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千年財富密鑰
五千年歷代首富沉浮錄
1.范蠡:精于投機的慈善家
2.白圭:投資界的陰陽師
3.呂不韋:命懸一線的天使投資人
4.寡婦清:“政府采購”催生的女軍閥
5.石崇:高干子弟的奢靡悲劇
6. 王元寶:盛唐下的蛋
7. 沈萬三:熱愛藝術的商業天才
8. 江春:最牛徽商變“窮鬼”
9. 胡雪巖:高情商的風流鳳凰男
10. 伍秉鑒:世界首富全球理財
11. 張謇:下海官員的實業強國夢
12. 榮氏兄弟:從消費品生意到富過四代
古代富人如此發家
商人,傷不起
吳曉波:史書中找不到商人的角色
千年一夢,有多少富豪辛勤打拼、輝煌一時,到頭來又被雨打風吹去。昔日的金山銀山早已不見蹤影,留給后人的,只有一個個或驚險、或勵志、或悲壯的財富故事。
一個哈姆雷特,有一千種解讀。對于歷史中的富豪,我們更關注他們投資理財的思想、手段,以及財富積累與時代變遷的關聯。
幾千年之間,中國經濟從曾經的世界第一,發展到后來的衰敗,再到今天的重新崛起,太多的東西發生了變化,但是關于財富的許多規律并沒有變。他們有些已經融入我們的傳統習俗中,形成了中國人的優秀品德;有些則悄悄躲在你我身后,默默地發揮著作用。
大多數人每天都在忙著賺錢,或許是因為距離錢太近了,很難看清楚財富的真實面孔。于是,我們站在遠處,透過已化為歷史的古代富豪們的傳奇故事,可能會容易發現財富聚散的規律。
在我們“讀史書為古人擔憂”的時候,你可能不經意間會發現,你尋找已久的答案,就躲在這些富豪們曾經的激情歲月中。
財富聚散終有時,來時擋不住,去時留不得。這背后,幾千年來誰在主宰?
斑斕的歷史畫卷中,商人的面目多數被碾碎、軋平,變成一抹灰色的背景,財富涌動其中,被壓抑、被貶斥、被剝奪,然后被冷落。于是,我們抖落畫卷上的灰塵,底色雖不再鮮艷,但仍算生動,足矣。
于是,我們試圖從歷史的點滴中找尋到千年不變的財富密鑰。
販賣為王
一個不生產任何產品只提供交易平臺的淘寶,在不到十年的時間里擁有的注冊用戶超過了3.7億,交易額超過4000億元,成為亞太最大的網絡零售商圈;兩家國內最大的連鎖家電銷售企業國美和蘇寧,多年前就因“進場費”爭論飽受制造商的詬病,但時至今日,兩大巨頭仍是這些家電制造商最重要的“合作伙伴”。
販賣很賺錢,不僅現在如此,五千年來都是如此。
利潤都在通道手中
仔細審視“販賣為王”這一重要的現代商業理念,中國幾千年來似乎都沒有過根本性的變化。細數歷代的富商大賈,竟然也少有真正意義上的生產者。有實力的販賣者對生產者壓價,對購買者抬價,利潤遠高于生產,擅長低買高賣的投機買賣者成為真正的財富主宰,最大的利潤掌握在“通道”手中。
在《史記·貨殖列傳》中,司馬遷第一個提到的具有傳奇經歷的著名商人,就是曾經幫助越王勾踐成就霸業,又在位極人臣之時急流勇退下海行商的范蠡,《史記》就說他“候時轉物”,即根據季節、時令變化轉運不同的商品,低買高賣。
盡管歷史記載范蠡從事的產業主要是農耕和養殖業,但其重要的商業思想卻源自他從事的季節性長途販運,其中一個著名的經商理念就是“待乏”。 所謂“夏則資皮,冬則資絺,旱則資舟,水則資車,以待乏也”。夏季的時候要儲備皮貨,冬季的時候要囤積薄紗,旱天購買舟船,天澇購買車輛,一切都需要提前準備,等待貨物缺乏的時候,就可獲百倍千倍之利。
