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個時候,閉上眼睛全是孤寂段奕宏喜歡小野麗莎。不拍戲的時候,他經(jīng)常在家里煮上一壺咖啡,一邊慢慢喝著,一邊聽小野麗莎的專輯,一走神,就是幾個小時,分不清自己是在戲里,還是戲外。甚至他還曾在交通高峰期坐地鐵去人民大會堂聽小野麗莎的演唱會。提起小野麗莎,他就會露出羞赧的笑,他說:“我常常用她的音樂來解壓,她的歌聲很讓人放松,每次從戲里出不來,它都能讓我逐漸平靜下來,慢慢找回自己。”
他總是一上場就像子彈一樣拼命往前沖。曾經(jīng)有一位導演稱,段奕宏是在用神經(jīng)演戲,很傷自己。而提起他的拼命,就繞不過在《士兵突擊》之前所有蟄伏的時光,他用執(zhí)拗這個詞來形容那時的自己。從新疆伊寧到北京,要先坐20個小時的汽車到烏魯木齊,再坐78個小時的火車。18歲那年,為了考中戲,他第一次走出家門,用整整98個小時換來不到20分鐘的面試。
第一次落榜在意料之中,他沒想到的是,第二次整整98個小時的跋涉,換來的是老師給他判的死刑,說他“外表不帥,退一萬步也考不上”。
他心里憋著一股子勁,回到新疆,就跑去一家果脯廠打工,洗蘋果,倒蘋果,制作果丹皮,每個月能掙到40塊錢。掙來的錢他一分都不舍得花,因為要攢著去上培訓課,還要再去北京考一次中戲。這一次,他終于如愿以償,成為李亞鵬、王學兵的學弟,和陶虹、印小天成為同班同學。他以為自己能夠掌控未來了。去北京之前,他和朋友喝酒慶祝,因為興奮,喝到胃出血。
沒有想到的是中戲的四年,他被毫不設防地推向了又一個低谷。他入學時已經(jīng)21歲,是班上最大的學生,一入校卻遠遠落后于其他同學。班上組織看片,別人都能一眼看出好和不好,老師問到他,他卻只能傻傻地站著,一句都答不上來。
他在中戲時的老師在多年后用了“較勁”這個詞來形容他,因為太和自己較勁,在最絕望時,他甚至動過自殺的念頭。那個時候,他閉上眼睛看到的全是孤寂。大學四年,所有的寒假他都沒有回過家,每次寫信回家,卻總是說自己過得很好,“見到了姜文和鞏俐”。后來有一天他突然就想通了,還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事?中戲的同學都稱他為戲妖,很多人都記得他曾經(jīng)為了作業(yè)去體驗生活的段子。
大三時,他有一次的作業(yè)選擇了愛爾蘭的三幕劇《圣井》,在里面演一個瞎子。為了幫助自己更好地進入角色,他想去北京的一所盲校體驗生活。他跟在盲校校長身后軟磨硬泡了一整天,還是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那是北京的深秋,又下著雨,天冷得讓人瑟縮,他就站在校長的車前等他下班。最終校長被他打動了,他在盲校的學生宿舍,一住就是半個月。
盡管他是班上最用功的學生,盡管四年的成績都是第一名,卻是班上大學期間唯一沒拍過戲,唯一沒有手機,也是唯一吃了整整四年食堂的人。“因為沒有錢去拍藝術(shù)照,更沒有錢打車去很遠的劇組實習……”那種捉襟見肘的生活,用他的話來說,簡直就是“恨不得在地上撿錢”。
有些東西,有的人伸手可得,而有的人,要夢想很久。他一直都在等待,一直在準備,只等有一天機會到來,他會比任何人都用力抓緊。
我愿意耗盡,哪怕最后成為灰燼在《士兵突擊》之前,段奕宏已經(jīng)演了不少戲。很多人至今念念不忘他在《刑警本色》中飾演的羅陽,他還在王小帥的電影《二弟》中飾演二弟獲得新德里國際電影節(jié)影帝。但這些并未讓他一舉走紅。他曾在拍《二弟》時,根本分不清戲和生活,入戲就出不來了,有一天實在受不了了,太壓抑了,就跑到山上像神經(jīng)病一樣狂喊一頓。在泰國拍一部根據(jù)真實事件改編的電影《細偉》時,他為了更真實地表達出人物的內(nèi)心,甚至將一條死魚活生生吃了下去。后來回想起來,他問自己當時哪里來的勇氣?就是挑戰(zhàn)自己,就是想要珍惜每一個降臨到他身上的機會。
“如果有誰說電影是他的生命,我一定會懷疑這句話有多少真實的成分在內(nèi),但如果段奕宏這樣說,我一定會深信不疑。”電影導演鄭曉龍曾經(jīng)這樣形容他。
在云南拍《西風烈》時,他根本不會騎馬,但是扮演的人物要求是會騎馬的。他突擊學了半個月,和馬的感情培養(yǎng)得差不多時,馬被換了。拍戲的七個半月里,他的四肢都被摔過,左肋也摔過。他經(jīng)常找當?shù)氐囊粋€老中醫(yī)看病,老中醫(yī)后來告訴他,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因為他去的次數(shù)太多了。這部戲之后,他回家了一趟,母親一見到他就開始罵他,不是說好不再接危險的戲嗎?罵完就哭了起來。他只好告訴母親,那些都是電腦特技。《士兵突擊》之后,他開始頻繁接受各種采訪,出席各種活動。一開始時,他很不習慣,只能強迫自己去接受。他勸自己:“你要學會同時駕馭兩件事,而且不失水準,這是你的魅力所在。”
他不允許自己因為分心降低創(chuàng)作的水準。直到現(xiàn)在,每接一部戲之前,他都要和助理一起到圖書館借上一堆書,每次拍戲收工后,還要做兩個小時的功課。為了保持體態(tài),他每天都會擠出時間去賓館的健身房運動,跑步也堅持了十幾年,連在陜西拍《白鹿原》,他每天都還會去田埂上跑步。他不拒絕為演戲拼命,卻拒絕將自己歸于某個類型。“最好的演員會為每個戲發(fā)明一種方式,老段屬于此列,極少數(shù)派。”這是與段奕宏兩度合作過的編劇蘭小龍的話。
演戲這么多年來,不管紅不紅,他始終將自己放在主動選擇的位置上。一旦決定,就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的拼命。正如他所說:“有人說我在耗盡自己的生命,我覺得,只要能看到自己綻放,我愿意耗盡,哪怕最后成為灰燼。”
這樣的一個他,不可能不抵達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