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休以后,喝茶品茗的機會多了,嚴格地說,我是喝了一輩子的糊涂茶。
中國茶的品種甚多,按照發酵程度分六大茶類:綠、黃、黑、白、青、紅。外國人把紅茶叫黑茶(Black tea),其實黑茶是黑茶,紅茶是紅茶,不能相提并論,混為一談的。
我的家鄉周圍盛產綠茶,最有名的要數蘇州洞庭的碧螺春,杭州獅峰的龍井。綠茶是不發酵的,比較難以保存,有講究的茶人,有專人采了鮮茶早早炒好送來,都要在紙上寫明日期,據說早晨太陽出來以前和太陽出來以后采摘的茶葉,味道都不一樣。我的味蕾比較遲鈍,此類微妙之處是絕對分辨不出來的。我喝綠茶時間比較長,隱隱約約覺得那些與世無爭、寧靜淡泊、氣定神閑、富有修養的謙謙君子在輕啜慢飲中一定能品出綠茶飄逸灑脫,超神脫俗的境界。
黃茶,產量甚少,非常名貴。物以稀為貴嘛,加上它品質姣好,淡雅天成,被稱為“人間第一茶”。湖南洞庭湖的君山銀針是它的代表。有一年,我去岳陽市出差,他們拉我去君山島,用玻璃杯沏上一杯君山銀針,只見湯色杏黃明凈,葉底肥厚均亮,一根根豎立在杯中,景觀天成。喝一口毫香鮮嫩,甘醇甜爽,不同凡響。后來在北京用極硬的水泡出來再也沒有那種色香味奇四絕令人震撼的感覺了。它是一種貴族茶。
黑茶,顧名思義,因茶色黑褐而得名,它的代表作就是普洱茶。我喝普洱茶以前是偶一為之,有時感覺非常好,湯色紅濃,濃到發黑,口味醇和,和到發甜;有時感覺非常不好,有一股發酶的味道。普洱茶是發酵茶,制成以后在常溫下可以繼續自然發酵,貯藏方便,越陳越香。好的普洱茶喝到嘴里有一股特殊的陳香味,微微有點甜。說起普洱茶,往往讓人聯想到茶馬古道。有時我突發奇想。發酵制茶的方法可能是早先外銷的茶葉包裝比較簡單,在馬背上馱著,被馬的汗水浸濕,茶葉變質,被遺棄在一邊。久而久之,人們偶爾嘗試這些發酵過以后的茶葉覺得別有風味,其味更加醇厚,這才開始有意識地逐步制作普洱茶。也許正因為如此,現在有人喝普洱茶時會說:有些汗酸臭的原因吧!
白茶,這里說的白茶不是浙江的安吉白茶,安吉的白茶屬綠茶,質量很好。這里說的白茶是發酵茶中的發酵程度最低的一類,數量很少,被視為茶中珍品。據說好的白茶多為芽頭,滿披白毫,如銀似雪。白茶主要產在福建,我去福建出差時,有人建議我一年四季喝老白茶。
青茶也是發酵茶,人們耳熟能詳的名稱叫烏龍茶。武夷山的大紅袍,安溪的鐵觀音,永春的香櫞種,臺灣的凍頂都是青茶的名牌。武夷山天心永樂禪寺九龍窠里的那幾株“大紅袍”現在已保護起來,我上篇文章中講到毛主席送赫魯曉夫的就是這里生產的大紅袍,自元明以來一直是送皇室的貢品。凡是品嘗過好的烏龍茶的人,都會記得它的濃郁的茶香,醇厚的茶味和回味的甘甜。有人曾經對我說,臺灣的凍頂與鐵觀音比較,少苦澀而多甘味。我不敢茍同,我以為喝茶的過程正是由苦澀到甘甜,它對人生的啟迪也正在于此。
一位臺灣朋友曾對我說,她酷愛紅茶,在中國三大紅茶中獨缺“滇紅”。后來,我托人買了兩罐“滇紅”帶到臺北。她將她自己網頁上寫的一篇關于茶的文章“紅與綠的戰爭”和正在臺灣風行的一本書寄給我。她的文章中講到揚絳先生寫的“我們仨”這本回憶錄中講到錢楊二老年輕時留學英國,入鄉隨俗,天天喝下午茶,養成了喝紅茶的習慣。
后來,在那個特殊的時代他們這種文化人已買不到英國茶了,于是在家里自制“三合茶”,用的是中國自己的三種紅茶:滇紅、湖紅和祁紅,“滇紅取其香,湖紅取其苦,祁紅取色”。錢先生、楊先生都是飽學之士,我家曾有幸與兩位老人在一個小區住過10年。我想請中國茶文化研究會作個鑒定,如果這個“三合茶”色香味都好,可以請高人取一個極雅的茶名,作為茶文化的一段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