另一個靠販賣成為富豪的商人,名氣也頗為響亮,他就是孔子的弟子子貢。《史記·仲尼弟子列傳》記載:“子貢好廢舉,與時轉貨資#8943;#8943;家累千金”,這里的“廢舉”正是賤買貴賣的意思。據說子貢游走于各國諸侯之間,販賣的商品是珠寶,所到之處,國君無不分庭與之抗禮,地位之高可見一斑。
滿城皆是“游閑公子”
在商品經濟還并沒有真正發達的春秋時代,商人就已經靠販賣商品成為巨富,隨著商品經濟的繁榮和社會分工的進一步細化,通過長途販運和商品貿易致富就更不是什么新鮮事了。當然,要使其成為幾千年來中國商人最重要的致富途徑,還有一些更深層次的原因。
首先,中國歷史上雖然戰亂不少,但大部分時期都處于相對統一的狀態,于是也就擁有了維持時間最長的統一市場,為各地區之間的商品流通提供了基礎條件。這與歐洲中世紀之前封建分割、自給自足的地方領主經濟全然不同;同時,中國也是世界上第一個人口過億的國家,龐大的內需市場為商業生產和流通創造了得天獨厚的環境。
藍獅子財經出版中心簽約作者王俞現,在其作品《中國商幫600年》中談到山西商幫在明朝萌芽的真正原因時就認為:明代鹽政或者屯田制,充其量是古時汲水用的那個轆轤和繩索,盡管不可或缺,但牽引繩索的那股無以觸摸、只能感知的無形力量——以交通便利和長途貿易為支撐的國內統一大市場的形成,以及絲茶與白銀貿易在國內外的流轉,才是最終導致商幫興起的真正原因。
其次,自秦始皇統一貨幣之后,銅錢的規格和形狀被固定下來,一直沿用了兩千多年,但銅錢有一個很大的缺點,就是笨重。隨著商品交換的空前發展,在宋代就出現了世界上最早的紙幣“交子”,一方面這說明長距離大規模的貿易流通異常活躍;另一方面,這種貨幣創新也極大地方便了商品交換,降低了交易成本,從而進一步促進了貿易流通領域的發展。
最后,“販賣為王”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恐怕就要追溯到綿延千年的集權制度上了。中國歷史早期并不是沒有出現過在其他領域成就斐然的巨商,鹽鐵就是很好的工商合營產業,其原料得自天然,有壟斷經營的優勢,從業者一面自制商品,一面進行販售。
但這種百姓賴以生存的資源從管仲之后就開始了國有經營的傳統,到漢武帝時期更達到全面的國有壟斷,目的無非是通過對這兩種基本資源的占有掌握經濟命脈,鞏固中央集權的絕對地位。
吳曉波在他的新作《浩蕩兩千年》中就認為,管仲事實上是將鹽鐵的專賣看成“間接稅”或者說是“變相的人頭稅”——因為鹽鐵的不可或缺性,國家通過對之控制,實際上對每一個人變相地征收了賦稅,而在表面上,民眾似乎沒有納稅。這種巧妙曲折的治國理念一直延續數千年,其實正是中國與西方諸國在經濟制度上的最大差異所在。
制造業所需的資源都掌握在國家的手中,商人當然沒有發揮的空間,于是流通領域的低買高賣就成了更容易致富的方法。因此,即使是在中國商人獲得短暫自由發展的西漢初年,《史記·貨殖列傳》中提到的靠冶鐵致富的魏國大梁人孔氏,也是在致富后投身長途販賣業,帶著成隊的車馬,往來于各諸侯國之間,各國由于他的商業活動而受益,人們稱呼他為“游閑公子”。
土地生金
胡潤研究院與中國銀行聯合發布的《2011中國私人財富管理白皮書》中,面對面地訪問了全國18個重點城市的千萬元級別以上的高凈值人群,他們平均年齡在39歲左右,其中四分之一是靠地產致富,而全球富豪從事地產行業的只有不到十分之一。
一個私人擁有房屋產權只有70年的國家,房地產卻成為整個經濟社會中最容易賺錢的行業,當然不是偶然。那些代表家庭和安全感,進而代表財富和權力的房屋,正是兩千年來農耕社會所傳承的對土地和房產的特殊情結。
