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試愛

一、

天朗氣清，難得帶著女兒出來散心，拐過了公園旁的小道正要回去，章妃愛卻忽地停下腳步，驚愕地望著前頭面目清冷的男人。

他，回來了？

章妃愛的手心微微顫抖，小女孩拎著裙擺苦著臉說：“媽媽，裙子臟了。”章妃愛回過神，“沒事，回去媽媽幫你洗。”她虛弱地笑著，再抬頭，已能平靜地打招呼，“你回來了。”

他消失了五年，她以為，他不會再出現。

“我答應過你會回來的。”他說，“我以為，你會等我。”

章妃愛抿唇，沒有回答，他深切的眼神讓她只想逃避。郭萍喊餓，章妃愛欲借機離開，羅杰卻不許，帶著她們來到附近的一家快餐店，點了小孩子愛吃的。羅杰放肆的目光追逐著她，章妃愛覺得渾身不自在，“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昨天到的，我一個月前就用郵件通知你了。”

章妃愛低著頭不說話，她是看見了，卻選擇視而不見，現在的她用什么身份去見他呢？

“你的孩子？”羅杰指著旁邊的郭萍，章妃愛點頭，他不吝贊許：“很可愛。”

他臉上的笑卻讓她更加難受，“羅杰，你不要這樣……”

“我還什么都沒說呢。”羅杰靠近她，逼問她，“為什么要嫁給別人？”

他為了完成兩人共同的夢想，獨自在國外飄蕩了五年，原以為回來之后就可以和她永遠在一起，卻得知他出國的第二年她結婚了，孩子都三歲了！他所有的努力，都像是一場笑話。

章妃愛沉沉地嘆息，“羅杰，都過去了。”

“告訴我你是被逼的。”羅杰握住她的手，期待地看著她，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別的理由，因為章家的長輩一向不喜歡他。

她沉默，卻像是默認。

羅杰握著她的手更緊了，他激動地說：“妃愛，離開他！跟我一起，我們出國，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不可能的！”她不顧疼痛把手狠狠地把手抽出來，“我們真的不可能了。”

看她那么決絕，羅杰放軟了姿態，卑微乞求：“妃愛，我愛你！”

“可是我不愛你！”章妃愛抱著孩子起身離開，淡淡的聲音說道，“以后，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幫傭帶著郭萍去睡覺，章妃愛回到客廳，正看見丈夫郭允笑疲憊地舒展筋骨，她走過去雙手搭上他的肩膀，像平常那樣給他按摩。他卻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面前打量著她，銳利的眼眸像知曉了一切，“你在討好我嗎？”

“什么？”章妃愛錯愕。

郭允笑不喜歡拐彎抹角，“那個叫羅杰的回來了？”

章妃愛猛地抽氣，“我……”

她臉上的表情證實了他的猜測，郭允笑憤怒地甩開她的手，“我記得你說過，你不會再和他有任何聯系！”

章妃愛努力辯解：“我沒有和他聯絡，今天是偶然……”

郭允笑不信她，他冷冷地哼了一聲，“章妃愛，你敢說自己不愛他嗎？”當初，她說的那樣堅決，她愛的人只會是羅杰，不會是他，卻為了現實不得不嫁給他……這樣的婚姻這樣的她，讓他怎么相信？他想信，可是她的捉摸不透，她仿佛隨時離去的淡然，讓他信心全無。

“我不想跟你爭執這個問題！”章妃愛扭頭就走，郭允笑卻不放過她，拉住她的手臂，咬牙切齒道：“章妃愛，你信不信我會毀了他？”

章妃愛不可思議地望向他，她終于承受不住，“郭允笑，你究竟想怎樣？”

他們結婚四年，生了一個孩子，可是他們之間，沒有信任。

兩人都不說話，對峙而立，大門砰的一下被撞開，醉醺醺的女郎搖搖晃晃地走進來，努力睜大眼睛看清面前的情況，“哥，你在等我嗎？”

郭玲玲一直都不喜歡章妃愛，始終認為章妃愛是為了錢才嫁給郭允笑的，她搖搖晃晃地攀上郭允笑的肩膀，滿口酒氣地說：“哥，這種女人，你還要她干嗎？”

“郭玲玲！”郭允笑冷著聲警告她，“不許對你大嫂不尊敬！”

“她才不配做我大嫂！”

