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不要學局長講話

我的本職工作是文化局藝術科科長，可我還有個業余愛好是說相聲，最絕的本事是模仿別人說話，語氣腔調兒可亂真，而且沒想到有一天我的這種本事還真派上了用場。

我們的局長姓馬。長的像一堆白面，一張臉潔凈無瑕，說話也細聲細語，但脾氣卻很暴躁。對于他說話姿態及聲音，我只要一張嘴，就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這兩天局長去北京開會了，我們也難得輕松一回，同事們沒事也串串崗，互相拜訪一下，他們都知道我好樂，就擁到我的辦公室，我也不負眾望，講了幾個段子，他們被我逗得哈哈大笑。我這個人就是賤脾氣，觀眾越多我越興奮。我講得上了癮，說：“下面我給大家再表演一段局長講話。”說罷，我就擺了擺姿勢，咳嗽了一聲，細聲細氣但威嚴十足地開講了。

講了幾句，同事們都驚呆了，我看著他們吃驚的表情，越發得意地對同事小王說：“小王啊，好好干，局黨組對你的表現很重視啊……”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聽門口有人咳嗽了一聲，這一聲差點要了我的命，天哪，局長什么時候回來了！

這天我不知道是怎么挨到天黑的，我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我竟然在局長背后公然模仿嘲笑他，這個藝術科科長是干到頭啦。

過了幾天，局長終于把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我知道，我將面臨著一場疾風驟雨，敲局長辦公室門的時候，腿肚子都要轉筋了。我戰戰兢兢地推開門，見局長威嚴高大的身影正背朝著我，我小心地叫了一聲：“馬局長，您找我？”馬局長見了我，倒笑瞇瞇地看著我：“小李啊，最近還說相聲啊？”我一聽，知道麻煩來了，忙說：“馬局長，那天……”不料，馬局長卻打斷了我的話：“今天中午，上面要來人檢查我們的工作，你中午作陪。”我還以為我耳朵聽錯了，可看著馬局長笑瞇瞇的眼神，我只有受寵若驚地連連點頭，馬局長又說：“中午的時候，你要仔細觀察王處長，明白嗎？”我現在除了點頭，還能做什么？

中午我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把領導們陪得很滿意。馬局長對我的表現也大加贊賞。我這才慢慢放下心來，可能那天的事馬局長不追究了吧。

過了幾天，馬局長把我又叫了去，依舊笑瞇瞇地說：“小李啊，你還記得你學我說話嗎？”我一聽，壞了，敢情這茬兒還沒過去啊，我緊張地頭上都冒了汗：“馬局長，都是我不好，我這人就是不會工作，您多批評。”馬局長點了點頭“是啊，你有這種本事應該干點正事，你還記得上回你陪酒的王處長嗎？”我趕忙道：“記得。”“好，我現在要你辦件事情，也是發揮你絕技的時候到了。”我疑惑地看著局長。局長說完，給了我一個手機，又給了我一個號碼，對著我交代了一番，我聽著，熱汗逐漸變成冷汗了：“局長，這行嗎？讓人揭穿了怎么辦？”局長卻哈哈一笑：“小李啊，你政治上還是不太成熟，你想啊，如果我打電話讓你去做什么，你還會再回電話落實嗎？那只說明你不尊重領導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只好豁出去了，反正是查無實據啊。

晚上，我躲在家里，仔細想著王處長的聲音，對著那個號碼撥了過去：“劉部長，我是王剛啊。”電話那端立時傳來激動的聲音：“王處長，您在哪里啊？是不是來我們市了？怎么不提前告訴一聲，我好去接您啊。”我只好應付著：“啊，我已經回省里了，這回下來，沒驚動你們，主要是看了看文化局的工作，那個馬局長干得很不錯啊，你照顧一下……”我沒敢多說，就把電話撂了。

完成了任務，我卻像大病了一場，渾身是汗，不過馬局長對我的表現很滿意，說我的相聲將來會在全國比賽獲獎。

過了不久，我們局長果真被提拔為副處級后備干部，不久，他就高升了。而我昵，被馬局長極力推薦給新局長，說我是相聲界的后起之秀，不適宜做機關工作，最適合我的工作在劇團，并讓我做了劇團導演，可我深切地明白，劇團已經快一年沒發工資了，果不其然，我去了兩個月，劇團倒閉，我光榮下崗。現在，我在一家茶樓打雜，過去做藝術科科長的時候，這家茶樓老板對我畢恭畢敬，現在，他正在長長地喊：“小李子，給客人上茶。”我要趕忙答應一聲：“來嘍！”

您說說，還敢學局長講話嗎？

牟大裕薦自《微型小說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