“大地主”岳飛
中國古代的農業社會中,最重要的資源就是土地。我們幾千年來生活沖撞的核心就是圍繞著土地資源的你爭我搶。可見,土地乃是人類永不可磨滅的財富,但土地的供給卻難以在短期內擴大,因此,土地在財富中占據著非常重要的位置。
美國《華爾街日報》曾經統計出千年世界首富50名,作為富豪榜上六位中國人之一,成吉思汗的名字赫然在列。在對他的介紹中,職業是侵略者,資產為五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如果財富用占領的土地來衡量的話,成吉思汗恐怕是從未有過的世界最富有的人,他的職業生涯開始于聯合不和的蒙古部落,然后開始占領了將近五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包括現在的中國、伊朗、伊拉克、緬甸、越南和大部分的朝鮮、俄羅斯。成吉思汗,他名字代表的含義就是“世界統治者”。
對統治者來說,土地就是他權力和財富的象征,而對普通人來說,土地和房產是保值增值功能最為明顯的資產,也是最好的可傳承資產。
岳飛生前不但善于打仗,還精于買房產。宋高宗因忌恨他阻攔自己與大金議和,將其殺害。宋孝宗上任后,為其平反,凡是有真憑實據的房產全部返還給了岳飛的子孫。戶部調查后,寫過一份報告:“岳飛田七頃,八十八畝一角一步#8943;#8943;”用今天的計量單位換算,岳飛光在江西就有“房屋498間、田地2300畝,出租的土地,一年純收租不低于11萬斤。加上皇帝的巨額賞賜、杭州的別墅、高達48萬元的月薪#8943;#8943;”簡直是名副其實的富翁。岳飛二十歲從軍,四十歲受害,可謂戎馬一生,盡管身后再多的產業也無福消受,但這些實實在在的不動產還是安全地留給了自己的子孫。
超越金銀的保值功能
幾千年前,人們就知道土地的保值增值功能要強過金銀。原因很簡單,金銀就是一塊金屬,放久了能不磨損就已經很不錯了,哪里談得上增值?土地就不同,不管是租給人耕種,還是建好房子租給別人居住,都可以產生源源不斷的現金流。土地本身的買賣交易也很方便,幾乎沒有賣不出去的可能(除非是戰亂年代)。
土地就像一臺永動機、搖錢樹,只要擁有,便可一直得利。而且買賣土地的風險,比買賣股票基金小多了。股票基金都是被人為包裝過的,而且未來會如何,很難有人預測得準。但土地就不一樣了,哪怕是不識字的農婦,也可以輕松地判斷出一塊土地的好壞,或者一處房屋的優劣。所以直到民國時期,很多城鎮婦女一旦有了點錢,就會在附近買塊地租出去耕種。現代,城市中買很多房子出租賺錢的人也不在少數,而且這種投資操作的難度之低,只要有錢幾乎人人會做。
正是因為這種金銀和珠寶都無法替代的財富保全與傳承作用,土地和房產對財富積累的意義才尤其重要。
歷史上為加強中央集權,都是將農業經濟放在宏觀政策的主導地位。社會要穩定發展,首先要解決吃飯問題。之所以“重農”之余還要“抑商”,就是因為統治階層認為,作為副業的工商業的發展會沖擊主業的發展。特別是富商大賈力量的膨脹,恰恰與以農業為主的經濟結構產生了沖突。這其中的原因并不僅僅是因為人們會漸漸發現“農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繡文不如倚市門”,紛紛跑去做買賣,沒人種地了;更重要的是因為那些靠經商發了大財的人,為了守住自己的財富都去買土地、建房子,把農民賴以為生的土地奪了去,致使農民流離失所,破壞社會穩定。
