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咪的眼神

春天的時候，菁婷領養了一只7個月大的小黃貍貓，取名“肚皮”。

肚皮乖巧可愛，圓頭圓腦，黃黃的眼睛明亮有神，粉紅色的小鼻子精巧美麗。菁婷只要蹲下身，它就會過來用小腦袋蹭她的手。

菁婷對肚皮充滿了喜愛，省下零用錢給它買貓糧，雖然對一個學生來說不算便宜，但菁婷寧愿不吃杏仁巧克力，也要給肚皮買“喜悅”貓糧。看著貓咪把小腦袋半埋在食盆里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菁婷打心底里愿意放棄可口的零食。她還特地買了一個棉質的小窩，里面有厚厚的絨墊，中午肚皮就蜷在上面睡覺，憨厚可愛。而到了晚上，菁婷換上睡衣躺進被窩里時，肚皮則一定要跳上來，挨著她一起睡。常常清晨醒來，菁婷發現肚皮和自己枕在同一個枕頭上，心里滿滿的都是幸福快樂。

因為特別喜歡肚皮，菁婷連爸爸媽媽都不讓多抱一會兒。生怕它對自己的依賴減少。周末晚上，一家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如果肚皮跳上沙發在爸媽那頭趴下，菁婷一定要把它抱過來放到自己的腿上才行。

有時媽媽逗她：“你放學回來，剛上樓梯，肚皮就走到門口坐著等你啦。”

菁婷聽了特別高興，忙不迭地從書包里摸出剛買的魚片，撕成小條，放在手心喂肚皮。一邊看著它吃，一邊在心里說：“我會一直好好對你的，你也要一直聽我的話，跟我親近才行哦。你要記住，我是你永遠的小主人。”

轉眼間，暑假到了，表妹蓉蓉準備過來小住半個月。

所有的表妹堂妹中，菁婷最喜歡的就是今年剛剛8歲的蓉蓉了，因為所有的表姐堂姐中，她最粘的就是菁婷。只要菁婷在，蓉蓉總是跟著她，誰都拉不走，好像一個可愛的小尾巴。

可今年卻有點不一樣了、蓉蓉一看到肚皮就驚喜地歡叫不已，一個勁地圍著它轉，而肚皮對這個陌生的扮嘟嘟的小姑娘也充滿了好奇，沖她叫個不停。

被蓉蓉與肚皮同時冷落的菁婷非常不高興，臉色一下子很難看、爸爸媽媽連忙對她說：“蓉蓉就來住半個月，你是她最喜歡的表姐，就讓她跟貓咪多玩玩吧，不許你沒個當姐姐的樣子!”

心思被看穿的滋味更不舒服了，菁婷撅看嘴巴斜眼看著正拿一個小毛線團逗肚皮的蓉蓉，忽然對她生出了一絲陌生的反感。

一天下午，蓉蓉的胳膊上不小心被肚皮的爪子撓出一道細細的血痕，媽媽連忙給她擦上碘氟消毒，菁婷站在一邊說：“叫你小心一點你不聽，你才來幾天啊，貓最討厭陌生人親近它了!被抓了吧，非要疼了才知道小心!”

蓉蓉眨巴著眼睛，怯怯地說：“肚皮不是故意的，我跟它搶乒乓球，它急了才抓的，也不是很疼。”

菁婷一把抱起肚皮，用力拍了它幾下腦門，心里說：“誰叫你抓她的!記住了，就是這個小女孩讓你挨打的!”

“婷婷姐，你能跟我一起看動畫片嗎?”“不能!我在背英語單詞呢。”

“你能帶我去吃冰淇淋嗎?姑姑說我一個人不能出去。”“不能，我的作業才寫了一半。”

“那我能和肚皮在你房間里玩嗎”“當然不行!你們那么吵，影響我學習!”

菁婷才不管蓉蓉可憐巴巴的樣子，兀自看著自己喜歡的外國小說。

至于肚皮，菁婷把每天的貓糧減少了一半，而且晚上睡覺都把房門緊閉，哪怕肚皮在門外細聲細氣叫喚個不停，屋內又熱又悶，她也決不開門，心想：“見異思遷的壞貓咪，還想我對你像以前那么好，沒門兒!”有幾次菁婷坐在書桌前看書時，肚皮像以前一樣跳到她腿上趴著親近她，但是下一秒就被她趕下去了，于是肚皮蹲在不遠處，眼神怯怯地望著菁婷，有點委屈地低聲叫著。

