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空間”

“灰空間”是由日本建筑師黑川紀章首先提出的，“灰色是由黑和白混合而成的，混合的結果既非黑亦非白，而變成一種新的特別的中間色”。若把空間比作色彩，那么作為室內外結合區域的“緣側”，就屬于這種灰空間。它作為室內外的插入空間，介乎于內與外的第三域，特點在于既不割裂內外，又不獨立于內外，是內與外的媒介結合區域。這個區域提供室內外的中途點，也是人們生活區域的延伸。

我們借用建筑領域的“灰空間”概念的內涵來重新定義家居室內外的過渡空間。我們知道，中國傳統的江南民居以系統縝密、有山有水的閉合小環境著稱，是過渡空間得以完美呈現的典型個案。江南民居的精髓在于精巧細膩，亭臺樓榭散布其間，廊前樹木郁郁，后庭香草如茵，幾方潭水環繞，將用餐、娛樂、會客、休憩等功能區域合理構架。從入門之照壁，迂回的過道到居室之間的連廊，巧妙地糅合了自然景觀與居住需求。

隨著中國城市化進程的發展，住宅類型逐漸從平層向集合住宅過渡。由于人居關系聚合于交通空間與小區環境，使得建筑設計與園林規劃成為各大地產商進行營銷制勝的利器。大趨勢之下，居室內部的空間功能關系也在發生著演變。過渡空間不僅僅囊括了交通空間、門廳、陽臺等室內外連接空間，還指向了過道、樓梯、廊道等室內過渡區域，協調好過渡空間與主功能空間的關系，合理安排動線布局，才能在空間里享受到居住時收放自如的愉悅感。

過渡空間的區域劃分

·玄關

在居室中，玄關又稱為門廳，是居室入口的緩沖區域。進入中國傳統民居特別是明清時期的私家園林，必須經過庭院，而庭院中的照壁與玄關的功能類似。玄關是外界進入居室的必經途徑。在室內設計中，它一般起到緩沖視線，避免居室直接暴露的作用，同時，又能借助不同的隔斷形式，與居室之間形成空間的互動。

在室內設計中，不同的居室類型對玄關的處理也是不一樣的。國外及港臺的部分集合住宅，特別是豪宅都配有專屬電梯，通過電梯即可直達居室大門，這樣，門廳已消解了區隔室內外的作用，它更多地通過裝飾來增強可賞性，以期能在氛圍烘托、風格鋪墊上與連接的主功能空間形成一個完整的系統。

在玄關造景上設計師也同樣需費心力。歐式富麗堂皇的風格常常通過鍍鈦材質、大理石石材進行打造，同時以鏡面形成反射與呼應，增強入門玄關的大氣感。端景處以雕像或是壁畫等藝術品對居室氣氛進行強調。而現代風格通常會選用簡單的鐵件、玻璃等材質作為隔斷屏風，而衣帽間的收納功能往往也會與這塊區域相結合，配以換鞋柜、休閑凳等滿足業主入門后的換鞋、臨時置物等生活訴求。

·走道

走道是居室內各個主功能空間的過渡區域，是組織住宅中人流活動的樞紐，對居室的利用起著決定性作用；它又與K值有關，影響著住宅建筑的經濟效益。在平面布置中，走道多，K值就低，反之，K值高，房間之間“穿”、“套”的現象就很嚴重，使用效果也不佳。一般而言，居室內的走道又分為居室內聯系各功能空間的走道和房間內部只作為人流通過的走道兩大部分。

居室內連接各功能空間的走道，在以往的規劃中一艘被設置為實體墻面的有形走道，但為了更大限度地增加使用面積，減少有形廊道帶來的逼仄感，越來越多的無形隔斷，或是靈活的半隔斷方式為人們所采用。小戶型一般將走道并入開放的餐廚空間及客廳，通過家具或配飾進行軟區隔，走道的界限變得愈加模糊，基本上也不再沒端景。大中型的居室，則更加靈活地妙用旋轉屏風或是推拉門，以開合變化創造出有形至無形的自如轉換。居室內供流通的走道，以主臥最為常見，通過走道連接起主臥的睡眠區及衛浴區。這個區域的走道間距較窄，功能上還能為衛浴的干濕分區提供可能，將洗手臺分離出來單獨置放。

