辭踏上了返程。
經對照車牌號碼查證落實,這輛“三菱”越野車的車主是皇朝大酒店的老板周洪泉。
線索越來越清晰,下面只要查一下這輛“三菱”越野車在案發時間的去向就可以確定誰是涉案嫌疑人了。
趙斌和張瓊向雷鳴作了匯報,要求馬上去皇朝大酒店對案發時間內這輛“三菱”越野車的去向進行調查。
雷鳴向劉慶山局長匯報后,劉慶山局長指示為了不打草驚蛇,可以用協助交通警察大隊查交通肇事逃逸案的名義去調查。
然而,本該順利的調查卻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力!
第八章 追蹤疑車 鎖定嫌犯
當趙斌和張瓊駕著摩托車來到洪源房地產開發公司下屬的皇朝大酒店時,被皇朝大酒店的保安人員攔住。
趙斌掏出警官證對兩名保安人員道:“我們是警察,南江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依法執行公務,請你們配合!”
兩名保安人員態度十分強硬:“警察有什么了不起?沒有我們周總的同意,誰也別想往里進!”
趙斌火了:“難道你們皇朝大酒店是不受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管轄的獨立王國?!你們兩個要再阻撓我們依法執行公務,我先把你們兩個拘起來信不信?”
兩名保安員態度這才軟下來,其中一名年長的道:“警官同志,您別生氣,我們這也是執行周總的命令,要不我們就保不住飯碗,我們這就跟上面聯系。”說罷進入大堂打電話去了。
周洪泉接到保安員的電話說是南江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兩位警察硬要進入皇朝大酒店執行公務,嚇了一跳,忙撥通了汪峰的手機:“汪大局長,你的刑偵大隊兩名警察硬要闖進我們皇朝大酒店,說是要執行公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你們的警察什么時候想來查就來查,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我們好歹也是南江市唯一的一家五星級大酒店,我倒是要去問一問陳市長,你們公安局的要這么瞎折騰,這南江市的經濟建設環境還怎么維護?”
汪峰聽了周洪泉氣勢洶洶的興師問罪一時莫名其妙地愣住了:“有這種事?我怎么不知道?!”
周洪泉知道自己剛才那一番狐假虎威虛張聲勢的話把汪峰鎮住了,也就順坡下驢地道:“這么說還真不是汪大局長派來的?我誤會了!我就說嘛,汪大局長不會這么不講義氣吧,有什么事要我們酒店配合也總得打一聲招呼吧?”
汪峰道:“周總,我這就打電話過問,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有必要請你們酒店配合,我再給您打電話聯系。”
汪峰掛斷了周洪泉的電話立即撥通了雷鳴的手機,不分青紅皂白劈頭就是一頓狠尅:“雷鳴嗎?我是汪峰,你們刑偵大隊派人去查什么皇朝大酒店,這是你們刑偵大隊該管的事情嗎?你們吃飽了撐的呀?你眼里還有我這個主管刑偵的局領導嗎?人家皇朝大酒店的周老總不是看在跟我熟悉的分上都要告到陳市長那里去了!你聽好了:不管你是什么理由,馬上給我把人撤回來!”
雷鳴委屈地道:“我們是在執行劉局長的批示,協助外地查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件,撤回來恐怕不合適吧?劉局長那里我們怎么交代啊?”
汪峰武斷地道:“馬上把人撤回來!劉局長那里由我去解釋,否則捅出了亂子我唯你是問!”說完不等雷鳴的申述立即掛斷了電話并關了手機。
雷鳴窩了一肚子火只得給趙斌打電話讓他暫時撤回來再說。
眼看事情已經有了眉目,只要能查到皇朝大酒店開“三菱”越野車的司機,案情就有可能獲得重大突破,現在卻無端受阻,雷鳴心里十分焦急,如果周洪泉知道了我們的偵查意圖有了反偵查的準備,那么我們的這一著妙棋就半途而廢了。
雷鳴實在沒有了主意,只好向正在省開會的劉慶山局長打電話請示求助。
劉慶山接到電話對雷鳴道:“你讓我考慮考慮,等候我的電話吧!”
趙斌和張瓊的行動已經打草驚蛇,繼續審查皇朝大酒店開“三菱”越野車的司機已經沒有多少成功的把握而言。但是這件事情也不能這么不了了之,否則不但助長了周洪泉他們的囂張氣焰,而且也會使他們產生更大的疑慮,反而更加警覺,不利于以后偵查工作的開展。想到這里,劉慶山撥打汪峰的手機,不料已經關機。好不容易等到吃中午飯時,劉慶山終于撥通了汪峰的手機:“我是劉慶山,聽說是你讓去皇朝大酒店協查案件的趙斌他們撤了回來是嗎?”
汪峰見是劉局長連忙解釋道:“他們去皇朝大酒店查案也沒有向我報告,引起了皇朝大酒店周總的誤會,周總要向陳市長反映我們,我怕把事情鬧大了對我們不利,就自作主張讓趙斌他們暫時先撤了回來,這件事如果有什么不妥由我負責。”
劉慶山道:“協查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件是省公安廳下達的指令,刑偵大隊是按我的批示行動的,他們查了幾十個單位幾十輛車,怎么查到皇朝大酒店就不行了呢?該不是他們心里有鬼吧?這件事情不能就這么算了吧?否則你我怎么向上面交差呀?”
汪峰一聽連說:“那是,那是,都怪我不了解情況,雷鳴他們也有失誤,為什么事先不向我報告呀?”
劉慶山道:“這件事情不要責怪下面具體辦事的同志了。你準備怎么辦呀?”
汪峰道:“請劉局長放心,皇朝大酒店周總那里由我去協調,請他們支持配合我想應該沒有問題。”
事情弄到現在這種局面,是劉慶山原來不曾想到的。面對這種情況,一時他也沒有更好的對策。他覺得自己實在有些失策,太低估對方的能量了,也沒有真正掌握汪峰與周氏兄弟在交往上到底陷得有多深。如果當時把問題想得更復雜一點,困難想得更多一點,那么他肯定會囑咐雷鳴他們采取秘密拘傳的方式先打開突破口。現在意識到這個問題為時已晚,劉慶山深為自己的失策而懊悔不已。
的確,劉慶山的這次失策,不但使案件偵破陷入了被動局面,而且也使他個人的命運發生了逆轉,幾乎給他帶來了一場滅頂之災。這是他在南江市的黑惡集團徹底被揭露以后才恍然大悟的一個問題!
