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棍,舌吻與薩科齊

我印象中的法國是一個被賦予了太多意象的國度，你總是能在你幻想中的法國里找到你要的元素，太多的象征總會讓人對此心生幻想。比如盧浮宮，比如埃菲爾鐵塔，在我意識里，這就是兩個永遠只能在畫面上看到的東西。所以當他們就這樣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家鄉的電信塔以及環西文化廣場的金字塔，感官實在遲鈍到一定境界了。

剛從馬德里到巴黎的飛機上下來，我們就馬不停蹄地閃轉騰挪到了鐵塔附近。下地鐵的時候覺得那么高的塔總能看到的，但是其實一點跡象都不見，于是埃菲爾高大的形象轟然倒塌。問了一位看著well educated的路人，他果然不負眾望，英語說得很好，一下子就指明了道路。其實巴黎路人的英語要比餐飲業人員好得多，每次點菜都必須按圖索驥，否則永遠不知道菜是什么，而服務員則更說不清。于是拐進路口看到鐵塔的瞬間頓時覺得———果然它們都被妖魔化了。于是很平靜地喀嚓了幾下以示來過，擺拍的數量反映旅游質量真是太有道理了，你看到值得贊嘆從內心感到好的，你的第一念頭絕對不是跟它喀嚓。當然了，不是所有事都要純粹，首先你并不一定可以知道什么是純粹，其次你要純粹，那么代價太大了，而且很累，這是要足夠的決心的。所以我們決定就不純粹地登上鐵塔，俯瞰巴黎夜景什么的。我看到夜景的第一反應是覺得它畢竟是巴黎，顯得比巴薩、比巴倫西亞都要規整。當然巴薩是盡可以亂來，高迪這邊一筆那邊一劃，藝術審美解決一切。當然它也確實好，不羈的樣子就像達利兩撇胡子。其實所有的經歷都是這個道理，在一定高度層面上的隨性才是有價值的，否則真的就是一攤爛泥而已。夜景給人感覺不錯，不過我就是覺得實在是太暗了。回北京了一定要找個地方俯瞰一下，是不是夜景都這樣，于是就這樣觸發了鄉愁。這種藏在骨子里的想念總是在不經意間就跳出來，讓你意識到你的家鄉離你有萬里之遙。在裝了一會兒文青之后就下來了，大家紛紛表示對巴黎略失望。但是對一個城市，你想評價我覺得至少得住一年，而且還得樂觀健談且熱愛思考。我是不是太不敢下定論了？倒也不好，有犬儒傾向。

法國人其實比西班牙要勤勞。早上八點就陸續開門了，而西班牙人民基本是在九點以后，除了銀行和咖啡店。所以法國擁有勞動人民勤勞與智慧的結晶，法棍，可吃可用，令人稱奇。不管大家怎么描述剛出爐的法棍有多好吃，我還是沒好感，還是乖乖吃夾片面包好了。不過關于吃，大概法國人是很驕傲的。傳聞他們鄙視美式快餐，大概是傳統印象。當然，我們這些外來人還是不顧世俗目光，毅然一天一頓麥當勞。Crepe是吃得最滿意的了，吃起來像細膩一點的煎餅，咖喱雞味道真是不錯還不貴。另外某種其他不記得名字的什么餅也完爆bocadillo（西班牙三明治）。在蒙馬特高地吃的蝸牛，也算真的法餐了，味道比較像好吃一點的大田螺，所用的器具很精致，兩尖的小叉子和夾住蝸牛的固定器，優雅什么的就是這么誤會來的。當然20幾歐的套餐，并不能體會法餐的精髓，可是從這器具也大概能看出法國人在吃上的作派。所以聯系德國的所見所吃，我忽然有疑問：做事風格和吃飯的風格是反的么？中國的飲食倒是和做人如出一轍，復雜多變。巴黎香街附近的北京食堂是最有滿足感的一頓，居然有皮蛋豆腐！大概已經半年沒吃到了。雖然沒吃到火鍋，但也是各種high。中華料理還是名垂青史無可爭議的。在馬賽的時候，我們還想嘗試著名的魚湯，雖然評價都不怎么高，然而要價24歐一份，于是只能看著馬賽的海水想想它的味道。