兩人之間詭異的尷尬被打破，章妃愛沒有計較郭玲玲的無禮轉身回屋。她現在混亂不堪，不想去計較羅杰的歸來，更不想應付丈夫的猜忌。來到兒童房間，郭萍已經睡著，她愛憐地吻了一下孩子的臉蛋，隨即關上燈離開。

現在的她，只想照顧好女兒郭萍。

郭玲玲的吵嚷聲到很晚才消停，章妃愛睡不著，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實際上，自從一個月前知道羅杰要回來，她就一直失眠。

床的另一側忽然沉下去，章妃愛剛要出聲，下一秒嘴巴就被堵住。男人的吻霸道強勢，熟悉的味道攻占她的感官，她緊繃的身子漸漸松懈下來。他解開她的衣裳，章妃愛下意識擋了一下，她以為他們這樣的狀態不適合發生這件事。

郭允笑卻生氣地將她的手鉗住，高高地舉到頭頂，他的吻變得粗暴，沒有一點柔情。

她一下子明白了，這是懲罰，懲罰她的不忠。

章妃愛閉上眼，任由他索取。

“章妃愛，你是不是一直只把我們的婚姻當做交易？”他忽然停下，銳利的眼眸依然讓人感受到強烈的存在感。

她不說話，在他來看，卻是默認了。

郭允笑松開她，甩門出去。

二、

“哥，他是我的男朋友，怎樣，不比你差吧？”郭玲玲帶著剛交往的男朋友回來，興奮地介紹給郭允笑。

郭允笑打量著男人，露出贊許的目光。

章妃愛正在廚房吩咐，聽見聲音端著果盤走出來，她看見郭玲玲身邊熟悉的面孔，心里一慌果盤掉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郭允笑瞇著眼看向她，他還未說話，郭玲玲已經不滿地發飆了，“你是怎么做事的？拿個盤子都做不好！你是不是故意要拆我的臺啊？”

章妃愛蹲下身，埋頭收拾一地的狼狽。為什么羅杰會來這里！她的手不住地顫抖，背后明顯感覺到一道灼人的視線，他到底想怎么樣！

郭允笑責怪地瞪了郭玲玲一眼，她吐吐舌頭，依偎在情人懷里。

“玲玲，你還沒告訴我這位先生叫什么名字呢？”

“羅杰。”郭玲玲一臉幸福地說，“他是自由攝影師，去過很多地方。”

章妃愛渾身一顫，她仿佛能感受到郭允笑的慍怒！她收拾著東西準備離去，郭允笑叫住她：“妃愛，如果不舒服就上去休息。”表面上春風和煦，心里卻已翻江倒海，妹妹的男友會是章妃愛曾經的戀人嗎？為什么會這么巧合？她的不正常，是因為他？

如果是，他為什么會來，是來奪回她的？

郭允笑隱隱覺得不安。

倉皇逃離那樣的慌亂，章妃愛來到女兒的房間，緊緊地抱著孩子——只有這樣，她才能更加堅定自己，她是郭允笑的妻子郭萍的母親，她和羅杰，已經過去了五年。

他為什么會來，他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

郭允笑會怎么想？

她過了四年平靜的日子，漸漸變得溫吞膽小，經不起任何的危機了。

羅杰借口要參觀別墅，走到兒童房附近時門卻開了，兩人相對而立。

章妃愛正要開口質問，羅杰卻搶先開口：“你過得不幸福。”他完全是篤定的語氣。郭玲玲刁鉆的性子他是知曉的，而郭允笑看她那樣被欺負卻不出聲，她還會過的幸福嗎？

原本他還想成全，如果她過的很好，他可以欺騙自己佯裝偉大，可是現在他做不到。羅杰動情地喚著他專屬的小名：“妃妃，我可以給你幸福的，我不介意你……”

“羅杰。”章妃愛打斷他，“別忘了你是玲玲的男朋友，你該叫我一聲大嫂。”

她的疏離，再次讓羅杰震驚，但卻依舊不肯放棄，“約個時間，我想給你看些東西。”

“沒有必要了。”她一口回絕，拒絕任何動搖自己的可能。

樓下似乎有人上來，章妃愛心里一慌轉身要走，羅杰在她耳邊快速地低語，“如果你不想讓你的家人知道我們的關系，你最好還是答應我！”他要挾她。章妃愛震驚地抬頭，羅杰軟語討饒，“妃妃，給我一個機會。”