汪峰接過劉慶山的電話后,先給雷鳴打了個電話說到上皇朝大酒店查案的事劉局長給他打過電話了,他馬上和皇朝大酒店的周總協調聯系,并問雷鳴具體要查什么?雷鳴只得籠統地說要查一輛車子在案發時間的去向。汪峰說你等我電話。他掛斷和雷鳴的電話后又給皇朝大酒店的老總周洪泉打電話:“周總呀,實在對不起,有一件事情還真的要請您支持配合。”
周洪泉接到汪峰的電話,臉立即就拉長了:“汪大局長,誰不知道你在南江市也是個呼風喚雨的角色呀,你還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支持與配合,笑話!”
汪峰低聲下氣地道:“周總呀,您聽我說,剛才正在省公安廳開會的劉局長為上午那兩名刑警到你們皇朝大酒店查案的事給我打電話了,那是省公安廳布置的任務,其實嘛也不是什么特別了不得的事情,也就是協助外地查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件,這些天來他們已經查了不少單位的不少車輛,今天不正好查到了你們那里嘛,也就是例行公事走一走過場。我相信這交通肇事逃逸案件與你們肯定拉扯不上關系,但是這過場還不能不走,否則對上面我們也沒法交代不是?劉局長聽說你們不讓查,已經起了疑心,我告訴您您可別生氣,劉局長說這么多單位都積極配合我們調查,唯獨皇朝大酒店例外,是不是他們心里有鬼呀?我想犯不著惹他猜疑,您說呢?”
周洪泉不耐煩地道:“查就查,咱們怕誰查呀!咱們的車即便是出車禍了也賠得起,不會逃避責任的,讓他們來查好了!”
汪峰道:“周總就是個爽快人,那我們這就說定了?下午上班我就讓他們來,打擾你們了!”
聽汪峰說是配合外地協查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件,周洪泉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他知道,皇朝大酒店的幾輛車兩個月來就沒有出過本市的范圍,與外地的交通肇事逃逸案件拉扯得上嗎?可是,當下午雷鳴帯著趙斌和張瓊兩位刑警來到他的辦公室跟他說明來意要找開“三菱”越野車的司機調查,弄清其6月3日晚上的去向時,周洪泉如同當頭挨了一悶棍,頓時呆住了。
他們要查這個晚上“三菱”越野車的去向是什么意思呀?莫非向海的事已經讓公安局看出了破綻?
6月3日下午約五點二十五分,按照他和哥哥周洪財事先策劃的計謀,由他親自在城北新街口的一個IC卡公用電話亭上撥打向海的手機,說是請他到皇朝大酒店的逍遙閣包房吃飯,有一筆大房地產開發合作業務要和他商談,酒店會派一輛車來接他,請他六點半鐘在人民路與青年路交叉的路口等候。
周洪泉開著一輛黑色的“桑塔納”3000型小車提前等候在路口,之所以不在向海的遠大房地產開發公司門口接,是怕被遠大房地產開發公司的人看到為公安破案留下線索。下午六點半鐘,向海準時來到路口上了周洪泉的車。
等到周洪泉陪同向海進入皇朝大酒店的逍遙閣包房,洪源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老總周洪財早就等候在包房里面了。一桌美味佳肴都已經上齊了。向海一看,真是豐盛,酒是頂尖級的國酒茅臺,還有北京的原汁紅葡萄酒及雪碧、椰子汁等飲料。兩位身穿繡花絲質旗袍的漂亮的服務小姐侍立一旁。
周氏兄弟把向海讓在上首坐下,他兄弟倆打橫作陪。服務小姐趕緊給他們的酒杯里斟滿茅臺酒。
首先是周洪財給向海敬酒:“向大哥,兄弟我先敬你一杯,愿我們的合作一帆風順,馬到功成!我先干為敬!”說完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的酒,還沖向海亮了亮杯底。
向海也不示弱,端起酒杯也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道:“謝謝周總這么看得起我,恭敬不如從命,周總有什么只管吩咐,我洗耳恭聽。”
周洪財一揮手道:“別忙,吃菜,吃菜!”
兩位服務小姐趕緊用勺子和筷子給向海布菜。
吃了幾口菜,周洪財又敬第二杯酒:“向大哥,好事成雙,我第二杯酒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向海也毫不推辭地喝下了第二杯酒。周洪財周洪泉兄弟對視了一眼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秘的冷笑,他們彼此會意,今天的事情按照事先設計好的程序進行得很順利,一切都在他們兄弟的掌控之中,向海的生命以小時開始倒計時了。
緊接著是周洪泉給向海敬酒:“向總,今后我們能夠與你合作真是三生有幸,還望多多關照啊!”
就這樣,一頓飯從晚上七點開始,整整吃了兩個多小時,周氏兄弟的輪番敬酒,把本來酒量就不大的向海灌得酩酊大醉。其間,周洪泉把向海的手機從他的公文包里掏出來關了機。這一切都是為后來的行動做準備的。吃喝完畢,周氏兄弟為了消磨時光,又在包房里繼續品茶喝咖啡。
晚上十一點多鐘,周氏兄弟這才以送向總回家為幌子,把向海架上停在門口的一輛寶藍色“三菱”越野車。這輛車子是周洪泉要司機范學文從地下停車場開來的,周洪泉讓司機把車鑰匙留下讓他回去了。
周洪泉把車開到柳樹林里,爛醉如泥的向海睡得如同死豬一般,周洪財和周洪泉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一根尼龍繩繞在向海的脖子上,一人抓住一端使勁勒住,酣睡中的向海沒有怎么掙扎,就不動了。兄弟兩人一起動手,把向海的尸體掛到了樹杈上,周洪財拿出事先打印好的向海的“遺書”放進了向海的公文包里,再把公文包藏匿在柳樹下面的草叢里,把自殺現場布置偽裝妥當,這才上車返回城區。車子將要開出柳樹林時,周洪財想起了什么,又叫周洪泉停了車,周洪財說:“不行,我們得回去把這一段車輪印子消掉,否則會出漏洞。”兩人沿路返回又是扒拉又是墊土,直到認為沒有問題了這才返回車上開車回城區。因為是干這種殺人移尸的罪惡勾當,周洪財根本就沒有讓其他人知道,更不用說參與了。他們自覺得辦事很機密,可謂神不知鬼不覺,萬無一失,可為什么公安這么快就找上門來了呢?說什么是幫助外地協查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件,只怕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趙斌和張瓊見周洪泉精神緊張魂不守舍,忙提醒道:“周總,你們皇朝大酒店開‘三菱’越野車的司機是誰?現在在哪里我們這就去找他好嗎?”