復式公寓或是獨棟住宅的樓梯連接起上下空間，往往易在連接處形成畸零區域，留白抑或是空間整合處理，運用的設計手法也是充滿巧思。逼仄的小戶型能根據它與不同區域之間的連接情況，巧妙利用畸零空間。若樓梯與客廳相連，此塊區域更常被處理為書柜、展示柜，而與它連接的若是餐廚空間，則會配合功能訴求，設計成烤爐、收納柜等補充空間。較大的戶型則更多地注重空間的裝飾功能，設一方水池，以水景帶動空間的整體流動，也不乏新意。

·陽臺及中庭

在寸土寸金的集合住宅中，陽臺作為室內外空間的景觀連接，越發顯得矜貴。作為造景的重要區域，居室觀景陽臺一般設在客廳，借由落地玻璃門直接進入，以青磚、生態木等防腐材質規劃出觀景區域；生活陽臺則更多地與廚房連在一起，成為集洗衣房、清潔用區為一體的多功能空間。

根據面積大小的不同，營造休閑與景觀的家具及綠植的選用也有所不同。大型住宅的陽臺一般都自主造景，除藉助外在的自然景致外，也可自主將水幕造景、綠植造景等糅入陽臺的布置中。而在集合住宅中，陽臺一般通過地面或是天花在室內外進行自然的過渡。臺灣近境設計有一處的住宅個案，在客廳靠近陽臺一側，通過抬高地臺作為連接客廳與書房的走道。地臺與陽臺所運用的木質一脈相承，陽臺之景自然生動地被帶入室內，成功實現了室內外景致的切換。

黑川紀章在談到中庭時，說到：“灰空間，不能是一個四周完全封閉的中庭，它必須是開敞的，再次自然可被隱退，建筑與自然相互滲透”。中庭通常指的是建筑內部的庭院空間，是與外部空間既隔離又融合的特有形式，中庭的應用可解決地下建筑固有的一些問題，諸如觀景與自然光線的限制、方向感等。獨棟住宅的地下一層通常以下沉庭院進行造景，讓自然光線能通過庭院帶入地下層，從而實現自然與建筑的良好平衡。

過渡空間的功能性

居室內外的過渡空間，集合了裝飾、收納、動線分析、采光等諸多功能。作為主功能空間的有效補充，過渡空間的設計經常易被忽視，從天花、地面、墻面、布局、再至燈光的考量等，其實都是整合于統一的布局規劃中，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

·布局

布局是在整體風格與功能規劃下的謀劃。過渡空間從入門至走道銜接，再至步出陽臺，走道是有形還是無形隔斷，有形隔斷把握的是是否在底部設置端景、采光該如何實現、墻面是否考慮做收納等；無形隔斷則需通盤考慮整體動線是否紊亂，會否打亂人在居室中的流通。

建筑規劃的設計初衷，往往會對室內的空間布局產生極大的影響。很多個案中，都存在中軸的設計規劃，日本名古屋的五邊形房子，以傳統斜脊形作為屋頂，形成了以餐廳為中軸，向五個主功能空間輻射的室內結構。走道消弭于無形。

室內設計中，設計師也會將某一主區域作為室內中心，圍繞其進行其他區域的布局，像法國設計師Thomas Dariel和Benoit Arfeuillere設計的一處上海的住宅，以圓弧形的工作區作為中心，各主功能區域圍繞弧形分布，構筑了迥然有別的走道形態。同樣地，臺灣設計師郭宗翰設計的一套臺北的住宅，由于本身空間存在畸零局部及突兀梁柱，層高也不夠等問題，入門后，通過清水墻打造出連接玄關與客廳之間的狹長走道，并利用墻面的多余間隙，打造出展示架和儲藏柜，充滿設計的智慧。