吃是一個側面，而我覺得最能代表巴黎的一個側面，其實是這里的明信片。我在Valencia看到的某家店賣的黑白明信片覺得好文藝，但其實跟巴黎的比，真的就相形見絀。各種黑白復古感，而且最厲害是每家店都不重樣。其實這種默片風格還真的就是巴黎這樣的城市才能撐得起來。在香街的那家店實在是最大驚喜了，至少滿足了我這種想裝著文化苦旅、其實毫無文化只有苦旅的人發現文化細節之類的愿望。那里擺著各種漫畫版的明信片。比如一張寫著巴黎夜晚的，是蒙娜麗莎從畫里走出來了，還用了梯子；還有如果你來巴黎該怎么穿，裝逼指南什么的，以及兩只卷起來的舌頭標題是法式接吻。其實最搞的是一張關于身高變遷的，四幾年威武雄壯一身戎裝的背影大概是戴高樂，然后2009就變成四娘一般身高并張牙舞爪的猥瑣樣子。然后店老板還問我們知不知道這是誰？我們問是薩科齊么的時候，他由衷地笑了。法國人民實在是太愛惡搞了。G20峰會的時候，齊哥一不小心出糗了，而法國電視臺就把這段剪出來反復播放，主持人還故意表演，來一段模仿秀。自嘲其實是個好東西，又風趣又無害。其實你對一樣東西太沒自信的時候，就不敢自嘲或者過度自嘲。這種適當的自嘲是一種氣質的表現，大概也是某種高度上的隨性吧。這些漫畫在我看來很能說明法國氣質：自由，幽默，不失優雅。法國大革命的影響波及世界各地，那么作為發源地，它的精神就高度概括成這幾張小小的紙片，安靜地藏在香榭麗舍大街的角落。

自由隨性固然是一部分，但法國人對待歷史對待藝術的態度，也絕對是一絲不茍，否則勁霸男裝就再也沒有賣點了。雖然說盧浮宮前的金字塔使我鄉愁四溢，但它里面真是像另一個世界。隔著眾多人和一個圍欄勉強看到蒙娜麗莎，只能模糊喀嚓并不想去管神秘微笑。三大鎮館之寶大概也是被妖魔化許久，見到了就并沒有那么激動。我真心被美到的是一尊半躺半裸的少女雕像《沉睡的海爾瑪弗狄忒》，雖然其實是雌雄同體…但是柔美的線條和恰到好處的姿勢，讓性別顯得也就不重要了，希臘神話嘛眾神關系實在是亂的可以。如果盧浮宮表達了法國人對藝術的尊重，那么先賢祠和榮軍院則分別代表了法國人對于英雄人物和普通人的敬仰與關懷。伏爾泰們的墓穴，榮軍院的大炮，雨果的房間。這里的一切，都賦予了法蘭西無與倫比的氣質。

最后再吐個槽。去逛了法國最有名的老佛爺和春天百貨。我們再一次意識到貧富差距之大實在是不可逾越。春天百貨里遍布中文并配有中文服務。LV店里無數中國人手拎肩挎，如同免費.我們只能在swatch的柜臺前稍作流連……

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我看到的也只是我所關注部分的法國。

幾個橫截面，它獨特而奢華的氣質就躍然紙上。務實的法棍，隨性的嘲笑，逃跑的蒙娜麗莎，莊嚴的榮軍院，整個巴黎總是彌漫這種隨意而又嚴肅，歷史而又現代的迷人氣息。拋去仇富心理，這是一個值得深交的地方。

許天舒 22歲，南通人，北京外國語大學西班牙語專業3年級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