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常常被問到一個問題: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寫作的·
要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呢·在我看來,寫作這個概念很大,當一個孩子學會使用漢字,運用自己的思維寫下第一個句子時就可以被視為開始“寫作”了——照這種說法,我從童年里奶奶教我認字、寫字起就開始“寫作”了; 如果把范圍縮小,從初中畢業的暑假發表第一篇文章算起,截至今年我寫作也已超過六個年頭。
六年意味著什么呢·六年意味著好像怎么盼都盼不到頭的小學時代,六年意味著莽撞卻美好的中學時代,六年更意味著洋洋灑灑的數十萬言——那些稿紙上密密麻麻的詞語,以及橄欖色的電子文檔里一行行排列整齊的句子,記錄著我如何跨越人生中的一個又一個六年,成為現在的樣子。
在現實生活中,我是一個對周遭滔滔不絕、對自己閉口不談的男生。談論自己會讓我感到莫名的不安與局促。但在文字里,我卻愿意將一切和盤托出。這聽上去很奇怪,因為文字最終會被他人閱讀,也就是說,與我有關的故事也好、秘密也罷都會被人一覽無余。何況,相較于口說無憑,有了白紙黑字,我更加貽人口實。
我無法處理這一矛盾——我既沒有辦法在眾人面前將與自己相關的瑣碎點滴娓娓道來,也沒有辦法像美國女詩人艾米莉?狄金森一樣完全與世界隔離,獨自生活與寫作——因此,我只能保持寫作這個動作,甚至不去追索作品的意義。我超級低產,常常覺得自己寫不下去。產生這種心情的原因很多,一時之間也說不清楚。解決的辦法就是把自己對于文學的野心放低一點兒再放低一點兒,只要寫的是自己想寫的,而且從中確實獲得了某種意義上的解脫與快樂,就足夠了。著名作家方方在第十屆華語文學傳媒大獎的現場說:“我主張年輕的孩子不要在自己沒有閱歷的時候就想寫出驚天的作品,其實自己寫著好玩就好,別想著要馬上出名。”這一觀點我非常贊同。
我在本文的開頭提到了我的奶奶,為了首尾呼應,也為了表達我對她的敬愛,我打算在文末再補充一點兒和奶奶相關的內容。由于父母工作繁忙,我是奶奶帶大的。第一個教我讀書、認字的人是我的奶奶,但十分有趣的是,她是個文盲。奶奶只認識為數不多的漢字,寫出來的字方方正正,筆跡很像小學生。但無論如何,我就是臨摹著奶奶的筆跡,不斷翻看著奶奶給我的發黃的練習冊,學會了認字與造句。奶奶把生活交給她的智慧毫無保留地送給了我,讓我可以隨心所欲地記錄生活,但直到現在,她看著我寫下的字字句句仍一頭霧水。
幸好一聽我念她就懂了,因為那些文字膚淺得很,與文學扯不上半點兒關系,只與生活息息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