周洪泉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態,忙表態道:“開‘三菱’越野車的司機名叫范學文,不知道這會兒在不在酒店里,我給你們打電話聯系一下好嗎?”說著裝模作樣地撥了一組電話號碼,對著電話筒說了一通:“范學文在嗎?什么,他出去了?去哪里了?什么時候回來?不知道?!”
周洪泉放下電話筒兩手一攤道:“真不好意思,范學文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你們二位是到小車班去繼續等待,還是等范學文回來了讓他去公安局找你們?”
趙斌道:“我們還是先到小車班去等著吧!”
周洪泉熱情地道:“小車班就在一樓的大堂左邊一間休息室里,要我帶你們去嗎?”
趙斌道:“不必,我們自己去就行了。”
趙斌和張瓊一走出總經理辦公室,周洪泉就立即撥通了范學文的手機,對他道:“馬上離開小車班休息室,趕快跑出去,不接到我的電話不要回來,公安局有兩位警察來找你的麻煩來了!”范學文聽了覺得莫名其妙,但是出于一種自我保護意識,他還是趕緊起身離開小車班跑出了皇朝大酒店。
趙斌和張瓊到小車班撲了個空,小車班的其他司機告訴趙斌和張瓊,剛才范學文接了一個電話后匆匆忙忙地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什么時候回來。趙斌和張瓊意識到很可能是周洪泉耍了滑頭。他們等候了近兩個小時仍然沒有見到范學文,只好先返回局里。
范學文離開皇朝大酒店以后,又接到了周洪泉的電話:“學文呀,我剛才通過公安局里的內線已經打聽到了那兩位警察找你的目的,他們就是要落實你開的那輛‘三菱’越野車在6月3日晚上的去向,也不是什么大事。”
范學文想了想道:“周總呀,那輛車6月3日下午六點多鐘不是你說你自己要用車讓我把車從地下停車場開到皇朝大酒店外面,把車鑰匙交給了你嗎?”
周洪泉道:“是的,但是那天我去開車時發現車子的剎車不靈,剎車系統出了點問題,連夜送進修車廠修理去了,并沒有用上,最后還是我哥要他的司機開‘寶馬’車出去的。要是公安局的那兩位警察再來問你,你就說車子剎車出了故障,晚上六點多鐘你把車開到‘東風’汽車修理廠修理去了,第二天上午十一點多才開回來。”
范學文擔心地道:“可是‘東風’汽車修理廠那邊怎么辦?他們會和我們說的一樣嗎?”
周洪泉道:“這就不要你管了,‘東風’汽車修理廠是我們洪源房地產開發公司的定點修車合作伙伴,你放心,就按照我剛才教你的說,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周洪泉給范學文交代完畢,立即就打的去了“東風”汽車修理廠,找到老板宋杰,對他道:“宋老板,請你幫我一個忙,這是一點小意思。”說罷把一個三千元錢的紅包塞到宋杰的手里。
宋杰推辭道:“無功不受祿,我們是合作伙伴,周老板有事盡管吩咐,不用客氣。”
周洪泉道:“最近公安局協助外地查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件,要問我們皇朝大酒店的那輛‘三菱’越野車6月3日下午的去向,我哥周洪財開到龍云嶺的‘神仙居’休閑山莊泡妞去了,這件事又不好明說,他畢竟是市政協常委、市人大代表,又是民營企業家協會秘書長,說出去對他的形象不利,請你務必幫忙作個證,就說那輛‘三菱’越野車因為剎車失靈6月3日晚上六點多鐘開到你們廠里來修理了,第二天上午十一點來鐘才開回去的。”
宋杰覺得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便滿口答應一定幫忙。
周洪泉一邊把紅包硬塞進他的上衣口袋,一邊交代道:“你別忘了在6月3日的修車日志上也要補上一筆喲!”
宋杰道:“周總放心好了,我會搞妥當的。”
周洪泉走后,宋杰親自補填了修車日志,翻到6月3日這一頁,正好最后一格還空著,宋杰趕緊拔筆在空格的修車單位一欄里填上了皇朝大酒店,車型一欄里填上“三菱”越野車,數量一欄里填上一輛,修理部位一欄里填上了剎車系統。宋杰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恰恰是這個自以為天衣無縫的作假使他和周洪泉他們露出了破綻,此是后話。
再說周洪泉離開“東風”汽車修理廠后,便直接去了洪源房地產開發公司,直奔公司辦公大樓七樓周洪財的總經理辦公室。這時正好是周洪財一人在辦公室里,見周洪泉火急火燎地走進他的辦公室,不禁吃了一驚。
周洪泉說:“哥,壞事了,要出大漏子了!”
周洪財一頭霧水:“怎么了?”
周洪泉道:“公安局的到皇朝大酒店查6月3日晚上‘三菱’越野車的去向,他們口頭上是說什么幫助外地協查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件,我擔心是沖著向海的死來的!”
周洪財不以為然地道:“不會吧?汪峰說向海不是定性為畏罪自殺嗎?”
周洪泉道:“可是尸體至今還在殯儀館里保存著沒有火化,誰知道劉慶山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呀?你想呀,他們為什么單單要查6月3日晚上‘三菱’越野車的去向,難道是偶然的巧合嗎?世界上哪里有這么巧的事啊?”
周洪財一聽也覺得不對頭,頓時緊張起來:“你是怎么跟他們說的?”
周洪泉道:“我找了‘東風’汽車修理廠的宋老板給我們作證,說‘三菱’越野車因為剎車系統出了問題,從6月3日下午六點多就開到‘東風’汽車修理廠去修理了。第二天上午十一點鐘才開回來。”
周洪財不放心地道:“宋老板答應為我們作證了?”
周洪泉道:“宋老板答應了,我給了他三千元封口費。”
周洪財道:“你能保證宋杰不會懷疑我們嗎?”
