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兵

來，新兵蛋子，把衣服洗洗。

來，新兵蛋子，把被子疊疊。

來，新兵蛋子，把皮鞋擦擦。

你別給老子瞪眼，老子剛下連隊那陣兒，也是這樣。要想當好兵，就得好好學，包括這內務。老兵沖剛來的新兵蛋子咋呼。

老兵是三班班長，75年的老兵。眼看提干命令就要下來了，上邊又來了政策，說提干必須上軍校。

老兵小學沒畢業，上不了軍校。老兵說，他一輩子的愿望就是提干，他提不了干，他心愛的女友就要吹。連長說，想提干，也成。立個二等功就不用上軍校了。

所以，老兵做夢都想立功。

新兵也想立功。沒考上大學那陣兒，他很傷心。他要去當兵。考上大學的女友說，去當兵？也成啊。立個功給我看看。

所以，新兵要立功的心情與老兵一樣迫切。

不久，自衛反擊戰打響了。

新兵蛋子，想立功嗎？想？拿起你的槍，給老子走，去執行任務！

新兵跳起來，“啪”一個立正，拿起56式半自動步槍，就跟著老兵去執行任務。他想，立功的機會來了。

老山前線，是茂密的亞熱帶原始森林。森林里野獸出沒無常，螞蝗蜥蜴毒蛇等對侵入它們領地的人們隨時準備發動攻擊。還有數不清的地雷，正所謂步步驚心。

老兵把走在前面的新兵一把拉到身后。新兵不服氣，又走到了前頭。

老兵撕了紙條，在上面寫了幾個字，說：誰抽到“后”字誰走在后頭。

新兵打開自己抽到的紙條，上面寫著歪歪扭扭的“后”字。

老兵自己的紙條看都沒看，“啪”地一下就扔在了草叢里。他在前面端起自動步槍，搜索前進。

新兵只好撅著嘴警戒跟進。

老兵獵手一般犀利的目光搜索著任何一個可疑的目標。翻過了五座山，終于，他們發現了一個目標：一個敵兵身旁放著大袋的食品，坐在路口一塊石頭上抽煙。

新兵突然發現，距離目標200米處，在一處灌木叢林下面，有敵人的隱蔽碉堡。老兵打了手勢：二人一前一后，匍匐前進。老兵慢慢到了目標的身后，一個餓虎撲食鎖住了目標的喉嚨，同時反剪了目標的雙手，新兵及時趕上把毛巾塞進俘虜的嘴里，麻利地捆綁了俘虜。

老兵讓新兵押著俘虜沿著來路走在前面，自己斷后。

新兵知道，斷后是危險的。新兵堅持斷后。老兵低吼了一聲：服從命令！

在接近國境線時，后面槍聲響起。被敵人發現了。

安全押解俘虜，我掩護！

老兵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交到新兵手里說，交給連長！

說著縱身躍到一塊巨石后面，向敵人猛烈射擊。

新兵含著眼淚押著俘虜越過邊境線時，后面傳來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新兵把老兵的信交到連長手里。連長打開，里面竟然是老兵要求退伍的申請書。他說，他的女朋友不再要求他轉干了，他一復員就回去結婚。

清理戰場時，新兵撿到了老兵扔掉的紙條：紙條上歪歪扭扭寫著一個“后”字。新兵一下子坐在地上，失聲痛哭！

一個月后，新兵把兩枚軍功章和一束鮮花放在一座墓碑前，墓碑上有著老兵的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