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和我說話》是草間彌生最喜歡的一首歌,也許她忘記了在年輕在紐約玻璃殘缺的房間里度過的冬天,雖然有20年的精神病史,雖然是當今最著名的前衛藝術家,但她仍然喜歡一個人在家,端坐在自己標志式的圓點做成的沙發上,面無表情彈著鋼琴哼唱:
拆掉幻想的大門
在沉痛的花朵中
現在從未終結
在通往天堂的路上
我的心沉陷于溫柔
向天空呼喊
它藍色的影子變得透明
擁抱虛幻的陰影
云升
眼淚的聲音淹沒玫瑰的色彩
我變成石頭
不是在永恒的時間里
而是在蒸發的瞬間
圓點女王、日本藝術天后、話題女王、精神病患者、怪婆婆等諸多標簽加在一起,都不足以囊括草間彌生復雜而多變的一生。這位和荒木經惟一起被批評為日本壞品位的代表人物,年逾80歲,用半個世紀的藝術創作來不斷證明自己,并和安迪?沃霍爾、小野洋子等先鋒藝術家見證了當代藝術史。
2009年,英國《泰晤士報》公布20世紀最偉大的200名藝術家的調查結果。畢加索、塞尚名列第一、第二,中國藝術家無人入選。日本有4位藝術家上榜,分別為村上隆、草間彌生、杉木博司和野口勇。相比村上隆等日本藝術家,80多歲的“怪婆婆”草間彌生比他們提前了整整三四十年。
一無所有
“如果你一定要問我從什么時候開始藝術創作的,我可以告訴你,那是在很小很小的時候。我的一生,我活著的每一個日子,都與藝術相關。要是人可以有來世,我還想再做藝術家。無論生與死,藝術對于我來說就是一切?!睂τ诓蓍g彌生來說,藝術是她一生中唯一抓住的東西。
1929年,草間彌生出生在日本長野縣松本市的一個富裕家庭,家族經營種子生意一百多年。在10歲時,草間彌生畫了一幅鉛筆畫,一個小女孩陰郁而安靜,沒有一絲笑容,這恰恰是她童年的寫照。
母親將家族生意經營得有聲有色,卻對女兒的精神疾病一無所知。在她看來,畫畫不是富家女應該做的事情,她更希望自己的孩子成為“收藏藝術品的人”。母親毀掉草間彌生的畫布,罰她和工人們一起干活,經常把她關起來。童年的記憶雖不盡美好,卻極大地激發了她的創造力。草間彌生不但“發明”了那些張牙舞爪的類似花卉的植物,還把它們做得越來越龐大。
1955年,26歲的草間彌生在舊書店發現了美國女畫家喬治亞?歐姬芙的作品。在一位懂英文的堂兄的幫助下,她寫信給喬志亞?歐姬芙尋求幫助?!半m然我在遠方,雖然我在藝術的道路上才剛剛起步,我還是懇請你為我指路……”深受感動的女畫家回信給草間彌生,表示愿意在美國推薦她的作品。
1957年,草間彌生拿到了去美國的簽證,離開之前,母親給了草間彌生100萬日元,告訴她永遠不要踏入家門。臨走時,她在家外的河堤上毀掉了數千件作品,表達對母親的憤怒?!霸诿绹搜壑?,日本女人就好像溫室里的花朵,草間彌生打破了這樣的看法,她強悍而具有創造性。”紐約評論家Gordon Brown在1960 年代接受采訪時有這樣的表述。
美國藝術家約瑟夫?柯內爾的出現給草間彌生的人生增添浪漫色彩,兩人一直相伴,直至1972年約瑟夫?柯內爾去世。愛人的去世給草間彌生沉重的打擊,她的精神問題越來越嚴重。第二年,草間彌生從紐約回到東京,離開藝術家與評論家,逃出媒體視野,獨自一人在精神療養院生活。
有人猜測,草間彌生把自己關進精神療養院,是在約瑟夫?柯內爾去世后的一種自我懲罰。她為博取盛名而進行的瘋狂行動感到后悔,認為自己更應該聽從約瑟夫?柯內爾的意見,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作品上。
引領前衛
平日里,草間彌生內斂而安靜,年輕東方女性的面孔在紐約藝術界非常新鮮;但在行為表演中,她瘋狂而投入,徹底釋放甚至是裸露登場。她的一些老朋友開始背棄疏遠她,認為草間彌生為求成名已經把自己降格到非藝術家行列。
1964年,草間彌生組織了名為“千船會”的展覽,她把陰莖模樣的軟雕塑塞進船里,擺滿了整個房間,房間的周圍都是這些作品的圖片,那些突出的陰莖從墻壁上的印刷品中得到回應,所有人都覺得淹沒其中了。由于精神疾病的影響,草間彌生將極度重復擴展到雕塑和裝置藝術領域。更為有趣的是,這竟然引領了未來美國波普藝術的潮流。沃霍爾帶著極震驚的表情對其完美表現大加稱贊。如果草間彌生不是因為精神疾病離開紐約,她會是安迪?沃霍爾藝術地位的最有力競爭者,但精神疾病恰恰又是草間彌生幾十年創作的主導。即便是在舉辦轟動一時的“千船會”展覽之后,草間彌生還是不被紐約主流藝術圈所認可,甚至總是在財務上深陷困境。
1968年,草間彌生瘋狂組織“人體炸裂”的系列裸體集會后,迅速成為美國媒體追逐的對象。她化著濃妝,披著長發,穿著自己改制的怪異服裝,依傍“自由女神”像,或在中央公園的“仙女愛麗絲”雕像處恣意地表演,人潮從四面涌來。每個觀眾需要付2 美元“門票”。借此行為藝術,草間彌生獲得不菲的收入。1969年,在紐約MOMA的一次展出之后,這個日本女人成為《紐約時報》的封面人物,其頭版圖片的副標題卻是“但這是藝術嗎?”。
草間彌生在美國的十幾年,正值波普藝術的興盛期。多年以后,當評論家們重新梳理她的創作歷程時,把草間彌生式的瘋狂,歸位于復雜的社會環境:“那是一個‘嬉皮士’橫行的時代,草間彌生很快就意識到這個國家正在流行什么,他們抗議越戰,吸食毒品,追逐東方神秘,尋求外來宗教的庇護,崇尚性解放。很多人開始以打破常規為生,一些人因此變得富有和出名?!?/p>
1966年,草間彌生“非法”參加威尼斯雙年展。她未經同意就帶著作品《那克索斯的花園》出現在綠園中央的意大利館前面,1500個金色鏡球( 內部是塑膠制) 構成的裝置,醒目突出,她本人穿著金色和服端坐其中。并立牌告示:一個金球價格2美元,強調藝術品可以像熱狗一樣叫賣。在被雙年展組委會請出去之后,她穿著猩紅色的緊身衣攤開雙臂躺在鏡球中間,風頭超過所有參展藝術家。
1993年,草間彌生獨自代表日本參加威尼斯雙年展,日本政府專門為她設立主題館,以此向這位前衛女王致敬,草間彌生在本國以及國際藝術地位重新得以確立。幾十年精神療養院的生活打磨掉了草間彌生的叛逆,她的作品回歸架上繪畫和雕塑,布滿圓點南瓜系列作品成為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