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龍和玉鳳是在網吧里認識的。
安龍從小愛上網,把學習耽誤了,大學沒考上,還不收心。他爸雖在縣里開了個機械廠,但他見了那些硬邦邦冷冰冰的鐵疙瘩銅片兒卻總打不起精神……他爸氣得沒辦法,打又舍不得,罵又沒效力,恰好他一個朋友在省城開了個網吧,要找個管理的,他爸便說:不成器的狗東西,你就往老里混去。安龍就去省城當網管了。
那時,玉鳳還是一個歷史系大二的學生。玉鳳第一次去網吧的時候,安龍只無意地瞄了一下她的眼睛,想說什么,卻什么也沒說,只在賬本上畫了幾筆什么。第二次來的時候,看著她的眼睛,安龍突然笑了,說:來啦?她也笑了,點了一下頭。慢慢地,老遠一看見她來,安龍就喊:好位置給你留著。再后來,碰見天陰下雨,安龍便說:這里有傘哩。一次,玉鳳查資料寫論文熬得時間太晚,抬頭看時,網吧里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安龍卻在一旁笑著說:沒關系,我送你回去。
說起他們第一次在一起吃飯,則完全是一個偶然。那天,安龍正一個人在他經常光顧的一個地攤吃餛飩,突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想都沒想就大聲喊:李玉鳳,你也在這兒……一塊來吃吧。后來,安龍就經常請玉鳳去吃麻辣燙和火鍋了。一次,正吃著,安龍的電話響了。安龍邊吃邊接聽。打完了,玉鳳聽安龍又是發貨又是打款地說著,便問;誰的?安龍:我爸。玉鳳驚訝說:你爸?安龍就把他家辦廠的事說了。玉鳳的臉色便在那一霎間悄無聲息地變化了——在這之前,她總覺得她和他這個打工仔之間橫著一條永遠也無法逾越的看不見的鴻溝。但現在,她早忘記了自己客人的身份,只夾著菜或肉,一次次勸說:吃,你吃啊……
他倆就在外面租房住了。一般而言,人們對幸福的日子總是十分健忘的;為什么幸福的日子總短暫得就像是電光擊石呢?金融危機來了,安龍家的工廠立馬面臨著資金鏈斷裂的危機。安龍的情緒似乎低落到了極點,而玉鳳那時所面臨的卻是即將到來的畢業。安龍家的工廠眼看就要倒閉了;玉鳳那時忙得幾乎不露面了。
安龍幾乎是求她說:我爸我媽已經知道咱們的事了……求你跟我回趟家暖暖他們的心吧。
玉鳳同意了。玉鳳在走進安龍家院子的第一眼就看見那個半截埋在泥里的銹跡斑斑的奇怪的銅器了。
說起那銅器的淵源,要說到安龍的爸爸還是十七八歲毛小伙的時候。那時村里的墻上刷滿了“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的標語。那時從城市到農村人們每天都要挖會兒地道。安龍家的地道是從他家廚房的紅薯窖里挖進去的。安龍爸爸一天挖著挖著突然吃了一驚:怎么地底下有個洞?一開始嚇得只想逃命……但很快,一個年輕男人的好奇心就占了上風。他把洞口一點點挖大了,端著燈盞,大著膽子,爬進那深不可測的滑膩膩的黑暗。很快他就明白,這是一個廢棄的地道。他在那黑暗里爬著,不久,就到了一個井口。一束刺目的亮光,從天而降,隨之而來的,還有仿佛從另一個世界來的隱隱約約的笑聲……他又往回爬著,許久,又到了另一個井口。這地洞是哪個朝代挖的?誰挖的?因為什么挖的?沒人知道。那銅器就是在那洞里撿的……
一直到吃午飯的時候,玉鳳的心事還在那個銅疙瘩上盤旋著。臨走的時候,她禁不住蹲在哪兒,用手細細摩挲起它身上的紋路來……安龍在一旁早看出了從她眼里汩汩流淌出的疼愛來,說,你要喜歡,帶去玩去。在一旁的安龍爸突然說,臟兮兮的……回頭我弄弄干凈,你給玉鳳送去。
玉鳳和安龍的關系又變得熱絡起來。一直到安龍給她送來了那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她才又變得有點不冷不熱起來。盒里裝著的正是那個銅器。玉鳳當然知道它是唐朝的一個遺物,市價大概在三百萬左右。
安龍找玉鳳時常常撲空,到后來竟找不著了。一打聽才知道,玉鳳病了。病還不輕,急性白血病,已經住院好幾天了。安龍便找到說:你為什么不告訴我?玉鳳什么也不說,只轉過眼去,一任淚水在臉上橫流著。
那時,安龍家的工廠已經渡過危機紅火起來了。在安龍家無微不至的呵護下,玉鳳竟幸運地康復出院了。
玉鳳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個禮品盒給安龍家送還回去了。只是她和安龍都不知道:那只是個贗品。原來那天一看見玉鳳捧著它愛不釋手的樣子,精明的安龍爸爸隨后就帶著它去找行家鑒定了……于是他就用它作抵押貸款把廠子救活了……
據說安龍和玉鳳結婚后生活蠻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