可商人沒有地位,只能靠擁有土地和房產給自己更多安全感。這就是司馬遷所謂的“以末致富,以本守之”。
吳曉波認為,司馬遷意識到了工商產業的高營利性特征,同時也發現其中的不確定性,他對土地價值的“終極認同”,表明在很早的時候,中國人已經將土地視為一種“類貨幣”。
李劍農在《先秦兩漢經濟史稿》中寫道:“司馬遷之觀念如是,秦漢間大多數人士之觀念亦如是,甚至由于秦漢以至于今日,中國大多數人之理念,尚未能大異于是也。因此一切士農工商的活動,最后以取得大量土地而成富為目的。”
“山寨”千年
此“山寨”非彼“山寨”,但又多少與當今中國頗為尷尬的“山寨”有些淵源。幾千年來,古人致富的訣竅無非是模仿(做學徒或者向身邊的人學習),再加上誠信+勤奮+運氣。 商業模式的創新在幾千年中少之又少,就連產品的升級換代也是慢上加慢。
這也與中國的傳統文化相關,因為中國的文化中有視創新為洪水猛獸的基因。傳統的理學家認為,人們一旦把注意力放在新奇的玩意上,心就亂了,國家也就跟著亂了。
這就造成,中國商業的地域性也很強。說直白一些,就是扎堆在一起互相“抄襲”、相互“山寨”。由此想到今天深圳華強北的電子廠商、晉江滿大街的鞋廠、溫州到處的服裝廠,也可以理解這是幾千年的一脈相承了。
“低賤”的商學院
經商之道需要系統的理論傳承和實踐思考,突破性的創新也需要以此作為基石,但長期在“重農抑商”思想的禁錮下,商業教育的缺失也就不足為奇了。歷代的理論著作中,幾乎沒有關于經商的教育,連商人的面孔都是模糊不清的。
《史記》中著墨最多的當然是王侯將相之類的大人物,而專門寫工商業者的《貨殖列傳》在其中只是一小部分,而且被放在了倒數第二篇。在司馬遷之前,專為工商業者樹碑立傳的歷史書籍從未有過,而在司馬遷之后,除了班固的《漢書》模仿司馬遷的寫法有一篇《貨值傳》之外,再也找不到專門為工商業者樹碑立傳的歷史文獻了。幾乎可以說是“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這也是司馬遷的卓越之處。
春秋末期的大商人白圭,被譽為“商人之祖”,也是最早的經商理論大師,據說范蠡曾向他求教過致富秘訣,“人棄我取,人取我與”即是他首創的經商名言。曾有經商哲學理論著作問世,可惜都已經失傳。唯一一部能稱得上經商理論的著作《計然之策》也被描述得面目模糊,范蠡曾用它使越國“十年生聚,十年教訓”,實現了富強,他自己也用《計然之策》家累萬金,成為一代巨富。其中 “旱則資舟,水則資車”、“貴出如糞土,賤取如珠玉”、“務完物,無息幣,無敢居貴”等商業原則成了當時商界的“葵花寶典”。
但就是這么一部經典,卻也已經失傳,更可笑的是,至今人們都沒搞明白這《計然之策》里的“計然”到底是作者本人,還是只是書名,或原本就是范蠡本人。
關羽的財神位是山西人贏來的
其實,從僅有的歷史記載來看,中國人在經濟領域中是十分早慧的,但教育的缺失讓這些經典的東西慢慢消融,再加上傳統上對商人的歧視,很少有人愿意為經商之道著書立說。于是,商人的經商智慧更多只是靠簡單的口口相傳和互相模仿,看鄰居或親戚家這樣賺錢,自己也照葫蘆畫瓢地去干,不僅傳播的內容有限,傳播的范圍也非常有限。到了近代,這種商業文化的地域性傳播,加上以家族和地域為主要紐帶的人際關系特點,使得商人的地域性特征十分明顯,為商幫的崛起提供了重要的基礎。