章妃愛無聲地嘆息：“好。”她別無選擇。

為了避嫌，她先行離開，腳步那么匆忙。若她回頭，便會看見羅杰臉上的笑容，仿佛又有了希望。

而這一切，郭允笑看得真切。

他站在走廊的盡頭，巨大的盆栽植物隱去他的身子，一切盡收他眼底。她，答應了什么？郭允笑喉結滾動，莫名的難受起來。

幾天之后，羅杰發來時間地點，章妃愛知道終于還是得去了。

那是一處桃林，當年他們常去那里約會寫生，他的用意那么明顯。下了車，走進桃林，章妃愛看著眼前滿樹風華，不由得猛地吸氣。已是近秋，桃樹本該光禿禿的，此刻卻掛滿了照片。

是他游歷世界拍下來的。

——他離開那年，留下一封信，說要代替她看遍世間美景。她沒有當真，他卻做到了，并且將這些帶回來。

走向桃林深處，章妃愛的眼眶有些發熱。

照片換成了她的，五年前，甚至更久以前，或嬌羞，或嗔怒，幸福的眼睛里，只有他。

她拼命捂著嘴巴，不肯透露軟弱的情感，看向羅杰的眼里略有些憤恨，他為什么要在五年后讓她看這些！

“這些，是我最大的寶貝。”羅杰說，“我在原始森林荒野沙漠覺得自己挨不過去的時候，這些是我必須活下來的信念。”

他說：“我知道你一定氣我沒早點回來，對不起……”

他輕輕捧著她的臉，吻去她頰上的淚珠。

羅杰慎重地問：“妃妃，回來我的身邊。”

章妃愛立刻回神，卻沒躲開他倉皇的一吻，冰涼的觸感落在她的唇上。一瞬間，心里刺痛了一下，好像做了什么難堪的事。

“羅杰，你……”

他們不可能再重來。她想說，卻好似被奪走了聲音，她驚恐地看著前面走來的男子，她的丈夫，郭允笑。

郭允笑面無表情地走過來，將章妃愛攬進懷里，她清晰地感受到他憤怒的顫抖。

“我想你們的敘舊結束了，該把老婆還給我了。”

羅杰想趁機把話說清楚，“我和妃妃……”

“允笑。”章妃愛拉著郭允笑的手，緊張地打斷他的話，她仰著頭依賴地看著郭允笑，“我們回家吧。”

現在她的家，是那個有著郭允笑和郭萍的地方，和他羅杰無關。羅杰明白她的意思，一時說不出話來。

章妃愛跟著郭允笑的腳步，一路上沉默不語，他會這么及時地出現必然是一路尾隨。他已經知道了？他為什么還可以這么平靜？他看上去越平靜，她就越慌張。

沉默讓她難捱，章妃愛開口道：“你為什么不問我……”

“我想通了。”郭允笑將車停在路邊，轉頭嚴肅地看著她，冷酷地說：“正如你所說的，我們的婚姻是交易，那么既然我付錢了，你就一輩子都別想離開我！”

他后悔了。

他不會給她任何選擇的自由，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你這輩子只能是我的妻子，別想我會放手！”

他的宣告，那樣霸道。

章妃愛大張著嘴大，錯愕地看著他，一時竟有些感動。

勝過羅杰帶來的那些心酸的夢想和回憶，以及隨之而來的恐慌，他的霸道，反而讓她安心。

三、

車子離開別墅前，郭允笑望了一眼臥室的方向。想起她熟睡的臉上依稀的淚痕，他被針扎般渾身難受。

她的眼淚，是為誰流的？

昨夜回來時，她一改平時的作風，竟然換上性感的睡衣，主動來到他的房間。他心動，卻沒有忘記她和羅杰的一切，強硬地推開她，“你是想補償我嗎？”她錯愕難堪，他卻上癮了一般，吐出嫌惡的話，“我嫌臟。”

她受傷的表情，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混蛋！”郭允笑重重地錘了一下大腿，試圖懲罰自己。

進辦公室坐下，秘書剛要匯報一日行程，郭允笑打斷他：“幫我找一位愛好攝影喜歡對這一方面投資的人。”

“總裁，你……”