當然，建筑規劃也會帶來奇妙的空間變換。日本設計師Akio Nakasa在日本神奈川設計了一棟非常獨特的住宅，它由兩棟被拆卸的房子組合構成。設計師在兩座房子中間設置了一處庭院，庭院的間距不超過10米，讓屋主既可以自由地在兩棟屋子間往來，也可在其間自由調轉汽車及打羽毛球。鑒于建筑規劃的獨特性，兩棟房子之間儼然形成一個整體，布局也愈現人性化。反觀其內部，設計師也做到了布局有序，HOUSE A中，廚房通過中島臺與餐廳、起居室進行區隔，沿著走道，中島臺基本解決了餐廳用餐品的收納，而樓梯一側采用整面書柜，巧妙地利用了樓梯下的畸零空間。

·裝飾

裝飾作為一種設計元素，在過渡空間中或濃墨重彩或畫龍點睛，都是起到提示與強調的作用。作為住宅門面的玄關，奠定了風格格調，可顯見屋主的個性特征。臺灣程翊設計承接過一個個案，因屋主是一位香奈兒品牌的愛好者，所有的居室內都有香奈兒的品牌Logo，而在玄關處的地面及衣帽間的墻面，Logo圖案被鐫刻性地強調出現，彰顯出屋主的奢華追求。當然，這是極個別的個案，大多數屋主會以端景的擺設來強調個人的藝術品格和修養。

裝飾也是與造型、功能性密切相關的。很多裝飾元素被定義為造型語言，最終又轉化并成為功能性服務的載體。法國設計師Pascal Grasso在法國巴黎設計的一處躍層公寓，以方塊作為裝飾元素，將大陽臺改成開放式起居室。而廚房與餐廳的過道之間的方塊，置入了照明、音響、通風、空調等設備，同時它還可充當儲物柜、廚房設施、樓梯扶手、吧臺、咖啡桌等等，完美地協調了過道在裝飾與功能二者之間的關系。

設計師也偶有神來之筆，用裝飾元素與設計風格完美融合。香港天豪設計在香港的一處住宅作品，設計師在過道墻面手繪上壁畫，與空間所運用的柵格花紋相類，形成一種鮮明的觀感。

·采光

考量住宅的舒適度，采光是一個不可忽視的設計點。過渡空間要獲取光源，無非兩個渠道，一為自然采光，二為人照光源。玄關一般無法獲取自然采光，在設計中通常采用透光材質進行隔斷，或是矮柜、矮凳等家具進行半隔斷，盡量保證室內光源不至于被完全阻斷。同時，玄關的照明也趨向于運用吸頂燈搭配射燈，滿足初入門的功能需求，又不會凌駕于主功能空間的氛圍營造。

走道的采光若為有形隔斷，基本上采用射燈照明，但現在越來越多的住宅會通過透光鐵件屏風或是折疊門進行采光處理，甚至通過家具或是地面、天花等進行軟隔斷，其所形成的走道融入各個功能空間，無形中消解了采光難題。

而在獨棟住宅中，為了要營造出更佳的采光環境，設計也往往突破窠臼。澳大利亞EAT建筑設計事務所在墨爾本坎特伯雷承接的一座獨棟舊建筑的擴建項目，在餐廳和起居室，設計師通過安裝大范圍的百葉窗以改善新增建筑的空氣對流。大面積的玻璃推拉門窗和窗簾，解決了采光、隔熱、隔斷等諸多功能，特別是無障礙的大范圍采光，是探討室內外空間轉換形式的有利嘗試。

當然，我們對居室過渡空間的區域劃分及功能性的闡釋，都是基于它們共處在同一空間及同一設計的前提下。區分開來討論僅僅是為了探討的便捷。無論是玄關、走道還是陽臺，它們之間并非是割裂開的。玄關至走道，走道至陽臺，空間的連貫流動既是專業的、嚴謹的，又是充滿設計趣味的。而它們之間又通過統一的居室風格被完整地聚合在一起。功能性的討論也同樣如是。不是說只有哪個區域可以實踐哪種功能，而是在布局中，在動線安排上，在風格氛圍的營造中，都需要每個主功能及過渡空間的參與，將裝飾、收納、采光統一于布局之下，滿足審美與功能二者的完美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