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承包經營權是土地流轉的前提

裁判要點

土地流轉的本質是農戶對所擁有的集體土地承包經營權的交易。土地流轉能夠優化土地資源配置，加快農村土地規模化、集約化的進程。農村土地流轉是當前我國農村土地制度改革的一項重要課題，也是我國當前快速推進城鄉統籌，推進城鎮化和工業化的必然要求。基于這樣的社會背景，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合同糾紛不斷涌現，人民法院在裁判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合同糾紛時，筆者認為應在審查土地承包經營權屬的基礎上，審查土地流轉協議的合法性。如果離開對土地承包經營權屬的審查，只注重審查土地流轉協議的合法性，就會犯本末倒置的錯誤。土地承包經營權是土地流轉的前提和基礎。

基本案情

原告粟華、粟杰訴稱：農村土地承包到戶后，原告之父粟和與王貴口頭協商一致，將粟和從社集體承包的位于本社大堰溝上邊的一片桐子林地，與王貴家從社集體承包的位于本社墳坪子的柴山地互換，互換后各自使用，未發生爭議。2007年因政府修水電站，征收土地，開展電站淹沒區實物指標調查登記工作時，王貴以其享有墳坪子柴山地承包經營權為由，主張該片土地被征收的補償費用應登記在其名義下，于是政府將該片地劃作爭議地，該片爭議地在政府作實物指標調查時登記的圖斑號分別為第40號、41號、42號、57號、58號。訴請判決確認原、被告之間互換土地的事實成立，圖斑號第40號、41號、42號、57號、58號的土地承包經營權屬原告享有，該地被征用后的各項補償費用歸原告所有。

原告粟武訴稱：圖斑號第42號、58號的土地承包經營權是其父粟和從社集體承包所得，并未與王貴互換土地，請求確認他對圖斑號第42號、58號的土地享有承包經營權，該地被征用后的各項補償費用歸他所有。

被告王貴辯稱：他從未與三原告之父粟和互換土地，三原告侵占他位于本社墳坪子的柴山地數年。原告的訴訟請求不合法，請求法院不予支持。

裁判結果

法院裁定駁回原告粟華、粟杰、粟武的起訴。

裁判理由

法院認為，原告主張其父粟和從本社集體承包大堰溝上邊桐子林地的事實，因原告未提供該片林地承包經營權證或林權證，對粟和享有大堰溝上邊桐子林地的經營權事實，證據不足，不能認定。被告王貴主張訟爭第40號、41號、42號、57號、58號林地屬于其享有承包經營權的墳坪子林地的地塊，但其提交的自留草山存根記載該片林地的四至邊界、面積與本案訟爭土地不相一致，不能充分證明本案訟爭土地包括在其享有經營權的墳坪子林地內。原告粟武主張圖斑號為第42號、58號的兩塊土地在其享有承包經營權的名為平石板的地塊內，該地是其父粟和從社集體承包所得，并非與被告王貴交換所得，但粟武提交的自留草山存根記載的四至邊界與第42號、58號兩塊土地的四至邊界也不一致，且與王貴的主張相沖突。原、被告均不能提供充分的證據來證明訟爭土地的承包經營權屬問題，因此，本案訟爭的第40號、41號、42號、57號、58號五塊土地尚存在權屬爭議。《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第十六條規定：“土地所有權和使用權爭議，由當事人協商解決；協商不成的，由人民政府處理。單位之間的爭議，由縣級以上人民政府處理；個人之間、個人與單位之間的爭議，由鄉級人民政府或者縣級人民政府處理。當事人對有關人民政府的處理決定不服的，可以自接到處理決定通知之日起三十日內，向人民法院起訴。在土地所有權和使用權爭議解決前，任何一方不得改變土地利用現狀。”據此，本案應由人民政府處理，不屬于人民法院受案范圍。故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第十六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第九十六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條第（三）項之規定，作出了上述裁定。

評析

一、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的主體是承包方。《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村土地承包法》第三十四條規定：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的主體是承包方。承包方有權自主決定土地承包經營權是否流轉和流轉的方式。據此規定，包括發包方在內的其他任何單位和個人均不得成為土地承包經營權的流轉主體。不享有土地承包經營權的人，不具備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的主體資格。因此，在審理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合同糾紛時，第一步要審查流轉主體是否享有該流轉土地的承包經營權。在此基礎上，審查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合同是否遵守《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村土地承包法》規定的原則，是否具備土地流轉合同必備條款，是否遵循合同的報批備案程序。結合本案，原告粟華、粟杰主張其父粟和與王貴互換土地的事實，首要的問題是確定粟和與王貴對各自用以互換的土地是否享有承包經營權。不享有土地承包經營權，就無權流轉該土地。

二、流轉主體對所流轉土地享有承包經營權的事實負有證明責任。《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二條規定：“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或者反駁對方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有責任提供證據加以證明。”廣義的土地流轉主體，包括流轉方和受讓方。流轉的客體是土地的承包經營權。從土地互換的角度來看，土地互換的當事人均為流轉主體。土地互換的當事人必須對用以互換的土地享有合法的承包經營權。就本案而言，舉證責任的分配情況是：（一）原告粟華、粟杰主張其父粟和與王貴互換土地，就負有舉證證實粟和與王貴對各自用于互換的土地享有承包經營權的證明責任，僅僅舉證證實雙方存在互換土地的事實是不夠的。（二）原告粟武主張圖斑號第42號、58號的土地承包經營權是其父粟和從社集體承包所得，請求法院確認他對圖斑號第42號、58號的土地享有承包經營權（繼受取得土地承包經營權），粟武負有舉證證實粟和對圖斑號第42號、58號的土地享有承包經營權的證明責任。（三）被告王貴主張對圖斑號第40號、41號、42號、57號、58號的土地享有承包經營權，并進一步主張三原告侵犯了他的土地承包經營權。被告王貴在否認土地互換事實的同時，提出了新的主張，主張三原告存在侵犯土地承包經營權的事實，被告王貴對其提出的侵權事實負有證明責任。但被告王貴要證明三原告侵權，首先要證明他對被侵權的土地享有承包經營權，僅僅舉證證實三原告使用該土地（即存在侵犯土地承包經營權的事實）是不夠的。本案原告粟華、粟杰主張與王貴互換土地的事實，被告王貴主張三原告侵犯了他的土地承包經營權的事實，但對最為基礎的事實，對訴爭土地享有承包經營權的事實，均舉證不能，原告粟武對其繼受取得圖斑號第42號、58號土地承包經營權的事實，亦舉證不能，而解決本案的關鍵所在是確認訴爭圖斑號為第40號、41號、42號、57號、58號土地使用權屬，而土地確權不屬于人民法院直接受理案件的范疇，依法由人民政府處理，因此人民法院裁定駁回原告起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