明代興起的晉商就是很好的寫照。“開中制”推行后,山西商人收糧販鹽,成為勢力最大的區域性商人群體,堪稱是一個“白銀帝國”。因為其信奉關羽,明清兩代,關帝廟遍布全國,與晉商崛起不無關系。直到今天,大家幾乎一提財神便知指的是關羽,但其實在之前很長的時間內,關羽只是山西人的財神而已,其他各省都供奉著自己的財神。
商幫文化以其血脈關系、內部聯系和捆綁在一起的利益,撐起巨大的壟斷勢力網,成為商人的“保護傘”,但是一旦商幫中的核心力量遭受打擊,其他的商人也很難幸免。這是一條用鎖鏈串起來的救生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刀口舔蜜
幾千年來,許多中國商人沒有意識到自己“刀口舔蜜”的危險處境,只看別人表面風光,不知他人背后凄涼。手握財富的輝煌,讓太多人前赴后繼,“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既使意識到,又有多少人能抵御那風光的旖旎誘惑。
福布斯“索命榜”
當今的福布斯富豪榜在民間還有一個諧稱——“索命榜”,許多富豪寧愿給錢也不愿意上榜。因為富豪榜的威力已經顯現,榜上有名后,過不了幾年出事的人很多。拋去個人品性優劣不談,至少從商也是一個高風險行業。
本期稿件中,我們盤點了中國幾千年來12位頂級富豪,其中的多數最后不是被殺,就是在凄涼中死去,哪怕之前再如何輝煌。
財富過多,在中國傳統的文化中會被視為“亢龍有悔”“不祥”,因為太讓人羨慕嫉妒恨了,甚至連皇帝都想來分一杯羹。但又有多少人有范蠡那樣的大智慧,一旦有了錢,就散了,然后再賺錢。看起來荒唐,其實卻躲過了多少殺身之禍。
被《華爾街日報》列為世界級富翁的中國第一人是劉瑾,明代正德朝的一個宦官,他的所有財富均來自貪污,傳說其受賄所得合為33萬公斤黃金、805萬公斤白銀。而李自成打進北京后所繳崇禎一年的全國財政收入才僅為白銀20萬公斤。另外一個被《華爾街日報》排進富豪榜的是和珅,點評只有一句:嘉慶抄家時所獲財產相當于乾隆盛世18年的全國賦稅收入。
這兩個權臣的悲慘結局,歸根結底還是對財富的貪婪,而且無比守財,最后只能變成過路財神,無福消受。
別離“皇帝”太近
和皇帝關系太近,賺錢會快,但可能“死”得也快。歷史上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
清朝初年,山西介休的范家是順治帝扶植的八大皇商之首,曾在明末依附滿人靠發戰爭財成了千萬級富豪,也曾因自愿承擔部分費用為清廷運送軍糧受到政治上的表彰,在經濟上得到的實惠當然更大,獲得了北方中國最主要的兩大鹽場——河東與長蘆的引鹽經營權,還進入了當時獲利甚豐的銅業貿易。范家極盛之時,整個家族有50多人被授予官職,行走政商兩道,家產遍布南北各地。
可到了乾隆后期,四海安定,作為軍糧運輸商的范家利用價值已然耗盡,就成了被圍獵的對象。1782年,日本幕府政權以銅礦開采殆盡為由限制出口,朝廷官員趁機催討官銅,范家接連受到打擊,由此欠下巨額債務。兩年后,朝廷以欠款為由抄辦范家,風光無二的皇商模式走到了凄慘的盡頭。
如此的“皇商”“官商”的例子,歷史上何止成千上萬,著名的就有呂不韋、石崇、胡雪巖、張謇#8943;#8943;就連《紅樓夢》中的賈寶玉,也不過是一個敗落官商的犧牲品而已。
“先用之,后棄之”,已經成了歷代統治者的慣用伎倆。像江春那樣,能討皇帝一輩子開心、老年還能受皇帝接濟的又有幾個人呢?
