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海峽,跨越偏見,跨越懷疑,她抱起麻風村孤單的孩子,把無助的眼神柔化成對世界的希望。她看起來無比堅強,其實她的內心比誰都柔軟。”2012年2月3日晚,在“感動中國·2011年度頒獎典禮”晚會上,主持人敬一丹飽含深情地宣讀了這段組委會給臺灣愛心人士張平宜的頒獎辭后,全場觀眾立即爆發出長時間雷鳴般的掌聲。
喜歡挑戰的美女記者
張平宜出生于臺灣云林一個公務員家庭,自小就有些“叛逆”,高中時就因為逃學換了3所學校,父親只希望她高中能夠順利畢業,但沒想到她竟然考上了臺灣師范大學。從臺灣師大新聞系畢業后,張平宜先做了一年老師,后又擔任臺灣《中國時報》的記者,曾先后獲得“吳舜文新聞獎”和“行政院新聞局金鼎獎”。
張平宜有年薪上百萬新臺幣的高收入,有一棟4層樓的依山別墅,生活舒適,還有愛自己的醫生丈夫和兩個可愛孩子組成的溫馨家庭。平時的她開跑車、愛漂亮、趕時髦,在丈夫的眼里,她是個嬌生慣養,愛哭愛笑,性格大大咧咧的千金大小姐,除了做記者外什么都不會;由于討厭油煙味,她也從來不做飯。現在居然放棄了百萬年薪,放棄了衣食無憂的生活,毅然投身四川涼山一個麻風康復村的教育事業,從不做飯的她竟在學校給幾百個孩子做飯,用一個母親的心靈去關懷撫育那些弱小的生命,實在讓人驚嘆。她也因此被人們譽為麻風村孩子的“臺灣媽媽”。
1999年,張平宜剛剛生第二個孩子,打算做完一個關于麻風病的專題就辭職回家,相夫教子。沒想到,當她跟隨一國際組織工作人員到四川、云南等地的麻風村探訪,來到涼山彝族自治州一個叫大營盤的小村莊時,這個堅強女子內心深處的母性和柔情被深深觸動。無家可歸的麻風病人或眼瞎、鼻殘、五官嚴重扭曲變形,或缺手斷腳,只能在地上匍匐爬行,爬過的地方都是血痕,太可怕了!
“那里的孩子沒有一個穿著像樣的衣服,很多人都是光著身子,身上臟得只能看到兩顆眼珠子,眼神空洞。”除此之外,初到大營盤的張平宜很疑惑為什么這個地方的孩子臉上都長滿了痣,直到她走近一看才發現,“天啊!那不是痣,而是一只只蒼蠅停在孩子們的臉上。”最痛心的是,那些孩子在疾病的陰影下成長,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沒有機會就學,面臨著與父輩一樣的悲劇。
作為一個資深的臺灣女記者,張平宜早已具備相當強的心理承受能力,但這次她哭了。2000年,張平宜做了一個令身邊人無法理解的決定——離開打拼多年的新聞界,專心投入海峽兩岸麻風病人群體的公益活動。
至今,張平宜仍清晰地記得,第一次來到大營盤那天,空中飄著雪花,北風凜冽,學校僅有的一位老師王文福領著一群衣衫襤褸的孩子站在村頭,大家靜靜地看著她,那純凈、渴望的眼神讓她心里一震,深深地刺痛了她。
那時的大營盤小學在海拔1800米的山上,就是兩間破敗的平房,幾扇木窗上早已沒有了玻璃,寒風呼呼地鉆進來;兩塊嵌在墻上的黑板凹凸不平;兩張講桌和17套桌椅也是破爛不堪。唯一能讓小偷看上眼的財產就是學校的招牌,卻早已被盜。面對如此窘迫的學校條件,看著大部分都是站著上課的孩子們,張平宜暗暗下了決心:“要蓋一個好一點的教室,讓孩子們都可以坐著上課。”
起步總是十分艱難。一個經營蠟燭禮品的朋友送來的漂亮蠟燭,被張平宜用來籌集第一筆善款。圣誕前夜,她站在臺北一個教堂外,在冷風中苦熬一晚,卻沒開張;第二天再出發,站了一晚,只賣出一份蠟燭……張平宜的執著感動了朋友、同事。在他們的幫助下,幾位臺灣明星助陣義賣,一晚便募得60萬元新臺幣。還有朋友送來庫存商品電蚊拍、洗發水等。接下來的日子里,張平宜賣蠟燭、募款、寫書、演講,到處奔波。“下輩子什么都不做,只要做個有錢人。”這個此前從沒經歷過窘迫生活的女人,一度“咬牙切齒”地說。