周洪泉道:“應該不會吧,我跟他說6月3日晚上我們去了龍云嶺‘神仙居’休閑山莊泡妞去了,怕說出去不好聽,所以只能求他幫忙撒個謊掩蓋一下,他信以為真了。”
周洪財道:“你這不是處理得很好嗎?還有什么擔心的呢?”
周洪泉道:“我也說不清楚,我的右眼皮跳個不停,我心里總是不踏實,老是有一種會出事的不好的預感!我們還是早做準備吧,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啊!我早就說過,劉慶山這小子軟硬不吃,還真不好對付呢!”
周洪財一時也沒有了主意:“那怎么辦是好呢?”
周洪泉道:“這種事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千萬不可有僥幸心理,你要早拿主意!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周洪財道:“劉慶山要是像汪峰那樣貪財愛色就好辦了,可是這小子家里窮得丁當響,送上手的錢硬是給退回來,真像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我拿他真是沒有招了!”
周洪泉道:“我倒是有一個好主意,叫他黃泥巴掉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讓劉慶山吃不了兜著走!”
周洪財道:“什么好主意能制服劉慶山?說出來我聽一聽。”
周洪泉貼在周洪財的耳邊說了一計偷偷往劉慶山的工資賬戶上存上二百萬元錢,與此同時打印幾封舉報劉慶山犯有巨額財產來歷不明罪的匿名信往省市紀委、反貪局寄,不怕他劉慶山不倒臺,劉慶山一倒,針對向海之死的查案就會中止,對我們安全的威脅也就解除了。
周洪財聽了道:“主意倒是不錯,不過劉慶山的工資賬戶我們并不知道呀。”
周洪泉道:“這好辦,我出面讓劉躍進到公安局的計財裝備辦去一查就知道了。然后找專門制假證的販子制一張假身份證,化了裝把錢存入到他的賬戶上就大功告成了。”
周洪財顧慮地道:“劉躍進去他們局里的計財裝備辦查劉慶山的工資賬戶能不引起別人的懷疑嗎?”
周洪泉道:“這好辦,要劉躍進說自己的工資存折丟失了,要到銀行掛失,忘記了賬號,去計財裝備辦的登記簿上看一下,悄悄地把劉慶山的工資存折賬號記下來就行了。”
周洪財道:“我還是擔心劉躍進這小子不會干,或者干了嘴不穩又說出去壞了事。”
周洪泉道:“這你就放心吧,這小子好多把柄都抓在老子的手里,賭博、嫖娼、受賄的錄像資料都給他保存著,拋出去哪一條都夠他喝一壺的,他敢不聽我的?如果他敢說出去,就把他嫖娼的錄像資料拿到網上曝光,他能不害怕嗎?再說也給他一點好處,胡蘿卜加大棒不怕他不就范!”
周洪財聽了樂得雙手擊掌大聲叫道:“好!洪泉,以前我還沒有看出來,你真是我們周家的智多星啊!只是一點,兩百萬元是不是太多了?這錢拋出去就回不來了,我還真有點心痛。”
周洪泉道:“我想過了,太少了不行,炸碉堡就得用重炮,用幾十萬的數額恐怕引不起上面的重視,達不到我們的目的。此事宜早不宜遲,我趕快抓緊去落實了啊!”
周洪財道:“行了!這也是花錢消災買平安嘛!二百萬元跟我們將要在南江大道拆遷改造開發工程項目中賺回來的8億元又算得了什么呀,還夠不上九牛一毛的!你去吧,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
趙斌和張瓊第二天再到皇朝大酒店,這一次總算找到了范學文,調查的結果可想而知,范學文的回答都是周洪泉昨天教給他的那些話,他一句不敢多說,一句也不敢少說。
趙斌和張瓊既感到奇怪又感到失望。但是不管怎樣,他們覺得還是必須去“東風”汽車修理廠核實范學文的話。
接待他們的正是老板宋杰。
宋杰十分熱情,又是敬煙又是吩咐沏茶。聽到趙斌說明來意后,宋杰主動拿出他那本汽車修理日志,煞有介事地翻到6月3日這一頁看了一眼,用右手食指點著最后一格對趙斌和張瓊道:“不錯,皇朝大酒店的那輛‘三菱’越野車6月3日的確來修理過。”
張瓊問道:“是什么時候來的?又是什么時候修好開回去的?”
宋杰做認真思考狀,想了一會兒道:“是那天下午六點多鐘開進我們修理廠的,第二天上午十點多鐘才修好的,他們來人把車開回去時都快十一點鐘了。”
趙斌問道:“車子出了什么毛病啊?”
宋杰道:“是車子的剎車失靈,是剎車系統的管路滲漏,導致剎車的氣壓不足。”
宋杰的回答與范學文的回答完全一致,無懈可擊。
本來,事情差一點就給宋杰糊弄過去了的。這時,宋杰犯了一個錯誤,他為了使趙斌和張瓊對他的回答深信不疑,畫蛇添足主動地把修車日志翻到6月3日這一頁遞到趙斌的手中道:“二位警官,你們自己看吧!”
趙斌一眼就發現了問題:前幾天他和張瓊也來“東風”汽車修理廠調查過,也仔細看過了這一本汽車修理日志,他清楚地記得6月3日這一頁上最后一格是空白,因為前前后后那些頁碼上都沒有空格,唯獨6月3日這一天的日志上最后一格是空白,他的印象特別深。因為那天宋杰不在廠里,接待趙斌和張瓊的是一位姓李的帶班的工頭,只不過這件事宋杰不知道罷了。
這時,張瓊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她發現了補記在最后空白格內的筆跡顏色也有差異。她正要開口問宋老板,趙斌趕緊用眼色制止了她。
趙斌道:“宋老板,謝謝你的協助。”說罷便與張瓊起身告辭返回局里。在路上,張瓊不解地問趙斌:“修理日志被改動過了,6月3日日志最后一格原來是空白,皇朝大酒店的‘三菱’越野車修理記錄是后來補登上去的,剛才我準備當場揭穿,你為什么不讓我說?”
趙斌道:“我也看出來了問題,那天接待我們的是那位姓李的工頭,宋老板并不知道,我們要是把問題點破了,宋老板肯定會想出別的招數進行抵賴,不如我們再秘密找姓李的工頭先取證后再說。以后在證據面前不怕他抵賴。看來,皇朝大酒店的那輛‘三菱’越野車有重大嫌疑是肯定的了!”