“還有，從今天起下午三點以后的行程全部推掉。”他疲憊地后仰，一天才剛剛開始，他卻覺得好累。

他愛的妻子不愛他。

他愛的妻子，隨時可能離開他。

這讓他終于醒悟，該抓緊的時候絕不放手。

郭允笑提前下班，去幼兒園接女兒，和章妃愛一起去吃飯，她愣愣的表情讓他愉悅，這些幸福都還在。郭允笑看著兩頰微紅的章妃愛，沒頭沒腦地來了句：“你可以像以前那樣和我說話嗎？”

“什么？”章妃愛回神。

郭允笑頓了一下，輕輕搖頭。

初見面時，她淘氣地頂撞他，絲毫不把他看在眼里，他卻覺得有趣，越來越放肆地撩撥，最后下定決心將她娶回來。可是之后，她就再也沒有那樣了，她恪守本分相夫教子，卻沒有那樣的自在。

郭允笑淡淡地舒口氣，“妃愛，我想把工作重心轉移到A市，我們搬過去吧。”

章妃愛不解，卻尊重他的選擇，“好啊。”

郭允笑暗自松了一口氣，他漸漸不喜歡現在生活的城市，因為這里有太多她過去的回憶，而那些都沒有他。更因為，羅杰在這里。

聽見秘書的匯報，郭允笑挑眉，“合約這么快簽好了？”

“對，五年時間，只要是他交的出來的作品都可以，畢竟我們給的酬勞很豐富，但是這段時間內不允許他與其他公司的任何形式的工作往來，否則視為違約，賠償金是簽約酬勞的五倍，不過他好像并沒有在意這一點……”

郭允笑冷哼，輕蔑道：“我以為他會很難搞定的，沒想到這么簡單……”

讓秘書出去，郭允笑正要辦公，私人電話乍然打破沉寂。章妃愛啼哭的聲音慌亂地說，“允笑，萍萍出事了！”

郭萍在幼兒園玩耍時不慎從樓上摔下，正在醫院搶救，郭允笑趕到時，郭玲玲正對著章妃愛破口大罵，“你是人家媽媽你怎么教孩子的，要不是你孩子不會這樣！”

章妃愛癱在地上，怔怔地任由她責罵。

郭允笑走過去推開郭玲玲，蹲下身將章妃愛緊緊地抱進懷里，喉嚨深處微微酸楚，他保證：“會沒事的。”

“對不起……”章妃愛痛哭出聲，郭玲玲責難的話在她腦袋里徘徊不去，讓她崩潰。

郭允笑心疼地說：“你別聽玲玲胡說，這件事跟你無關！”

護士從手術室里出來，急切地道：“血庫里存血不足，你們有沒有誰是A型血的。”

“我是！”

兩個男人同時出聲。

郭允笑這才注意到羅杰，他一直站在郭玲玲的旁邊。

郭玲玲拉著郭允笑不讓他去，“哥，你半年前才胃出血做過手術，不能抽血的！”

郭允笑要堅持，卻被護士瞪回來，章妃愛也好似聽到他們說話，死死地拽住他不放。他是她的依靠她的家，是她身后巋然不動的山，她害怕萬一看不見他，自己是否還能撐得下去。羅杰去抽血，郭允笑陪著章妃愛，坐在長椅上等待的感覺，比他一生所有的痛苦加在一起都要難熬。

手術結束，郭萍已經沒有生命危險。

章妃愛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渾身虛軟倒在郭允笑的懷里。

郭允笑慌張地把她送去休息，喝了點水之后章妃愛醒來，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卻是推門而入的羅杰。他不請自來，開口便問，“萍萍是不是我的女兒？”他越想，越覺得可能。

“你胡說什么？”章妃愛大驚，她擔心地望向郭允笑，生怕他有什么誤會。

郭允笑表情冷下來，“羅杰，我想你最好搞清楚……”

他話未說完，門卻被推開，屋外的郭玲玲一臉詫異，驚問：“為什么萍萍會是羅杰的女兒？”她怒氣騰騰地瞪著章妃愛，“你們是什么關系？”

羅杰看了看章妃愛，她難堪地扭過臉。他將這段舊情人分散郭允笑趁機插足的經過娓娓道來，甚至當中表明自己回來就是為了她。

郭玲玲發飆，“那我算什么！”

“我本來也沒想和你有牽扯，是你纏著我……”然后，他知道了郭玲玲是郭家的人，便開始主動接近。

“所以萍萍真的是你跟這個賤女人的野種？”

