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如仕后的十余年間,一直擔任地方上的小官,但他總是踏踏實實地干一些有利于國計民生的實事。他為政清廉,體恤民情,剛直不阿,力主改革,屢遭誣謗,數度被貶。
好不容易逮了個機會進了朝廷,卻在公元一○二九年的冬至前夕,聽說宋仁宗趙楨決定率文武百官于冬至日在會慶殿為他的母親劉太后叩頭慶壽。范仲淹馬上上了一本奏章,認為家禮與國禮不能混淆,這是有損君主尊嚴的事,應予制止。
這一事朝廷尚未答復,范仲淹又奏了一本,說仁宗現已年滿二十歲,可以獨立擔當大任,劉太后應退居后宮,不需再垂簾聽政了。這使劉太后十分惱火,一紙詔書將范仲淹貶為河中府通判。
這是范仲淹首次因言獲罪。
三年后太后病逝,仁宗即調范仲淹入朝任右司諫,工作就是評議朝事。此時又逢干旱和蝗蟲災害蔓延山東半島和江淮流域,范即上書請予救助。未果,范仲淹則直問仁宗,如果把你宮中停糧,陛下該如何?仁宗汗顏,隨派范仲淹去賑災。
回朝不久,范仲淹發現當時的宰相呂夷簡廣開后門,濫用親友,便根據自己的調查,繪制了一張“百官圖”,在公元一○三六年呈給宋仁宗。他指著圖中開列的眾官調升情況,對呂夷簡提出了尖銳的批評。偏偏呂夷簡老謀深算,蠱惑君主將范仲淹貶為饒州知州,后來幾乎又貶死在嶺南。
饒州在鄱陽湖畔。從開封走水路到此,至少須經十幾個州。除揚州外,一路之上竟無人出門接待,范仲淹對此毫不介意,反而作詩道:“世間榮辱何須道,塞上衰翁也自知”。
范仲淹自幼多病,當時又患了肺疾,到饒州不久,他的妻子也因病離去了。在附近做縣令的詩友梅堯臣,寄了一首《靈烏賦》給他:“靈烏靈烏,爾之為禽兮,何不高翔而遠翥?何為號呼于人兮,告吉兇而逢怒?方將折爾翅而烹爾軀,徒悔焉而亡路。”
意思是說,你不要像啄木鳥一樣,啄了林中蟲,卻招來殺身之禍,面對貪官污吏不要過于耿直,你在朝中屢次直言,都被當作烏鴉不祥的叫聲,勸范仲淹應學報喜之鳥,而不要像烏鴉那樣報兇訊而“招唾罵于里閭”,要他管好自己的烏鴉嘴。
通過這篇《靈烏賦》,范仲淹已然看出梅堯臣和自己同歸而殊途,兩個人純粹是兩股道上跑的車。范仲淹立即回了一首《靈烏賦》:“……彼希聲之鳳凰,亦見譏于楚狂;彼不世之麒麟,亦見傷于魯人。鳳豈以譏而不靈,麟豈以傷而不仁?故割而可卷,孰為神兵;焚而可變,孰為英瓊。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和他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已經成為中華民族無數仁人志士的座右銘……
到今天,范仲淹離開我們已九百多年了,但他那“寧鳴而死,不默而生”、“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吶喊卻一直回響在我們耳際,促使我們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