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會去那?”作為合格的記者,新聞背后的新聞不應該放過,但我情知這對于他而言,很難給一個自圓其說的回答。
還是從頭開始表述這次采訪吧。
采訪的對象是一個見義勇為的人。雖然有小悅悅事件,有老人應不應該扶的爭論,但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的事跡依舊算不上特別。如果非要找出所謂的新聞點來,那么就是見義勇為的是一名領導。
“您能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景嗎?”我將錄音筆擺在他面前。
他有些遲疑:“也沒什么,事情經過你不都知道了嗎?”
我覺得我應該讓他明確這次采訪的重要性,所以再次強調這是市委主要領導指示,如果完成不了估計領導會親自給他說。我不知道這算不算要挾,但他顯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因為他說:“我知道,這是政治任務,對嗎?”
我笑了。
“那晚,我正在森林公園散步。”他盡量讓自己顯得自然些,“當時,我沿著城中樓的游步道漫步,呼吸著林中清香的空氣,梳理一天零亂的思緒。走到一半時,便聽到在林子深處有人在喊叫什么。”
我問:“是喊救命嗎?”
他撓了撓頭:“我還真沒聽清,感覺好像有人在吵架還是做什么。”
“您什么反應?沖過去了嗎?”我問。
“沒有,我當時并沒有意識到是有人在犯罪。”他停了下來,摸出一根煙來,用眼光征詢我同意后,便將煙點著了,然而很享受地吸一口。“我繼續往前走,但那聲音越來越大了,隱約有女人的哭聲,我才意識到有點不對勁。”
“這時您便沖過去了?”
“怎么能沖過去呢,也說不定是小情人鬧別扭呢!”他咧開嘴笑。
“那是什么因素促使您過去一看究竟的?”我的眼睛里估計此時寫著疑惑。
他顯然明白了我的意思,“雖然我不敢斷定有事,但心里還是些奇怪,當然,你也可以說是好奇心使然,反正我躡手躡腳地向聲音傳來的方走過去了,接著很清楚地聽到了哀求聲和呼救聲。”
“這時您應該清楚是犯罪活動了,如果選擇離開,沒有人看見,所以我想知道您當時是怎么想的。”我盯著他問,他的回答對我以后要寫的稿子極為重要。
他又笑了,將煙頭在煙灰缸里提捻滅,“如果我說制止違法犯罪行為是一個公民應盡的義務,更何況我還是個領導干部,你應該會很滿意。”
“不是嗎?”
“我也不知道,事實上我當時什么都沒有想,只是加快步伐沖了過去。只見兩個歹徒,其中一個手中握著把刀,被搶的是一對戀人,男人已經躺在地上,頭上流著血,顯然已經負傷,歹徒不顧女孩的哀求,正在撕拉著女孩的衣服,真是喪心病狂。”他重重錘了一下桌子。
這正是我想要的,包括他錘桌子的舉動。“我想知道,您當時不害怕嗎?一點都不嗎?”
他孩子般地笑了,“誰說不害怕,我當時喊住手時,自己都能感覺聲音在顫抖,兩條腿鉛樣沉重。”
“但您畢竟喊出來了,也沖上去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用了個成語。
“兩名歹徒,而且手持兇器,您怎么就能對付得了?”他細胳膊細腿的,我想象不出他的英武表現。
“你小看我了,想當年,我也是練過武的,雖然瘦,筋骨還在。”他捏了捏拳頭,“不過,好多年不練了,否則不要說兩個,再來兩個,也不在話下。”
他說這些話時,我感覺一股英氣撲面而來。
“可是,您還是負了傷,但即便是負了傷,您還是奪下了他們的刀,其中一個還被您制服了。”此時,我的眼睛里充滿了敬佩。
“可還是跑了一個。”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采訪到這,基本可以結束,但這時,我突然想起什么,便問了這么一句話。
“您怎么會去那?”
他臉上的表情突然凝固,頓了頓,摸著根煙來,點著,連抽了幾口,顯然在思考如何回答我的提問。因為我的注視,不容他過多考慮。所以他說:“沒什么,就是散步。”
“一個人嗎?”我問。
“當……當然,是……一個人。”他說話不像開始那般流利了。
“可當時已經快10點了。”
“10點,有那么晚嗎?我沒注意。”他說,眼睛不看我。
我想了想,決定還是問下去:“你負傷以后,120和110接到的電話都是一個女人打的,這女人是誰?”
“女人!什么女人?”他有些驚惶失措。
“你不認識這女人嗎?”我窮追不舍。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誰打的電話,我也不知道什么女人。”他情緒焦躁起來,“今天就到這里,我還有事。”
我看到他站起身來,顯然是在下逐客令。我知道今天的采訪無法繼續下去,很客氣地跟他握了個手,然后離開。
那個打電話報警的女人,我在110看到了報警手機號碼,這個號碼恰巧是我一個很好的姐妹所用,而我這個姐妹恰巧跟他一個單位。
此刻,我為稿子如何結尾而傷透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