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背后
這是寇德卡最廣為人知的一張代表作,空曠的街道,延伸向遠處的建筑,人們的注意力會立刻集中到畫面的中央——那是寇德卡自己的手。人們常說,照片可以成為歷史的斷面,是真實的紀錄,而在這一刻,寇德卡通過照下手表上的時間,強迫性地讓人們去思考這個時間在歷史中的意義。這是蘇聯入侵捷克的時間,也是寇德卡成為“流浪者”的起點。這也許無法稱為“技術上”或者“藝術上”的好照片,而只是一次單純的記錄,恢復到了照片最初的功能,就像日記本一樣,記錄下在某個日子發生了什么事情。寇德卡的不少照片中都有自己的身體出現,他的手或腳,他也拍自己睡覺的地方,他的睡袋。這也正呼應了他的“流浪者”的身份,就像布列松為他拍的那張照片,在荒蕪的草原上,一陣風將他先知般的長發吹起,卻完全看不到他的臉,在他前行的道路上,與他作伴的就只有他自己。
你知道么?
寇德卡與布列松的友情
寇德卡認識布列松時33歲,后者63歲。一個是已經功成名就的一代大師,一個是初露頭角的瑪格南新成員,但是這兩個人一見如故。布列松曾說寇德卡就像是他的弟弟一樣,而寇德卡也把布列松視作他的知心者。這對于一向獨來獨往沉默寡言的寇德卡來說,是一段十分珍貴的友情。兩個人的照片風格迥異,有時也會為觀點不同而起爭執,但這樣的爭執都是出自于直言不諱的真誠,寇德卡也曾說,在瑪格南圖片社中,只有面對布列松的時候,“我可以說任何我想說的話”。2004年布列松去世,寇德卡是葬禮上的唯一一位攝影師,他回憶說:“每當我去博物館看到一幅很漂亮的畫時,我總會習慣性地去買一張明信片寄給他,只有到這時我才意識到他已經不在了。但對我來說,他仍然活在我的身邊。”
寇德卡也愛徠卡
寇德卡最著名的照片幾乎都是使用徠卡相機拍攝的。據寇德卡自己說,自從他在捷克從攝影師Jiti Jenicek的寡婦那里買到一支25mm的鏡頭后就一直使用,雖然也有使用過其他焦距的鏡頭,但從沒有超過50mm。至于寇德卡使用哪款徠卡機身似乎一直沒有定論。從時間上來看,他早期使用的應該是徠卡M3,徠卡歷史上最為成功的一款旁軸相機,而在后來一些別人為寇德卡拍攝的照片中可以看到他使用徠卡M4。無論是M3還是M4,徠卡這個名字已經成為“街頭攝影”、“紀實攝影”的代名詞,看看歷史上都有哪些大師使用過就明白了:卡蒂埃·布列松、馬克·呂布、艾略特·厄維特、羅伯特·弗蘭克……
低調的苦行僧
提起寇德卡,人們總會這樣形容他,“謎一樣的大師”。因為他很少接受采訪,也幾乎從不談論自己的照片,人們對他的了解更多來自于他的照片。直到現在,他依然堅持使用黑白膠片,拍完成百上千卷的底片后才把它們一次性沖洗出來,所以每當看到寇德卡的“新”作品時,或許已是陳年之作了。寇德卡的工作方式也很“特別”,雖然他1971年就加入了瑪格南圖片社,但是從來不接受訂單,只拍自己感興趣的主題。他最常見的工作狀態就是帶著相機和膠卷,還有一個睡袋,就這樣啟程,去流浪。
也許是因為“流浪”這個詞帶有太多的詩意,使得人們會誤解寇德卡,認為他的攝影過程是一場浪漫主義的旅程。對于他來說,流浪是一種生存狀態,不是他所選擇的,而更像是命運選擇了他。寇德卡生命中的很大一部分時間都在拍攝吉普賽人,從他的“故鄉”捷克開始,再到羅馬尼亞、愛爾蘭、德國、西班牙、比利時……他和他所拍攝的吉普賽人一樣,一生都在流浪。1968年,蘇聯入侵捷克斯洛伐克,寇德卡回到故鄉,開始用相機紀錄下蘇軍的入侵。用寇德卡自己的話說,這是他一生中的“最高峰”,在那幾天內“一輩子能發生的都發生了”。在這之后,他就以難民的身份逃出了捷克,這組作品也只敢以“P·P”(布拉格的攝影師)這樣的匿名方式所發表。
不過即使這組報道攝影的作品最終為寇德卡帶來了巨大的名聲,也并不能把他歸為一位報道攝影師。他的作品更多的是一種情緒的表達,即使是在拍攝吉普賽人的作品中,也并沒有故事情節的存在,他在尋找情緒的觸發點,當某一個事物出現在某一個特定的位置上時,照片中的韻律達到了平衡。從這一點上來說,寇德卡和他的好友卡蒂埃·布列松有些許相似之處,但不同的是,布列松的照片像是一曲節奏優美的舞曲,而寇德卡的照片則是一場歷經磨難的精神苦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