“郭玲玲，注意你的措辭！”即使是親妹妹也不能這樣誹謗他的妻子和女兒，“萍萍是我的女兒。”

羅杰趁勢說：“那就做親子鑒定！”

“我不會做任何侮辱我女兒的事情。”郭允笑冷笑，“你不配！”

郭允笑將羅杰和郭玲玲趕出去，回過頭來對上她困惑的眼，“你為什么要信我。”羅杰的堅持和郭玲玲的叫囂充斥著大腦，連她自己都開始懷疑，萍萍到底是誰的孩子。這種時候，她不懂他為什么這么信她？

“你的孩子就是我的。”郭允笑說，“妃愛，我愛她，我也愛你。”

這就足夠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卻在章妃愛的腦海里轟然炸開，他說，他愛她。

“謝謝。”

她充滿感激。

安撫她睡著，郭允笑推門出去，郭玲玲已經離開，羅杰正在外頭等他。“我們該談談了。”

“有必要嗎？”雖然這樣說，但是郭允笑還是跟著他一起。

兩個男人初次對話，爭鋒相對，“我愛她！”

“可是她不愛你。”郭允笑嘲弄，“你怎么會覺得你平白失蹤五年她還會等你的？”

羅杰提高聲音掩飾自己的底氣不足，“我那是為了完成我們的夢想！”

“但你丟下她也是事實。”

“可是我也聽說，你們當初會結婚，是因為章家需要你們的幫助，她根本不愛你！”羅杰說道：“這次我不會放手！她跟著你不會幸福的！”

郭允笑臉色一暗，“難道跟著你這個吃不飽飯的攝影師就行嗎？”

“這一點我已經想過了，不勞費心！”他已經找到愿意資助他的人，并且也將要舉辦攝影展，他有自信可以給她們母女很好的生活。

“是嗎？”

郭允笑勾起唇角，露出詭異的笑容。

四、

郭家別墅，郭玲玲不滿地嚷嚷，“哥，你到底還要縱容這個女人到什么地步？”

郭允笑看著在后院玩耍的章妃愛和郭萍，眼中自然流露出溫柔，“玲玲，注意你的態度！”

“態度？這個女人哪里值得我尊重了？你到底還想騙自己到什么時候？”郭玲玲氣得哇哇大叫，她故意說的很大聲，就是要章妃愛難堪，“你不知道外面人怎么說嗎？說你戴綠帽子就算了，還替別人養女兒！”

近期網絡上流傳一組艷照，尺度大膽，情色低俗，主角分明就是章妃愛，一時間關于郭家的新聞甚囂塵上，章妃愛更是被推倒了風口浪尖，甚至有人開始揣測郭萍不是郭家的孩子。

“住嘴！”郭允笑臉色陰沉，“你最好提醒羅杰，讓他不要再動什么歪腦筋！”

郭玲玲氣憤地轉臉，“我跟他已經完了，我才不會要那個女人曾經的男人！”說完氣鼓鼓地上樓。

他是不是把妹妹寵壞了？

郭允笑頭疼地想，章妃愛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身后，郭玲玲的目的達到了，她聽得清楚，也終于明白門外聚集的那些記者是怎么回事。他將所有的消息對她封鎖，將她保護的好好的，卻讓自己陷入窘境。

章妃愛深吸一口氣，小心地說道：“照片里的不是我，如果我這么說你相信嗎？”

“我知道不是你。”郭允笑淡淡地說，“我對你了若指掌。”

他似意有所指，章妃愛覺得腦袋發燙，她趕緊換個話題，凝重地問：“是羅杰做的嗎？”他是攝影師，他有她的照片，要處理一下很簡單。

“不知道。”實際上他已經開始調查，“這件事我會處理。”

“讓我去跟他談談？”

“現在你去和他見面，只會讓人猜疑。”郭允笑安撫她，“相信我，我會處理好。”

章妃愛定定地看著他，莫名地安靜下來，這個人是伴在她身邊四年的丈夫，是她女兒的父親，她沒有理由不相信。

郭允笑略有些遲疑，不自在地問她：“妃愛，你還愛著羅杰嗎？”

章妃愛臉色一變，微微嘆息，“不愛了。”