中國古代富豪的特點就是大多與最高權力結緣,其財富來源或為官商所得,或為貪污所獲,其致富積累速度之快、財富量之大在中外富豪中皆屬罕見,但也正因為其與最高權力太過接近,風險也很大、敗落速度也最快。古諺云“富不過三代”,恐怕就是這樣的道理。
古代富人如此發家
在古代,最大的富豪是皇帝,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所以如果不是富二代、官二代,勤奮讀書為皇帝打工,才是賺錢的正道。可惜古代教育普及程度遠不及今天,多數沒有文化的人,要想過上富裕的日子,最直接的途徑便是做生意。
歷朝歷代中都不乏平頭百姓通過經商理財致富的。在司馬遷撰寫的《史記·貨殖列傳》中,提到的工商業者共52人,他們通過商業貿易、理財獲得了財富。
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覷,古代富人中的賺錢理念,我們今天仍可借鑒。
掌握供求關系賺大錢
秦朝末年,督道縣地處邊疆,縣里駐扎了很多軍隊,儲藏了很多軍用的糧草和犒賞軍隊的金銀珠寶。某天有一個消息傳來,漢王劉邦帶領軍隊攻下咸陽城,秦王子嬰出城投降。聽到此消息后,地方官和駐軍四散而逃,縣城一下子由曾經秦朝的國家倉庫變成了無政府狀態,當地的平民在戰亂中紛紛打開倉庫,搶劫里面的金銀財寶,很快金銀財寶被洗劫一空,但是唯獨糧倉無人問津。因為在眾人眼中,糧食遠遠不如珠寶值錢,況且兵荒馬亂之時,眾人四處逃難,糧食也不好隨身攜帶。
但是一位人稱任氏的糧倉管理員認為,人無論什么時候都要張嘴吃飯的,糧食一定是重要的東西,于是任氏和家人一起在自己家挖了很多地窖,把沒有人要的糧食用馬車悉數運到自己家的地窖中。
秦朝滅亡之后,楚漢戰爭持續了四五年,連年戰亂,土地荒蕪,糧食越來越貴,曾經搶到金銀珠寶的人把財物拿出來換糧食,任氏通過出售地窖的糧食把當地的金銀珠寶收入囊中,很快任氏由倉庫管理員變成當地首屈一指的富豪。
任氏完成財富的原始積累后,大力發展農田畜牧,購買價貴質高的產品,最后任氏的富有延續了好幾代。
提前預測到未來的政治經濟形勢,抓住未來供求關系的重點,是任氏能夠在亂世發家的關鍵,但是不可否認,任氏發家也是在恰當的時機下。在今天,類似任氏的發家機會雖然不再有,但是任氏對于商品供求的預測是值得借鑒的。
繡花不如當街做買賣
在《史記·貨殖列傳》中,司馬遷寫有這樣一句話:“窮人要想發財致富,種田不如做工,做工不如經商,繡花不如當街做買賣。”在古代,經商是窮人發財致富的可靠途徑。
戰國末年,甘肅省平涼地區在當時被稱為烏氏。一位人稱烏氏倮的普通牧人,以放牧牛羊為生,通過十幾年的辛勤勞動,烏氏倮的牛羊小有規模。但是某天他登上山頂,看到各個山谷中滿山滿谷的牛羊都是西域國王的財產。烏氏倮在羨慕之余想到,如果以自己目前的方式,恐怕幾輩子也積攢不下這些財富。
烏氏倮苦思冥想后,賣掉牛羊,在中原地區買了很多精美的高級錦緞,運回西域后,獻給西域國王。國王高興之余,以大量的牛羊作為回報。而牛羊多到什么程度呢?多到以山谷來計算數量。
烏氏倮通過牛羊和錦緞的往來貿易,獲利十幾倍,這正是通過和西域國王這個大主顧做買賣獲得的。看來,做“倒爺”挺好!
壟斷市場得暴利
漢成帝年間,成都人羅哀替石氏掌管錢財,石氏很相信羅哀,給了他很多錢,讓他往來于巴蜀和京師兩地通過貿易販賣經商賺錢,羅哀帶著一萬錢來到京城經商。幾年之后,羅哀的一萬錢被他打理到一千多萬錢。
但是羅哀還是覺得財富增長速度慢,販賣的利潤是有限的。于是羅哀動了動腦筋,他把這一千多萬錢,拿出其中的一半賄賂曲陽侯王根和定陵侯淳于長,讓他們把井鹽的生意全部交給他來做,不讓別人做這份買賣。在羅哀壟斷了井鹽生意后,他還把剩下的錢貸給其他郡國。由于有曲陽侯和定陵侯的撐腰,也沒有人敢欠他的債。這樣羅哀一年的利潤就是他投入本金的一倍。
任何時候,壟斷都是要付出代價的,高利潤也意味著高風險,畢竟有太多的人盯著這塊肥肉。歷史上官商勾結搞壟斷的人,有好下場的人并不算多。
暴利與性命可兼得乎?