趙斌和張瓊回到局里向雷鳴匯報了他們的重要發現,向海之死可能取得重大突破,正當他們期待劉慶山局長回來后作出決策時,一個令他們做夢也不曾想到的突如其來的重大打擊使他們目瞪口呆!
趙斌和張瓊設法約出了那位姓李的工頭帶上廠里的汽車修理日志在一家茶座里喝茶。張瓊對他道:“李師傅,你是否記得6月份以來,皇朝大酒店是不是有一輛‘三菱’越野車在你們‘東風’汽車修理廠修理過?”
姓李的工頭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沒有。”
趙斌道:“李師傅,不瞞你說,我們的調查涉及一起案件的偵破方向,你能夠完全肯定嗎?”
姓李的工頭認真地道:“我知道,我說的話是要負法律責任的!自過完春節以來,我天天都守在廠里,節假日都沒有離開過,吃住都在廠里,我不像宋老板,他有時幾天都不到廠里露面,修車的事是個技術活,工人時刻都要問我,我離開一小時電話就打來了。一輛車子又不是其他什么東西可以在口袋里藏著掖著的看不見,皇朝大酒店的‘三菱’越野車來修理,你說我能不知道嗎?!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二位警官,絕對沒有這回事!”
趙斌道:“可是你們廠里的宋老板對我們說皇朝大酒店的‘三菱’越野車6月3日晚上到你們廠里來修理過剎車系統,第二天上午十一點鐘才修好開回去。”趙斌把汽車修理日志翻到6月3日這一頁指著最后一格讓姓李的工頭看。
姓李的工頭看了一陣子道:“這是后來添加上去的!上次你們到廠里調查時我就給你們看過這本汽車修理日志,6月3日這一頁最后一格是空著的你們還記得嗎?”
趙斌和張瓊異口同聲地回答道:“當然記得呀,就是空著的嘛!”
姓李的工頭道:“這肯定是有人瞎胡鬧亂寫上去的,宋老板不了解情況被騙了,給你們介紹的情況失實了!這汽車修理日志都是由我來填寫的,你們看這一格里的字體與我的不相同,字跡的顏色也有差別。”
趙斌道:“李師傅你能否把這些情況給我們寫一份旁證材料?”
姓李的工頭道:“沒有問題,你們給我紙,我這就寫!”
姓李的工頭如實寫好了旁證材料簽字按上指紋后鄭重地交給了趙斌。
趙斌囑咐道:“李師傅,現在不知道是誰出于什么目的篡改了汽車修理日志,也不知道背后有什么人指使,為了你個人的安全,你回去以后,不要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就當你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姓李的工頭離開后,趙斌對張瓊道:“現在情況已經很明顯,到向海死亡現場的車子就是皇朝大酒店的那輛‘三菱’越野車,他們又是噴漆反復改變車輛的顏色,又是找人作偽證掩蓋到過河灘地柳樹林向海死亡現場的事實,這只能說明他們心中有鬼!向海之死很可能不是自殺,而是他殺,兇手就是皇朝大酒店的人!”
張瓊道:“我完全同意你的推斷,我們等劉慶山局長回來跟他匯報后就可以正面審查皇朝大酒店的涉嫌人員了。”
劉慶山局長從省里開會回來后,忙著召開了局黨委會,局二層骨干會和全局民警大會,層層傳達公安部和省公安廳會議精神。接著他就給雷鳴打電話召集“6 20”專案組晚上到他的辦公室里研究案情確定下一步行動,可是下午下班的時候,市政法委書記陪同三個陌生人來到劉慶山局長的辦公室,他們就看到劉慶山局長坐上他們的那輛‘別克’車走了,接著就傳出了劉慶山局長因為巨額財產來歷不明被南江市紀委和南江市人民檢察院反貪局“雙規”了!
人們震驚、詫異,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民警們問汪峰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汪峰幸災樂禍地道:“這真是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別看他在臺上作報告講起廉政建設來一套一套的,背地里也在收受巨額賄賂啊!”
雷鳴為劉局長鳴不平反駁汪峰道:“汪副局長,你不能這么講劉局長,劉局長的廉潔奉公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現在只是調查階段,還不是最后的結論呢!”
汪峰陰陽怪氣地道:“雷鳴,我知道劉局長很器重你,你跟劉局長的關系鐵,可是我說錯了嗎?劉慶山被紀檢和反貪局帶走‘雙規’了這不是事實嗎?俗話說,無風不起浪,你能保證劉慶山是干凈的?”
這時,趙斌插話道:“劉局長貪腐不貪腐我說不好,但是我知道一點劉局長至少沒有豪宅和豪車。”
汪峰聽出了趙斌的弦外之音,氣急敗壞地道:“我不跟你們爭,劉慶山是貪腐還是廉潔,組織上會作出公正結論的!”
這時,實在聽不下去了的林國兵副局長毫不客氣地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就不相信這個世界還真能黑白顛倒、人妖混淆了!”