早在他離開時，她就不愛了。

郭允笑終于，松了一口氣。

郭允笑抿著唇，輕輕地環抱住她，“妃愛，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們。”她們是她的家人，他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打擾到他們。

新銳攝影師的攝影展開幕，媒體捕捉到其中部門作品涉嫌抄襲，羅杰一下子陷入危機，資助商也對他提出告訴。

羅杰頹喪地坐在工作室里，他并非無所知覺，這一切定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羅杰癡迷眷戀地撫摸著照片中的章妃愛，幻想著再次擁她入懷的那一天，可是現在這樣落寞的他，還有那個資格嗎？

門鈴響了許久，他才怏怏地去開門，訝異地看著門外的郭允笑，“你來做什么？”

“妃愛讓我來的。”郭允笑進屋，眼光立刻陰沉下來，屋子里到處都是章妃愛的照片。郭允笑譏諷道：“睹物思人嗎？可惜我說過，妃愛不會愛你了。”

“你胡說！”

“是她自己說的。”郭允笑怕她不信，拿出一個錄音筆，按下開關。

“妃愛，你還愛著羅杰嗎？”

“不愛了。”

羅杰怒吼，不愿相信，“這不是真的！”

“我為什么要騙你？”郭允笑像一個勝者一般，不屑地看著他。他從包里拿出一張支票遞過去：“這是妃愛讓我給你的，我想現在的你會需要的。”

羅杰瞪著面前的支票，“你什么意思？”

“妃愛說，希望你離開這里，不要再來打擾她了。”郭允笑大方地說，“艷照的事情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但是她說，不想再看見你了。”

支票在羅杰的手里攥得緊緊的，他咬緊牙，“艷照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哦？”郭允笑有些詫異，“不是最好，我相信你不會希望妃愛討厭你的，對不對？”

他說下這些話，轉身離開。

黑色的轎車行駛在朦朧的雨霧中，郭允笑微微地嘆息，這樣就好，只要羅杰離開，他們還可以變成以前那樣的夫妻，或許不夠熱絡，但是他可以清楚地知道她不會離開。他所求不多，只要那樣就夠了。

他所有的卑劣的謊言，都是為了他們的家庭他們的幸福，他會隱瞞，不讓章妃愛知曉。

章妃愛的電話打來，是叫他準時回家吃飯的，郭允笑動容，笑意融進了眼睛里，“好，我馬上回來。”她的溫柔依賴，可以讓他忘卻所有的罪惡感。

五、

郭允笑寵著她。

結婚四年，章妃愛現在才發現這一點，即使郭玲玲再怎樣挑刺，他始終站在她這一邊。她坐在車里等待著時間溜走，一邊慢慢回想，這些年里，她的殘忍，他的好。

若不是司機提醒，她大概要忘了時間，幼兒園放學，章妃愛下車去接孩子，老師驚訝地看著她：“萍萍不是被你表哥接走了嗎？”

章妃愛的腦袋嗡了一下，她哪里來的表哥？她慌慌張張地問，“那個接走萍萍的人長什么樣？”

老師努力回憶，形容得卻不真切，章妃愛的手機響了，她接起來慌慌張張地說：“允笑，萍萍她不見了……”

“孩子在我這里。”聲音清冷，帶著一絲嘲弄，“我不是郭允笑。”

是羅杰。

章妃愛連忙問，“你把孩子帶走干什么？”

“想要孩子就立刻到我這里來，我只想見你一個人。”羅杰報上地址，掛斷電話。

章妃愛撇下老師，匆忙把司機趕下車，顫抖地握住方向盤，踩下油門飛奔出去。她絕對不會讓萍萍有事，她不想再讓羅杰打擾她的生活！

手機再次響起，她沒多想立刻接起，郭允笑擔憂的聲音問道：“妃愛，老李說你開著車子離開了，怎么了？”

“對不起……”章妃愛的聲音顫抖，她忍住眼淚匆忙地說：“我會把萍萍帶回來的。”

“妃愛……”

不等他再說，章妃愛收線。

對不起，這是她僅能說的。

如果不是她，萍萍不是出意外。

如果不是她，他也不會屢屢遭受這樣的叨擾。

他對她那么好，她卻只會給他帶去麻煩。但是這一次，她不會再遲疑了，他給的溫柔太美好，她想償還他，哪怕是用上一生。

如果可以，她想繼續做他的妻子，享受他的寵愛。

羅杰向朋友借了一個廢棄的別墅，給孩子吃了點東西安撫她睡去。章妃愛把車熄火，匆忙跳下車沖進別墅，羅杰輕輕地哼著兒歌，萍萍安靜地睡著。

“你……”章妃愛不敢出聲，緩緩地靠近。

“她剛睡著。”羅杰臉色平靜，“如果我沒離開，她是不是就叫羅萍了？”