一個周末的下午，菁婷約同桌去吃櫻桃奶昔，一見面，她就滔滔不絕地跟同桌說小表妹和肚皮的“背信棄義”。

“沒這么嚴重吧，”同桌不以為然地撇撇嘴，“不過喂寵物的時候可得當心，有些東西吃下去會生病的。你要提醒你表妹，別給你家肚皮吃巧克力，還有冰淇淋呢!否則會拉肚子的。”

“哦……”菁婷細細咬著最后一顆櫻桃，牙齒忽然被櫻桃核硌了一下，不知怎么，心里一動。

回家路上，路過超市，菁婷猶豫了好長時間，還是心一橫，買了一大塊巧克力，又買了家庭裝的冰淇淋。

一進家門，她就笑瞇瞇地把兩樣東西遞給蓉蓉：“特地都是買的你喜歡的口味哦。”

“謝謝婷婷姐!”蓉蓉一邊歡呼著接過，一邊立刻撕開巧克力的包裝紙，掰下一塊塞進嘴巴里。

菁婷回到自己的房間，支棱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不一會兒就聽到蓉蓉召喚肚皮的聲音。

半夜里，本來就睡不踏實的菁婷被門外一聲接一聲的貓叫搞得心一下揪起來，她翻身下床，來到客廳，看到肚皮半癱在貓砂盆邊，果然是拉稀了。

菁婷把爸媽和蓉蓉都叫起來了，一邊緊盯著蓉蓉的眼睛一邊大聲地說：“肯定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才拉肚子的!”

蓉蓉無比可憐地看看菁婷，又看看貓咪，鼻翼抽動，呼吸越來越急，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下午我給肚皮吃巧克力和冰淇淋來著……我不知道貓味不能吃這個。”

“誰叫你問都不問我就瞎喂呀!貓咪腸胃嬌嫩著呢。涼的東西一定不能吃!肚皮又那么小，1歲還不到呢!”菁婷粗聲粗氣地訓斥著蓉蓉：“要是它萬一死了的話，我再也不理你了!”

蓉蓉“哇”的一聲號啕起來，滿臉的眼淚鼻涕，媽媽哄著她，爸爸責備菁婷說話不許這么難聽。

“本來嘛，就是她讓肚皮生病的，犯了錯誤難道還說不得嗎?就算是客人，是表妹，也不能隨心所欲，無法無天吧!真是討人厭!”菁婷喊出連日積壓在心里的郁悶。

蓉蓉一聽，哭得更加無法收拾，加上肚皮在一旁可憐地叫著，真是亂成一團。

“行了行了，明天一早帶貓去看病吧，現在趕緊睡覺，別再折騰了。”爸爸嚴厲地說。

菁婷恨恨地瞪了蓉蓉一眼，頭也不回地回自己房間了。憋在心里好久的話說出來后，菁婷忽然覺得痛快的感覺來得快也去得快，倒是聽著門外肚皮一聲接一聲的虛弱叫聲，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知道貓咪現在有多難受，但她清楚如果她沒有故意給蓉蓉買巧克力和冰淇淋、肚皮現在一定香甜地酣睡著……

從寵物醫院回來的第三天，蓉蓉收拾好自己的小行李，由媽媽送走了，離開前，蓉蓉再也沒有主動接近過肚皮，而且總是躲著菁婷。

臨上火車時，蓉蓉忽然跑到菁婷身邊，拉著她的手說：“婷婷姐，你不會以后再也不理我了吧?我知道是我錯了，害得肚皮生病，你能原諒我嗎?”

菁婷看著小表妹明凈的眼睛，看著看著，忽然不敢看了，她扭過頭去，含糊地說道：“不會……我原諒……”

回到家里，菁婷看著躺在小窩里睡覺的虛弱肚皮，心里更加揪得慌。

第二天清晨醒來，睡眼惺忪的菁婷忽然發現被她冷落了半個月的肚皮趴在她的腳邊，她想起前天晚上臨睡前沒有關門，貓咪明亮溜圓的眼睛怯怯地看著她，輕輕地叫著，菁婷覺得它的眼神和蓉蓉的好像，有著不明所以的委屈和忍耐。

菁婷眼睛一下子潮了起來，她的故意冷落造成了蓉蓉和肚皮的親近，到頭來，小表妹和貓咪根本從來不曾遠離她，卻被她的自私小氣傷害了。

菁婷輕輕把貓咪抱過來，溫柔地撫摸著它的小腦袋：“對不起，小肚皮。明年夏天，我們一起跟蓉蓉玩，好不好……”一滴眼淚落在了貓咪的頭上，滲進了柔軟的毛里。

她想，起床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肚皮的食碗裝滿香香的貓糧，看著它快樂地吃下去。菁婷心想，那句話果然說得對——大家快樂，才是真的快樂。

(責編／高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