資源性生產很吃香
在古代經商,可以做奢侈品買賣,買賣珠寶玉器,古玩珍奇,和有錢人打交道,獲利百倍。也可以做小本買賣,販賣衣食住行生活所需,雖然利潤微薄,但是消費者多,出貨量大,也同樣可以發家致富。但這些市場,只要有本錢,誰都可以玩,但是稀缺資源性的資產就不一樣了。
秦國攻破趙國的時候,趙國卓氏夫妻被流放到蜀郡。被一同流放的犯人們,都拿著自己的積蓄賄賂管事的官吏,請求他們把自己遷徙到近一點、條件好一點的縣城居住。只有卓氏一家打聽到一個情況,某個偏僻的縣城里面,地方狹小、土地貧瘠,但那里的百姓善于經商,而且這個地區富藏鐵礦。于是卓氏夫妻要求流放到這個很遠的地方。
卓氏夫婦的決定是正確的,于是他們在那里的山上開礦煉鐵,鑄造鐵器,還與滇、蜀地區的人們做買賣。經過卓氏夫妻的苦心經營,他們變得很富有,家里雇得起八百個奴仆。
無獨有偶,從山東流放到西南地區的俘虜程鄭,也在流放地經營冶煉鍛造業,把鐵器賣給當地的少數民族,和卓氏夫妻的富有程度不相上下。卓氏夫妻和程鄭屬于技術型人才,他們依靠自己的一技之長,做生產加工,然后出售,頗有前店后廠的范兒。卓氏夫妻和程鄭都進入了“藍海市場”,以此致富。
新行業造就新財富
就像當今電商、智能手機的出現帶起了一大批富豪一樣,古代商人的富有和當時的產業浪潮一樣密不可分。
流通業是漢代鹽鐵之外最易致富的行業,可謂當時新興經濟增長點,漢代冶鐵富商孔氏靠冶鐵鑄造致富后,投身于長途販賣業,帶著成隊車馬,往來于各諸侯國之間。靠著長途販賣,孔氏實現了財富的再次飛躍。
宋代職業經理人階層萌芽,當時他們被稱為“干人”,他們依靠為大家族理財而積累財富,清朝首富伍秉鑒的父親在創立怡和行之前,就在當時廣州首富潘啟家為其理財。
明朝由于棉花種植的擴大和棉紡技術的革新,棉紡織迅速成為全國第一大手工制造業。《松江府志》記載:“松之為郡,售布于秋,日十五萬焉。”棉紡織業的繁榮催生了以產銷棉布為業的江浙商幫,他們主要由布號商人、染坊與踹坊商人、遠途販運商人組成,圍繞著千家萬戶的織機,形成了一個龐大的產業鏈條和銷售體系。
商人,傷不起
千百年來,國人對商人有著復雜的感情。一方面,上至帝王下至百姓對財富的追求一直未停止過,商人這份職業擁有誘人的財富魅力;另一方面,對財富的談論始終上不得臺面,讀書人認為金錢充滿著“銅臭味”。
商人也不容易,積累期的辛苦自然不提,就是富有后也未必能過上幾天好日子,擁有巨額財富并不能享受與其財富等值的風光。
在漢代,“商人不得衣絲乘車”。自《史記》后,正史中幾乎沒有關于商人的完整記錄,妓女在史書上出現的次數都遠遠多過商人。在清代,山西商幫控制了中國鹽業、邊貿和金融業,財富總和相當于中央財政收入的兩倍,但在536卷的《清史稿》中僅記載一個晉商而已。
商人的原罪:妖邪之氣與“渡口”模式
相當一段長的時間里,商人被認為背負著原罪。
英國經濟學家哈耶克在《致命的自負》一書中描述說:“對商業現象的鄙視,對市場秩序的厭惡,并非全都來自認識論、方法論、理性和科學的問題,還有一種更晦暗不明的反感。一個賤買貴賣的人本質上就是不誠實的。財富的增加散發著一股子妖邪之氣,對生意人的仇視,尤其是史官的仇視,就像有記錄的歷史一樣古老。”