劉慶山局長這時已經被帶到了原來是市委市政府招待所的“柳園”賓館一樓的105套房。
等候在套房里的市紀委書記立即對劉慶山進行了談話:“劉慶山同志,我們市紀委和市檢察院反貪局同時收到了關于你有巨額財產來歷不明的舉報信,雖然是匿名舉報,但是情況很具體,你的什么銀行的戶頭,什么時候,存入多少金額,全都寫得清清楚楚,不由人不信。我們也了解到這筆巨款存入你的賬戶的時候,你正在省里參加全省的公安處、局長會議。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你就可以擺脫嫌疑。我們也不愿意相信這是真的,正當我們考慮怎么處理這個問題時,我們又接到了省紀委和省檢察院反貪局批轉給我們的舉報信,信的內容和給市紀委及市檢察院反貪局的舉報信的內容完全一致,就是同一件舉報信打印多份投寄多處,省紀委和省檢察院反貪局的批示是立案調查,徹查嚴處。我們也查了你的銀行賬戶,的確正如舉報信提供的時間和數額存入了一筆巨款。所以我們希望你能積極配合組織調查弄清楚這個問題。”
劉慶山道:“我會的!我這人可能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和錯誤,但是我可以以我的黨性和人格向組織保證,我沒有貪污受賄問題,這一點我不想多講,最后讓事實來說話吧!關于我有巨額財產來歷不明的問題,我覺得簡直就是一個天方夜譚!我和我老婆的工資加起來每月不超過五千元。我有一位年邁多病的老母親需要贍養,有一個上大學的兒子開銷也不小,所以我在經濟上還是不算富裕,我要比較節儉才能維持收支平衡,我沒有也不可能有大宗存款。至于你剛才說的巨額存款,我確實不知情。我的工資存折平時都是由我老婆統一保管,我基本上不過問,從省公安廳開完全省公安處、局長會議回來這兩天,我并沒有聽到她談起過這個話題,我不知道她能否說清這個問題。你們不妨也去問一問她。”
實際上,與劉慶山被帯到“柳園”賓館被“雙規”的同時,已經有市紀委和市檢察院反貪局的另外一路人馬到了劉慶山的家里,向劉慶山的妻子肖瑛查證核實巨額存款的問題。肖瑛是市第一人民醫院內科病室的護士長,剛剛下班回到家里。市紀委的一位帯隊的楊處長作了自我介紹后對肖瑛說:“我們接到舉報信,說劉慶山局長的工資存折戶頭上存入了一筆來歷不明的巨款,你知道這件事嗎?”
肖瑛聽了驚訝得張大了嘴:“這是誰胡說八道呀?怎么可能呢?劉慶山的工資存折本一直是我保管的,存入了巨款我怎么不知道呀?”
楊處長道:“你把劉局長的工資存折拿給我們看一看可以嗎?”
肖瑛道:“當然可以。”她轉身從臥室里的大衣柜抽屜里取出劉慶山的工資存折遞給楊處長。
楊處長接過一看,上面除了每月由銀行代發的工資補貼存入外,都是支取的數字,根本就沒有什么其他的款項存入了,更別說什么巨額存款了!他把存折本的賬號與舉報信上提供的賬號核對了一下,沒有錯,就是這本工商銀行的存折呀!難道舉報不實?
有人提醒:“要不要拿著這本存折到銀行補登一下?”
楊處長聽了覺得也是,便給肖瑛寫了借條說要借用一下劉局長的工資存折,肖瑛只得答應,但是她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必須由他們這幾位當事人簽字證明存折本從她這里取走時上面只有八百二十三元五角錢的存款。楊處長他們覺得肖瑛的要求是正當的,立即就照辦了。
楊處長從心里也希望這是一起失實的舉報,可是當他們把存折拿到工商銀行補登后結果卻使他們大吃一驚:上面真的存入了一筆二百萬元的巨款!存入的日期與金額和匿名舉報信上的分毫不差!
這一出乎意料的結果一下子把大家都弄糊涂了,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存折在肖瑛那里,這筆巨額存款是怎么存入賬戶上的呢?
工商銀行的同志解釋道:“這很好辦,存款人只要知道對方的賬號,又帶上自己的身份證辦理存款手續時,由銀行留下身份證復印件就行了。”
楊處長道:“劉局長的工資存折賬號只有他本人和他夫人知道,他們自己不告訴別人,別人怎么會知道?不知道他的賬號又怎么往他的戶頭上存款呢?”
有人說工資存折不同于其他的銀行戶頭,工資存折單位上管勞資人事的部門應該也是知道的,單位上每個月的水、電費衛生費等七七八八的扣款都是單位造了冊報到銀行的呢!
楊處長道:“首先應該從他們戶主本人這條線索追查。還有,既然存款人要留下身份證復印件,查一查接受這筆巨額存款的銀行分理處留下的身份證復印件不就清楚了嗎?”
根據存折上補登出來的銀行代碼,楊處長一行找到了工商銀行人民路分理處,經過交涉,拿出了存款人的身份證復印件請分理處的同志又復印了一份帶上。
在回市紀委的途中,楊處長拿出存款人的身份證復印件仔細看著琢磨起來:身份證上的姓名是石家富,男,漢族,出生:1973年9月13日;住址是本市中山路華林街報國巷115號。楊處長想這個石家富是個什么人呀?他怎么那么有錢呢?他和劉慶山局長又是什么關系?他為什么要在劉慶山的工資存折賬戶上存入二百萬元的巨款呢?回到市紀委后,他向市紀委建議:首先查這個石家富,只要找到了石家富,這些個謎團也就可以一一解開了。
然而,后來的事實證明,事情遠遠不像楊處長想的這么簡單。
第二天,當楊處長找到中山路華林街報國巷時卻發現報國巷只108號就到頭了,根本就沒有115號。而且在公安局的戶籍管理資料庫里也查不到石家富這個人。身份證上的照片是從網上下載的一個娛樂圈里的演員的照片,把身份證的編號輸入公安網絡系統的身份證識別平臺后,顯示是假的。也就是說這個存入了一筆二百萬元巨款的身份證是偽造的假身份證。楊處長一下子傻了眼,怎么會這樣啊?!給劉慶山存入了一筆二百萬元巨款的人怎么連自己的真實身份都不愿意讓別人知道呢?這究竟是為了什么呀?這可不是個小數哇,二百萬元,大多數人一輩子也掙不到這么多的錢呢!
接下來,市紀委楊處長和市檢察院反貪局的辦案人員沒有了招數,只好把尋找答案的主攻方向放到詢問劉慶山及其夫人肖瑛方面來。但是,其結果可想而知,劉慶山的確想象不出誰會給他的工資存折戶頭上存入二百萬元的巨款。在他和肖瑛的親戚中,都沒有富豪大款,朋友中也沒有富豪大款。退一萬步說,即便親友中有家產億萬元的巨富,也不會隨意把二百萬元巨款輕易送人的!
辦案人員于是認為劉慶山態度不老實。
楊處長問劉慶山:“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給你的戶頭上存入二百萬元巨款,這是多大的一筆人情呀,誰跟你有這樣的交情,或者說你給哪個幫過大忙了,難道你自己心里都沒有數?我看你是態度頑固不化,存心要跟組織對抗,僥幸過關。你好歹也曾經當過公安局的一局之長,黨的政策就不用我再跟你啰嗦了吧?”