知道他在想什么，章妃愛嘆息，“可是她不是你的女兒。”她嫁的人是郭允笑，她的孩子叫郭萍，這些都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羅杰抬頭，章妃愛這才注意到他臉色蒼白，神情恍惚，心中一震，有些隱隱的愧疚。他拿出一張支票丟在她面前，“郭允笑說你要我離開，你不想見我，他說你不愛我了……可是我不信。”他愛了她那么久，他為了兩人的夢想忍受了五年的相思之苦，一回來就看見她的背叛，這讓他怎么可能接受？

羅杰的臉靠近她，急迫地問：“妃妃，告訴我，那些都是騙我的，對不對？你怎么可能愛上一個用錢買下你的男人？”

“羅杰，我是愛上他了。”如果不是他，他們家不可能度過危機，如果不是他，她這五年不知道會過的怎樣。他霸道地娶了她，也給了她所有的溫柔愛憐，給了她希望。“他是一個，很容易讓人愛上的人。”如果不是她執著于羅杰的拋棄，她不會花了這么長時間才看清。

“那我又算什么！”羅杰不服氣地怒吼，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瞪著她，“我為了你的夢想走遍全世界，回來你卻這樣回報我？”

想到五年前的拋棄，章妃愛不覺嗤笑，“你擅自做的決定，又憑什么要我等你？”

他承諾會來她家提親，會說服她的父母，哪怕是私奔也一定要在一起。可是，她一直沒等到人，他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留下一封信就再也沒有出現。

他說：妃妃，我會帶著我們的夢想回來娶你。

他們的夢想？游遍世界做個自由攝影師？那是他的。她的夢想，只是嫁給他，做他的新娘。是他自己，生生地將那個夢想摧毀的。

章妃愛已經無力去爭執，她輕輕地抱起萍萍往外走，“我不會計較你把萍萍帶走，但是如果有下次我不保證允笑會怎樣。”

羅杰怔怔地看著她決絕的背影，他深深地了解，一旦她離開，就再也不會屬于他了。他那么珍視的女孩，竟然要投入別人的懷抱！

他不允許！

羅杰沖向她，扯住她的頭發狠狠地拉向自己，“妃妃，我愛你啊！我是真的愛你啊！”他像是發了狂，拼命想要證明自己的愛情。

章妃愛被他按倒在地，她不停地撲打掙扎，卻無力掙脫他的掌控。他的像是失去了理智，用力撕碎了她的衣裳，“羅杰……”她是愛過他的，只是現在，她變心了，愛上了別人。她想求他放過她，卻再也發不出聲音。

滾燙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意識漸漸模糊，她聽見耳邊，萍萍哭喊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她想過去抱抱她，卻沒有了力氣。

六、

孩子的啼哭聲打破醫院的寧靜，郭允笑追著拖車，手緊緊地握住章妃愛的冰涼的手，他想抱她，卻害怕碰到她身上的傷口。

“一定不要有事，求你……”再堅強冷酷的男子，此刻也不禁要落下淚來。

他通過手機的定位系統找到別墅，卻只發現郭萍在哭，別墅里空無一人，搜尋人員在山坡下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章妃愛。看著她破碎不堪的模樣，他恨不得殺了自己。

為什么沒有保護好她？

為什么會讓她受到這么多的傷害！

目送章妃愛被推進急診室，郭允笑憤憤地捶著墻壁，他只盼她好過來醒過來。

郭玲玲從未見過這樣驚慌失措的大哥，她安靜地坐在一邊安撫郭萍。手術室里有醫生出來，郭允笑趕緊沖過去詢問：“我太太她怎么樣了？”

醫生看了看他說道：“尊夫人有被侵犯的痕跡，她滾落山頭造成了一些擦傷并無大礙，但是我們發現后腦有撞擊的痕跡，可能會有些影響，總之一切都還要等手術結束……”醫生說完快速離開。