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孔孟之道,對商人的歧視也是很直接的。孟子就直指商人為“賤大夫”,“原本市場很平和,東西很便宜,有了商人買賤賣貴后,物價被抬高,私肥了傷人自己,公害了天下百姓”。
直到今天,很多人還會經常說到一個詞語——“奸商”。不可否認,在利益的驅使面前,確實有相當一部分商人干著傷天害理的事情。這也讓商人階層即使誠信經營,也會被帶上有色眼鏡看待。
在如此文化的氛圍中,商人的財富經常不被統治階級認可,民間資本積累缺乏制度性保障。這種矛盾一直斷斷續續地持續著,時而尖銳,時而緩和。上世紀80年代初,一些先富起來的個體工商戶還會被社會看不起,也是到2004年,“私人財產不可侵犯”這一條才寫入憲法。
歷史上很多時期,國家政權和國有資本集團對財富的集中度非常敏感,為了保護對財富的壟斷和支配,抑制民間資本做大。在政府壟斷領域內,則是當權者以國家的名義獲取資源,以市場的名義瓜分財富。
如此環境之下,古代的商人要想富起來,除了勤勞和好運氣外,多數都躲不了攀上官界權貴。天性趨利的商人通過尋租的方式進入頂層以牟取暴利,從而催生出一個個畸形的官商經濟。
顧炎武在《日知錄》中指出了官商模式中最為常見的“渡口”模式:大凡國營或權貴資本,一般不會直接進入生產領域,而是尋找流通環節中的交易節點,以政府的名義和行政手段進行管制,然后以特許經營(牌照、指標)的方式加以“尋租”。這類節點好比一個“渡口”,占據其點,則可以雁過拔毛,坐享其利。
先用后棄:商人階層的跌宕之旅
雖然看不起商人,但是任何時代都離不開商人,乃至歷史上最富有的朝代幾乎全是商人階層極度繁榮的時刻。如此情形之下,統治階級對于商人的策略經常是“先用之,后棄之”。于是,商人階層就像坐過山車一樣,在“用”和“棄”之間跌宕。
歷史上同樣輝煌的漢朝和唐朝,對于商人就有著不同的態度。
漢初,統治者對商人實施蔑視和壓抑的政策。漢高祖把10多萬戶六國貴族后裔及富豪之家統統遷到關中,便于監管。此外還規定“商人不得衣絲乘車”,并征以重稅。惠帝時規定一般人交稅一份,商人和奴婢要交兩份。不僅如此,漢初的皇帝還徹底關閉了商人及其子孫從政的路徑。
但政府在微觀層面上放寬了對商業的限制,開放關津,并放松對山林礦藏資源的專營,直接導致了物流交易的活躍和商業的繁榮。但到了后來的漢武帝,一紙“算緡令”導致了另外一番景象。算緡是指向全國有產者征收資產稅,算緡令執行三年,“商賈中家以上大率破(產)。”
唐代則幾乎是商人的天堂。
唐朝開國后便停止了商稅的課征,把鹽、鐵、酒等產業全數交予民眾自主經營,“罷酒坊,通鹽池鹽井與百姓共之。”唐太宗還下令把潼關以東的關卡全部停廢,讓貨物自由交易。因此商業隨即繁榮起來,據《新唐書·食貨志》記載:“道路列肆,具酒食以待行人,店有驛驢,行千里不持尺兵。”
其實,一個時代或國家,商人階層的地位高低如何,只要看一個景象就可以了:當商人與官員在一起的時候,是站著的,還是坐著的,或是“跪”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