事情弄到了這種地步,劉慶山真是哭笑不得。
劉慶山想了想道:“我覺得這件事對我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我建議你們先從找這個存款人入手,找到了這個存款人一切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別人往我的戶頭上存款,是要交驗身份證并留下身份證復印件的。退一步說即使存款人留下的身份證的資料都是假的,也還可以通過查銀行的監控錄像資料,從錄像資料發現線索去追蹤查找到存款人。我的這個建議請你們認真考慮!”
楊處長聽了很不以為然,他不客氣地對劉慶山局長道:“劉慶山同志,我不用你來教我怎么破案,我倒是要奉勸你端正態度,擺正自己的位置,你現在已經不是南江市公安局的局長身份了。你現在在這里就是被‘雙規’的對象,你和我們的關系是審查者與被審查者的關系。我看你還是多想想如何坦白交代爭取主動吧!”
劉慶山遇到了這樣一位辦他案件的楊處長,只好自認倒霉,徒喚奈何。
因為劉慶山交代不出問題,楊處長對上匯報說劉慶山頑固不化,消極對抗組織的審查,拒不交代自己的問題,態度極端不老實,應該采取果斷措施,對他升溫加壓,建議由“雙規”改為刑事拘留。就這樣,劉慶山被關進了市公安局看守所的監房里。
因為劉慶山局長平時在全局公安民警心目中享有很高威望,看守所的民警對劉慶山盡力照顧。在可能的范圍內盡量把他的關押環境弄得舒適一些,他與一個因瀆職被捕的環保局干部兩個人關一間監房。監房里額外給配備了一臺電扇。
楊處長來看守所發現劉慶山受到照顧,很不高興,指示不能給劉慶山任何特殊照顧,必須關到大監房里去。
因為劉慶山現在是市紀委的辦案對象,看守所的民警沒有辦法,只得照辦。
同監房里關押的那些扒手、盜竊犯、斗毆傷害搶劫強奸等社會渣滓大多是兩進宮、三進宮的累犯、慣犯,本來被公安機關打擊,就對公安民警懷著一股本能的敵意和刻骨的仇恨,平時沒有機會發泄,這時聽說公安局長關到他們這里了,覺得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來了,他們對劉慶山瘋狂報復,把對民警的仇恨情緒都毫不保留地發泄到劉慶山的身上。當看守民警幫助劉慶山提著他的臥具把他送到另一間關押了十九人的監房里時,那些剃著光頭、年齡大小不等、個頭高矮不一的犯罪嫌疑人正一排坐在木板大通鋪的前沿觀看電視節目。由于人多空間窄狹加上氣溫比較高,他們都光著膀子赤裸著上身,只穿了一條褲衩。見到劉慶山的到來,齊刷刷地一下子把目光都轉向了他。看守民警把劉慶山的臥具放在靠門口的第一個位置,對監房里的其他關押人員道,頭上的這位置空出來,依次往那邊排。又對劉慶山道:“劉局,有什么事您盡管對當班的民警講,你都認識,沒有關系的。”劉慶山道:“謝謝你們。”
送劉慶山來的值班的民警走了。劉慶山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擺放在那一排洗漱用品的頭上,轉身正要鋪開臥具想休息一下,誰知道一個年輕的下巴上有一道刀疤的光頭拿起他那床薄薄的墊單和被單使勁地甩到了通鋪的另一端,嘴里還罵罵咧咧地道:“你他媽的懂不懂規矩呀?這里是號子,號子里關的都是犯人,沒有什么牛豬馬豬的!誰也別想搞特殊!凡是進來的人都得從屎桶邊睡起!每天倒屎倒尿都是你的任務,不準推托偷懶。你記住了,只要沒有新人來,這件事就永遠是你的!”
劉慶山正想分辯說是看守民警安排我睡靠門這邊的你憑什么斢我的位置,只見一個滿臉橫肉的四十幾歲的家伙沖刀疤怪里怪氣地道:“刀疤,你說得不對。什么犯人犯人的,我可不承認是犯人,沒有經過人民法院宣判生效前頂多只能算是一個犯罪嫌疑人!”
誰知刀疤毫不講情面地反駁道:“老雜皮,你別他媽的充什么好人了,你是銅匠還是鐵匠騙得過別人還能瞞得過我?你當扒手勞教過三年,捅刀子搶女人的項鏈判過五年,強奸婦女又判過六年,這次冒充軍官騙錢騙色是四進宮了吧?說你是犯人都是輕的,你是累犯慣犯,還他媽的什么犯罪嫌疑人?”
“嗨嗨,打住打住!別把話題轉移了!現在該新來的自報家門,介紹自己履歷的時候了!”一個身材壯實的四十歲上下的大個子禿頭大聲嚷嚷道:“大家安靜安靜,聽新來的自我介紹。”
劉慶山沒有理這個茬兒。
禿頭站起身走到劉慶山的面前惡狠狠地吼道:“怎么不吭聲?沒長耳朵嗎?!”
“你是什么人?哪一條法律說要聽你的呀?”劉慶山毫不客氣地回答道。
禿頭道:“嗬,反了你啦?!老子是這間號子里的老大,敢不聽老子的老子廢了你!”說著飛起一腳照劉慶山的胸口踢了過來。
劉慶山眼明手快,伸出雙手抓住禿頭的腳掌和腳跟使勁一擰一推,禿子扎扎實實地摔到了墻角,后腦勺撞到了墻上,痛得他齜牙咧嘴眼冒金星。整間監房里爆發出一陣哄笑。
刀疤道:“老大,你不行了,今天遇上狠人了,讓位吧!”
禿頭站起來,乘劉慶山不注意時,又掄起拳頭朝劉慶山的左邊太陽穴打過來,妄圖借偷襲給自己挽回一點面子,誰知道劉慶山反應機敏,他閃過禿頭的拳頭抓住他的手腕往右一拉,禿頭立足不住一下子撲倒在地摔了個狗吃屎,眾人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刀疤道:“老大,該徹底服氣吧?別打了,越打輸得越慘!”
禿頭兩眼冒著兇光惡狠狠地看著劉慶山威脅道:“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了,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咱們騎驢看賬本,走著瞧!”