麻風村里的臺灣媽媽
金黃的油菜花地與明鏡般的水田相間,高大挺拔的青摩樹繞著壩子河,蓊郁蒼翠;青瓦房三兩一簇,宛如青山綠水的點綴,這就是風景秀麗的大營盤,但如畫的鄉村卻有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2000年冬,張平宜帶著募得的100萬元新臺幣來到大營盤,為小學修建了第一批新教室,還設有宿舍、廚房、操場、活動室和校醫室,學校為學生提供食宿,每個年級的前5名學生還有獎學金。從2000年初到2011年底,她在這所小學的硬件設施建設上共投入了約190萬元人民幣。
因為大營盤的孩子們長期營養不良,個個骨瘦如柴,肚大如鼓。為了讓孩子們能夠健康成長,張平宜配置了“營養餐”,保證孩子們每天中午可以吃一頓肉,四到六年級的學生每天早上吃一個雞蛋,喝一袋豆奶,即便是在停水停電的時候,孩子們充饑的食品也是偏遠農村很少見到的旺旺雪餅。
彝族男孩子有留“天菩薩”的習慣,女孩子也有剪了頭發父母會生病的傳說。為了孩子們的個人衛生和身體健康,張平宜要求男孩子理成三分頭,女孩子梳妹妹頭。另外,她還幫助孩子們逐漸養成良好的衛生習慣,每天都洗澡、洗臉、刷牙,吃完飯要洗碗,平時要洗衣服,張平宜就像貼心媽媽一樣照顧、教導這群孩子。
讓孩子們講究衛生,就需要水,但是大營盤小學周邊沒有水源。幾年前,當地政府修建了引水工程,由于大營盤是這條水線的最后一站,學校常常停水。從來沒在農村生活過的張平宜,只好坐著馬車去鄰村運水。2010年,張平宜從臺灣請來了一位水利專家,從遙遠的海峽對岸運來了水管,耗資50萬元人民幣,在荒山上修建了不少水窖,將浮流水和其他地表水全部儲存起來,就是停水,他們也可以用3天。
大營盤孩子的父母很多都沒讀過書,認為孩子會寫名字就可以了;另外,村里還有早婚的習俗,因此,張平宜常常碰到父母讓孩子退學的情況。然而,最仁慈的“母親”也常常是最強悍的,在“搶”學生大戰中,張平宜以“兇悍”聞名。有一次,一個小學四年級女生的父母想讓她退學結婚,張平宜義正詞嚴地告訴他們:如果退學,就要賠孩子上學4年的所有費用!這一招數夠“狠”也很有效,孩子最終得以留在了學校。
2005年夏天,大營盤村小學迎來了18年來第一屆畢業生,雖然他們大部分是十幾歲的超齡學生,可是在張平宜看來,這算得上是里程碑式的大事。張平宜帶著30名臺灣的志愿工作者浩浩蕩蕩地趕來,給孩子們辦了一個隆重的畢業典禮。
張平宜說,自己有兩個家,其中一個就在涼山。
麻風康復村的許多孩子說,他們有兩個媽媽,一個就是“張阿姨”。有一年張平宜過生日,她收到雞蛋、鴨蛋共130多個,雞5只,還有很多汽水、餅干、啤酒和鞭炮。平時,如果村民家有喜事殺了牛,都會把最好的部位送給她,用村民自己的方式表達心中的感激。
除了自己傾情投入外,張平宜還把家人也“拉了進來”。為了讓這些孩子初中畢業后有一技之長,她又在青島弟弟開辦的臺資企業里辦起了職業培訓班。第一次踏入大陸麻風康復村時,她的小兒子只有3個月大,這個孩子上學后,她就常常讓他利用假期時間走進大營盤,當起了小小志愿者。在美國生活多年的大姐也加入了志愿者團隊,幫孩子輔導英文。她創辦的“中華希望之翼服務協會”在臺北的辦公室就設在丈夫的診所樓上……
感動中國的偉大母親
“許多人對麻風病人都避之不及,您就不怕嗎”?
