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倫敦和東京是我最摯愛的兩座城市。從小我是不可救藥的都市女,只習慣大城市的喧囂繁華,沒有絲毫的鄉土情結。英國人眷戀鄉村,有了錢必在鄉村置產。我住在倫敦的時候,也趁著假期去尋覓簡·奧斯汀筆下迷人的英國鄉村。Cotswalds 風景如畫,給我倒茶的村姑紅撲撲的面頰,一臉淳樸、怯生生的笑容,的確讓我覺得時光倒流。但各個小鎮上都沒有什么像樣的餐館商店,晚上6點以后就死寂一片,去了幾天我就乏味無比地逃回了倫敦。
城市一定要大,否則像威尼斯和海德堡那樣雖然無限嫵媚,一天就逛完了,沒有留下的理由。我喜歡住一個月還發現自己很多角落沒有去過的地方。城市要人多,人多讓我覺得安心。沒有人海,如何享受消失在人海里的快樂?但是也不要太多。高峰時段的人民廣場地鐵站出口,只能用恐怖來形容。摩肩接踵的南京東路步行街我并不愛逛,準確的說,我喜歡的是大都市的鬧中取靜——曾有紐約銀行家派駐倫敦,津津樂道住在肯辛頓每天早晨聽著鳥叫穿過海德公園去Mayfair上班——而并不是漢堡那樣真正的寂靜。漢堡只有100萬人,隨處可見郁郁蔥蔥的樹林,港口一帶極有情調。我愿意去度假,住在那里卻太寂寞了。
在去了那么多城市之后,我發現最符合我個人情趣的城市就是倫敦和東京。這話說得稍微有些武斷,我只能說,倫敦和東京跟我的緣份深一些,它們是我的紅玫瑰與白玫瑰,令我魂牽夢縈,無法割舍。
表面上看,倫敦和東京有著天壤之別。最大的反差在于倫敦古老,東京現代;倫敦多元化,東京同種性。但了解略深后我卻發現這兩個城市之間存在不少顯著或微妙的相似之處。倫敦人如果去東京,或者反過來東京人去倫敦生活,一定能以最快的速度適應。最表面的層次,倫敦的高房租、地鐵、交通費、日常生活開銷和面積偏小的公寓嚇不倒東京人,反之自然也是如此。深些的層面,這兩座城市都將傳統與現代結合得水乳交融。倫敦古老的外觀下跳動著創意、前衛的心,東京現代的外衣下將傳統文化點點滴滴地珍藏再現。在全球化的時代,到處都是同樣的高樓、汽車、化妝品、一線奢侈品、麥當勞、星巴克,城市容易迷失自我。很多人出差去海外或是國內城市,不就因為買不到特別的禮品而困惑嗎?要么是全球一樣的跨國公司標準化產品,要么在粗糙的產品上徒勞地印上當地的地名。而倫敦和東京的歷史與人文內涵極深,它們在擁抱世界,同時又能成功地保持自己的個性。
倫敦和東京最大的相似在于這是兩座軌道交通驅動的城市。軌道交通可以便捷快速地送你去城市的每個角落。到了倫敦,你只要把地鐵稱作“tube” (英文原意是“管子”的意思—很形象,倫敦的地鐵就是掘地三層、縱橫交錯的),人人都會以為你是老倫敦。而到了成田或者羽田機場,建議你第一件事就是買一張Suica。它相當于上海的交通卡,但比交通卡用途廣,可以當現金卡在許多商戶購物。另一方面,Suica目前只能用在JR地面線上,地下鐵由另外的私營公司經營,需要另外購票。
在倫敦和東京生活的人,大量并非在當地出生。有了軌交,他們就能夠迅速地融入這個城市。就連我這樣的異鄉客,在熟悉了軌交之后,也覺得倫敦和東京無比親切,對我敞開著胸懷。
與此同時,軌交車站也定義著倫敦和東京人的社會身份。倫敦人對郵政編碼非常敏感,一問你上班和住的地方,就大致可以判斷你這個人的斤兩。而郵政編碼和軌交車站是可以互換使用的。比如,當年我在查令十字車站(Charring Cross)的Strand上班,住在貝克街車站的Chiltern街,就覺得自己很體面。Strand在泰晤士河邊,從威斯敏斯特一直通到倫敦金融城,是倫敦的地標之一。貝克街車站附近有倫敦蠟像館、攝政公園(Regent’s Park)、福爾摩斯博物館,倫敦動物園,當然還有我親愛的倫敦商學院,是個頗時髦的街區,附近的Marylebone有很多別致的專賣店。蠟像館、攝政公園和倫敦動物園當然總是有很多游客,但是近在咫尺的Chiltern街一帶就已經很幽靜。我不知道倫敦是怎么做到的,有那么多鬧中取靜的地方。原因之一在于路邊小公園很多,都是沒有大門、不收門票的。另一個原因是英國是“花匠之國”(a nation of gardens)—許多人醉心園藝。倫敦的許多建筑物都有一個內花園,進入建筑之后,不對著外街的這一側是只屬于住戶的靜謐之地。英國是“花匠之國”(a nation of gardens)—許多人醉心園藝。
東京也是如此,誰都知道有錢人住在世田谷。我的西班牙好友Carmen住過兩年的六本木也是好地方。六本木有點像倫敦的Dockland,是新建的高檔社區。Carmen的丈夫、瑞士人Alex在羅氏制藥工作,被公司派去東京工作。Alex去東京前從來沒有住過高層公寓,因此決心一定要過把癮。他們花100萬日元租了六本木的一套高級公寓,除了公司支付的房貼,自己還要出一點。那個公寓其實只有兩間臥室和一個洗手間,就算在倫敦,100萬日元也一定能住上最好地段更高級的房子。不過起居室相當大,大堂異常氣派,有訓練有素的前臺人員服務。
當然,在歷史悠久的大城市,更多的則是混合社區,各個階層的居民是不可能完全隔離的。比如布萊爾一家以前住的Islington就是非常說不清楚的混合社區。這樣布萊爾的孩子們可以上非常優質的公立學校,同時保持工黨的平民形象。在城市里,有錢人也需要相對低收入的警察、護士、教師、服務員、出租司機、花匠等為他們服務,為了工作的便利,他們會住在高收入人士的附近。傳統上,倫敦的北面和西面比較高檔,而南面和東面更“工薪階層”。倫敦申奧獲得成功,打的就是振興東倫敦(East End)老工業地段的旗號。隨著城市的不斷發展,高檔低端社區的界限時而模糊,時而更加清晰,定位和排行都會演變易位。
東京的生活更被車站定義著。主要車站出口處和周邊,必有百貨公司、食品雜貨超市、24小時便利店、電器店、洗衣房,甚至典當行和二手店;各種風格的咖啡館、面包房、餐廳眾多。我所熟悉的立川站(可能相當于上海的辛莊)和錦系町(也許近似上海的虹口一帶)都是如此。步行范圍內日常生活各項需要全部滿足,非常方便。車站都有可以投幣寄放物品的箱子,而且尺寸不一。有些車站更有冷柜寄存箱,可以存放冷凍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