劉慶山也懶得答理他,明白這個禿頭就是這間監房里稱王稱霸的牢頭獄霸了,今天他被自己當眾弄了個面子掃地,是不會放過自己的,今后對他得加倍提防才是。
這時,滿臉橫肉的家伙又把話題往劉慶山身上扯:“嗨,新來的,你還沒有介紹你的身世呢!剛才送你來的看守民警都叫你‘劉局’,看來是個當官的呀!當官的怎么也和我們這些五馬六猴的關到一起來了?應該關單間吃小灶才是啊!是你家里人舍不得為你花錢是吧?”
刀疤也湊熱鬧道:“新來的,你是哪個局的局長呀?看你剛才的身手不凡,不會是公安局的局長吧?”
滿臉橫肉的家伙又追問道:“新來的講一下你是怎么進來的?犯了什么錯誤呀?凡是進到這號子里來的人個個都得講的,都是牢友嘛,我們這些人哪個沒有講啊!老大是地痞地霸,欺行霸市,聚集一幫混混組成黑惡犯罪團伙拿著砍刀鐵棍在火車站農副產品批發市場收保護費,還強奸了一名做蔬菜生意的年輕女人,快要起訴了,別看他現在作威作福的囂張勁頭,當初剛進入這間號子里時,也是睡在馬桶邊忍受屎臭尿臊,每天負責倒馬桶的干活。進來那天他介紹自己的罪行,因為強奸婦女當場被狠揍了一頓,這叫入獄教育。凡是強奸婦女勾搭別人的老婆與其偷情通奸的進來以后都要暴打一頓!扒錢包、搶女人脖子上的項鏈,入室盜竊的,進來以后也要暴打,刀疤就是干這行的,他還與同伙騎摩托車飛車奪包,進來后也是一頓打了個半死。還有,那些個貪官污吏,貪污受賄錢多得幾輩子都花不完就成班成排地包養情婦娶地下小老婆,以考察為名帯著情婦出國出境周游世界,帶著巨款到澳門豪賭的家伙除非不和我們關在一起,只要和我們關到一起就絕對沒有好日子過,不但要打,還專門照他那享受女人的玩藝狠踢,叫他提前報廢,出去后再也搞不了女人了。”
刀疤向劉慶山道:“牛豬呀,大家都講了這么多,你還是說說你是怎么進來的?也讓我們長長見識呀!”
劉慶山實在被逼無奈,只好說:“我是被寃枉給人陷害的。”
禿頭立即接過話頭挑撥道:“你要是被冤枉的,那我們全是被錯抓的。我看你的模樣就知道你是一個貪污受賄搞女人的貪官。”
劉慶山一看那斑禿的腦袋就覺得反感、惡心,他不愿意答理他。
但是,更使他惡心的事說來就來了。開晚飯時,劉慶山把打好飯菜的搪瓷飯碗擱到放洗漱用品的擱板上,晚上的飯菜是米飯加炒白菜和醬蘿卜丁。劉慶山轉身去沖洗一下飯勺,等他回來時卻見那些家伙都沖著他怪笑著。看著這幫家伙們這種奇異的怪笑,劉慶山不明白何意,只覺得一股瘆人的冷氣直躥腦門。等他回到飯碗旁邊時才明白了:自己的飯菜光光的了。剛才就在他轉身去沖洗飯勺子時不知道是誰倒走了他的那一份飯菜,也許是被人給瓜分掉了。
劉慶山火了,沖著他們大聲質問道:“我的飯菜呢?誰干的?!”
他們誰也不回答他,只是繼續沖著他笑,這種怪笑已由剛才惡作劇的笑變成了一種冷笑。只有小胡子和那干巴的偷變壓器的農民老頭兒沒有笑,自顧吃自己的飯。
使劉慶山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這天后半夜里發生的事情。本來,上半夜,劉慶山不敢入睡,一直保持著機警。他知道禿頭今天吃了虧不可能就跟他那么忍氣吞聲地善罷甘休,很可能在夜里趁自己酣睡之際偷襲報復。可是禿頭上半夜好像睡得很熟,不時地傳出陣陣鼾聲。到了后半夜,劉慶山又困又餓,實在熬不住了,不知道什么時候不知不覺地就進入了夢鄉。
突然,劉慶山被面部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刺醒,他覺得透不過氣來,頭部被人用被單蒙住,有幾個人死死地壓在他的身上,使他喊不出聲,也動彈不得。拳頭雨點般地落到他的頭部和身上。他知道一定是禿頭和他的同伙在報復自己,他的口腔里有一股咸咸的血腥味,鼻腔痛得像是要裂開了……這時,他聽到了那個小胡子的聲音高聲叫喊報警:“打人了,打人了!會打死人呀!警察快來呀……”
劉慶山聽到了小胡子的喊聲后就失去了知覺。等他醒來時,已經躺在市急救中心的病床上了。監護他的一位看守所民警告訴他,昨晚下半夜,禿頭及其兩名同伙對他進行報復,實施拳打腳踢,他的鼻梁骨被打折,牙齒也打折了一顆,幸虧小胡子大聲叫喊報警,引起了站崗的武警哨兵的注意,一邊跑到監房上面警告制止,一邊給看守所值班室打電話報告。看守所的值班民警趕到監房才趕緊將昏迷中的他送到市急救中心搶救。牢頭獄霸禿頭被戴上了腳鐐手銬關了禁閉,他的兩名同伙也受到了訓誡并戴上手銬以示懲戒。小胡子受到了看守所的通報表揚。劉慶山不禁對救了他的小胡子心生感激之情,問監護民警小胡子是因為什么案由被關進看守所的?
監護民警告訴劉慶山,小胡子是東郊鄉的一個農民,幫一個承包了一千畝漁塘的包頭打工。原來口頭協議說好是年終結算工資的,可是到了年關,漁塘包頭卻以種種借口推脫賴賬,小胡子辛苦一年兩手空空,一氣之下把一瓶農藥丟進了其中一口漁塘里,毒翻了一塘魚造成了兩萬余元的經濟損失。包頭把小胡子告到法院,小胡子被判處三個月拘役,由于刑事拘留時間折抵刑期,小胡子只剩下一個多月的拘役期限了,是屬于留在看守所執行的余刑犯。劉慶山聽了唏噓不已,深為像小胡子這樣本質不壞的人被逼無奈一時沖動鑄成錯誤而受到刑事處罰深感惋惜。
然而,南江市公安局的民警們更擔心的是,劉慶山今后的人身安全怎么保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