“麻風病不是遺傳病,只有部分免疫能力較差的孩子會感染得病,但是吃藥一周就有99%的病菌被消除,持續吃藥兩年,就能基本治愈。”
在臺灣,有人質問:“為什么要拿臺灣人的錢去幫助大陸人?”張平宜正告曰:“救助不分地域,我看到的是人,幫助的也是人。”
她說的每句話都那么平實,但又那么堅定。然而也有令張平宜感到心力交瘁的,不是環境的惡劣,而是人們的誤解和猜測。有人認為她大老遠地從臺灣來到涼山,一天到晚在麻風村幫助別人,就是為了投資獲利,要不然就是來這兒搞特務工作。還有人認為張平宜不為名、不為利,還拿錢出來,準是瘋了。其實,她沒有瘋,她為的是麻風村里的孩子們。
大營盤的孩子們小學畢業后,每天要走3個半小時去縣里讀中學。由于偏見還沒有消除,他們的住校請求不被批準。張平宜就咬咬牙說:“好,那我就再來蓋一所中學。”為了建立大營盤中學,她甚至給溫家寶總理寫過信。
張平宜認為,引起地方政府注意的最好方法是尋求媒體幫助,因此她除了參加電視媒體、報紙、雜志的專訪外,還積極邀請網絡媒體到大營盤采訪,把海峽兩岸眾多媒體引向這個群山包圍下的無名山鄉。如今的大營盤村已成為越西縣第288個行政村。2008年政府投資改造了張平宜當年援建的那條路,還陸續通了自來水、電、廣播和電視網。
汶川大地震后,越西縣投資260萬元在大營盤修建了中學,可根據國家規定,開設一個中學班必須有45~50名適齡學生,而大營盤村每年的畢業生只有20名左右。張平宜讓輿論再次關注到這個遙遠的村落,希望相關部門盡快派老師來,想辦法解決生源問題。她拜訪了附近的喜德縣和美姑縣,希望吸納部分在縣中讀書的麻風村的學生回來讀書。如果人數還不夠,她想再招收一些正常村落里的優秀學生就讀,交通費用和生活費用都由她來負責。
當有人問她對大營盤學校的資助工作什么時候才會收手時,張平宜回答說:“大營盤已經成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估計這輩子也難以割舍了。”她想,等到大營盤中小學逐步走上正軌并被政府接收后,她會繼續為學生們提供獎學金。
張平宜很想悠閑地去喝茶,去美容,去旅游,也很想有充足的時間休息,但她實在沒有時間做這一切。她為大營盤中小學付出了很多,歡笑過,流過淚,跟孩子們有了心靈的碰撞,這些都內化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正如她自己說的那樣,是“一輩子也難以割舍了”。她的崇高的舉動和美好的心靈,感動了許多善良的人,一位網友為張平宜填了一首詞,誠摯地表達了大家的贊美之情:
“青鳥依依別樣癡,營盤山里不飛離。甘拋高貴家難顧,愿就平宜愛盡施。收夜露,灑朝暉,麻風世界布慈悲。觀音也道其中苦,伊卻無聲笑在眉。”
(責編:孫瑞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