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職循理育人品 施教遵法得民心

張大文：1991年被評為全國模范教師并被授予國家級“人民教師”獎章。1992年被評為上海市特級教師。現為復旦大學附中特級教師，華東師范大學、華中師范大學兼職教授。已發表文學作品1000萬字左右。

無獨有偶：“循吏列傳”這個題目，太史公做過一篇，現今國民黨名譽主席連戰的祖父連橫先生在其代表作《臺灣通史》（中國內地2006年4月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第一版）中也做過一篇。現在把太史公的全文和連橫先生全文中的朱山篇刊登如上，以饗讀者。

循吏，既然是本法守法之吏，他們的最大特點就應該是堅直廉正，以身作則，無所阿避，決不曲從退讓。太史公筆下的楚昭王之宰相石奢和晉文公之獄官李離，就是這樣的人。石奢縱父而死，李離過殺伏劍，儼然維護了法律上“失刑則刑，失死則死”的尊嚴。這里所謂“失刑” “失死”，固然指不該判的卻判了，但是也指該判的卻沒有判。李離判的錯案屬于前者，石奢犯的罪行屬于后者，因而他們對國君的寬恕辭而不受，伏誅而死，客觀上是起了“正國法”的作用的。

當然，循吏最經常起的作用應該是維護安定的社會秩序，為百姓謀利益，甚至損己利人。也就是說，既有言教，又有身教，其中最重要的是貫徹仁義與王道。你看，子產為相一年，便整頓民風，使人正派穩重，尊老大氣；為相二年，便不主觀預定物價，而從客觀實際議價，安定人心；為相三年，社會秩序大為好轉；第四第五年，田器不再化為干戈，士民無須立據作保應戰。這是一派養生治喪的平和景象。但是，來之不易。一是要善于為民謀劃，例如秋冬勸民進山砍伐，以便春夏利用水漲而出竹木；二是要敢于損己利人，例如安于食茹而美，樂于織布而好，那么，農士工女到哪里去賣掉他們的貨？所以，必須拔其園葵而棄之，疾出其妻而燔其機！

但是，還得講求辯證的策略。有的意見，過于主觀，百姓不便，就要放棄。例如楚莊王要把小幣改為大幣，以輕換重，結果百姓莫安其處，皆去其業，發展下去，三個月便可傾覆市場。孫叔敖當機立斷，下令復市如故，而且對莊王先斬后奏，可見其心之熱切。有的意見，雖然行得通，也要分階段實踐，培養百姓的覺悟，以求一逞。例如莊王要把楚民習慣的低車改為高車，以便馬拉。孫叔敖認為此舉有理，但不能一蹴而就，先要加高各家各戶的門限，當大家習慣于跨高門限進出時，就會“悉自高其車”了。這叫做“不教而民從其化，近者視而效之，遠者四面望而法之”。——正是這種不教而化，才是教化萬方，甚至包括教育了自己：公儀休深知不受魚才能自給魚，便是一例。

連橫先生筆下的朱山，寫得更是有血有肉。全文以朱山教育好一個兩縱之賊，使之改邪歸正為縱線，以朱山不受私款（小金庫）、不拉關系（上級官員來視察，一般招待）、為民請命（巡道因撈不到油水而要把鹽堿地當作好地登記入冊征稅，朱山力爭之）為橫線，而兩線的交結處，則是朱山因反對鹽堿地登記入冊，也反對邑人謀賂萬金而免登記入冊，由此激怒巡道，被羅織罪名而逮捕，剛剛要登舟遠行，恰逢先前兩縱之賊奉母命前來報恩獻百金。

這樣的安排前呼后應，合乎情理，凸顯朱山對囚犯以教育為主的品德和百姓對蒙冤受屈的父母官的一片真情。朱山下車伊始，除了謁廟，便是視獄，而且對小竊當庭釋放，各予十金，使他們重新做人。不料此賊再犯無赦，只是見到面有淚痕，原系老母抱席來裹尸而孝心萌動，朱山看到這個細節的閃光點，決定再予十金，就此拯救了一個改惡從善的靈魂。因此，當朱山懷疑獻金來路不正時，他便跳海以死明志，“舟子急救，山乃受之”。其實，老百姓的報答何止于此。他們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在任時，此舉反而加害于你；你落難時，你為老百姓而落難時，就送你家一幢萬金之屋！什么受賄行賄，都加不到你我的頭上來了。所以，真正能夠把文章做好的，是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