郭允笑頹喪地后退兩步，靜靜地等待。

郭玲玲小心翼翼地問：“難道是羅……”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過允許幾乎要發狂，他無法想象羅杰為什么要把章妃愛退下山坡！他應該更狠一點的，應該讓羅杰徹底消失！

天邊泛起薄薄的光亮，章妃愛終于被推出手術室，郭允笑愛憐地看著渾身包扎著繃帶的妻子，“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她靜靜地閉著眼睛，疲憊地沉浸在夢中，沒有給他任何回應。但是她手里微微上升的溫度，已經讓他滿足。

她還在，真好。

半個月后，章妃愛卻依舊沒有醒來，醫生說她撞倒大腦，可能會變成植物人。郭允笑幾乎發狂，他不去公司，正日在章妃愛的床邊呼喚她。

“妃愛，我愛你。”

所以，求你醒過來。怨他恨他要離開他，都沒有關系，只要給他一個活生生的，會動會笑會生氣的章妃愛就可以。

郭玲玲一進門就看見憔悴的郭允笑痛苦呢喃的模樣，她心中一痛，何時能有一個男子對她癡情如斯呢？她忽然后悔曾經一時氣憤，合成的那些照片，現在她只期盼大哥能幸福。

“大哥，我找到羅杰了。”

郭允笑眼光一動，干裂的唇輕輕附上她的，“妃愛，你等我回來。”他絕對不會放過傷害她的人！

郭允笑找到羅杰的時候，他滿身酒氣，經歷半個月的躲躲藏藏，已經狼狽不堪。

他一揮拳頭毫不猶豫地揍上去，不停地發泄，“你為什么要傷害她！她是愛你的，是我把她奪過來，你要恨恨我啊！”每一拳都干凈利落，不留情面。

他忽視拳頭上傳來的疼痛，他渴望懲罰自己。

如果當初他不去逼迫她為了章家的事業嫁給他，現在的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她會嫁給心愛的人，過著一直夢想的生活，而不是此刻躺在那里，昏迷不醒。

或者，他更小心一點對待她，照顧她，保護她，她也不至于這樣。

他最恨的人，是自己。

羅杰忍著痛，腫脹的眼睛只張開一條細縫，完全不見了往日的意氣風發，“如果他醒不過來，我去給她陪葬！”

“你不配！”郭允笑揪住他的衣領，惡狠狠地警告，“你給我滾，不要讓我再見到你！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

他恨不得殺了他，可是她不會開心的。

郭允笑發泄完，重重地甩開他，轉身欲離開。

倒在地上的羅杰忽然叫住他：“郭允笑……”

又是一旬。

章妃愛已經回到了家里，卻絲毫不見起色。

郭萍來到她的床邊，奶聲奶氣地呼喚她：“媽媽，媽媽……”

一聲一聲，動聽迷人，讓她沉醉其中，她想睜眼，卻始終掙脫不掉那股黑暗。

她記起發生了什么事，她沒想到羅杰會那么做，更沒想到自己會失控滾下山坡，她聽見女兒的啼哭，那么令人心碎。

她似乎忘記了什么更重要的。

她聽見了那個聲音說：“我愛你。”

他那么動情，又那么害怕，顫抖的聲音那么陌生，又熟悉。

她想繼續聽下去，她想起來，想去抱抱他。

她竭盡全力睜開眼，眼前依舊白茫茫一片。

“媽媽！”

女兒的尖叫嚇到了門外的人，郭允笑第一個沖進來，“妃愛！”

她動了動眼睛，引入眼簾的男子神情憔悴，卻是那么的熟悉眷戀。她艱難地抬起手，碰觸他的臉。當她的手碰上他，眼淚再也按耐不住，“你終于醒了。”

他吻著她的手背，激動地說：“謝謝你肯醒過來。”

章妃愛張了張口，多日的昏迷讓她無力出聲，郭允笑不忍看她焦急的模樣，趕忙阻止。

“妃愛，我愛你。”

她詫異地眨了眨眼，眼圈微微泛紅，這是她夢里聽到的，成為了現實。

她有些累，想再睡一會兒，再醒來時，她一定也要說一句。

“她愛你。”

“她告訴我，她愛你。”

郭允笑覺得無比滿足。

那天，羅杰這么告訴他。當他竭力想要挽回章妃愛的時候，她說她愛的人，叫做郭允笑。

他多感謝上蒼將她留下，感謝她還愿意愛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