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靖碑》
全稱《有唐茅山玄靖先生廣陵李君碑銘》,因為立碑前五年已經有一塊柳識撰,張從申書,李陽冰篆額的《唐茅山紫陽觀玄靖先生碑》,為了與之相區別,本碑又稱為《顏書茅山玄靖先生碑》或《李玄靖后碑》。到了清代,為避康熙帝玄燁諱,又被改名《李元靖碑》或避稱《李含光碑》。

根據碑文,李玄靖本來姓弘,字含光,因為避孝敬皇帝李弘諱,而改姓李。是神仙道教上清派第五代傳人,生前備受唐玄宗尊崇,“玄靖先生”就是天寶七年的賜號。
顏真卿與李玄靖并沒見過面,但早在乾元二年(公元759年),五十一歲的顏真卿任升州刺史時,就曾派人送信到茅山,向李玄靖表白仰慕之心,尊之為“天下道學之宗”。李也特意讓韋景昭法師回了信。在升州任上,顏真卿曾與兩位道士親戚殷淑、韋渠牟一起修道,二人都是玄靖門人,算是一段淵源。后顏真卿赴任湖州刺史,途經茅山,得知李玄靖已于大歷四年(公元769年)年八十六時羽化,于是應舊人韋景昭法師之請,撰寫了這塊碑。這一年,顏真卿六十九歲。
碑原在江蘇句容茅山紫陽觀,紫陽觀因為李玄靖得名,北宋改名玉晨觀。南宋紹興七年(公元1137年),石碑被大風折斷,后來由霅溪沈仰舟扶起重樹,在碑左側碑文后面刻了題記。明嘉靖三年(公元1524年)玉晨觀又遭雷劈,碑毀作碎塊。后面的情況有兩種說法:一說是清乾隆年間,錢大昕訪得21石,全字及半字約1500字;一說是汪志伊搜訪得殘石23塊,上有全字及半字約1040字,就在玉晨觀把殘石砌起來。清咸豐年間,遭太平軍兵亂,殘石散佚,只存14塊殘石,文字只剩下原文一半了。同治年間遵義趙氏訪得十五石,共百九十七字,后來丟了三小塊,計15字,同治十一年,揚州張氏又訪得殘石兩片,存字279個,后刻題記說是移到了學宮。國家圖書館所藏殘石整拓本,大概在這之后。(見圖1)
玉晨觀1938年日軍對茅山進行掃蕩時被焚毀,新中國成立后最后一座無梁殿尚存,后被拆除,現在是民宅,叫做玉晨村。文獻記載忽聚忽散的各種殘塊反正都不知去向,據說有三塊殘石藏于茅山元符萬寧宮,歡迎大家提供線索。

關于原碑,《金石萃編》的記載是:“約高一丈余,廣三尺二寸五分,厚一尺四分。四面刻,前后各十九行,兩側各四行,行皆三十九字,正書。”按現在的尺寸,高約3.3米,寬1米,厚30厘米左右。
碑文的末尾署名:“渤海吳崇休鐫石”,但這個刻手的水準,似乎值得質疑:碑文中“真卿與先生門人中”一句,似乎書丹時漏寫一“生”字,于是在已寫的“門人中”三字上改寫了“生門人”三字,同樣的問題還有“子韋”改“韋渠”等等。(見圖2)但問題沒有這么簡單,除了一些明顯的文意不通的字,在前幾節提到的類似于《麻姑仙壇記》和《顏家廟碑》的一些文字上的硬傷,在《李玄靖碑》中也同樣存在,限于篇幅,點到為止。
其實從風格上看,《李玄靖碑》寫得不勻稱,誰都能看得出來的,但清代梁巘《承晉齋積聞錄》用“古意”說化解了這個問題:
顏魯公茅山《李玄靖碑》,古雅清圓,帶有篆意,與《元次山碑》相似,乍看去極散極拙,多不勻稱,而其實古意可掬,非《畫像贊》、《中興頌》所可及。
起碼到上個世紀末,《李玄靖碑》的影響力不輸給任何一件顏體經典。從傳播的角度,大約從1912年開始,一個拓本就不斷地被文明書局和中華書局印成字帖供學書者研習,這就是號稱南宋拓本的臨川李宗瀚藏本。這些印本往往根據原裝表的規模,印成一函四冊,普及本是線裝石印,高端的是冊裝珂羅版。(見圖3)

1983年上海書畫出版社12開的“書法自學叢帖”,是“新書法熱”時期普及字帖的經典,其《正書》部分選擇的顏體碑拓,就是膠印了民國版的李宗瀚藏本《李玄靖碑》(見圖4)。
此后的印本,包括1985年成都古籍書店16開《宋搨顏書李元靖碑》(見圖5),1988年天津古籍書店16開《李元靖上下碑》(見圖6)和江蘇廣陵古籍出版社的12開《顏魯公書宋拓李玄靖碑》(見圖7),2003年人民美術出版社12開“中國古代善本碑帖選粹”《唐李玄靖碑》(上、下)(見圖8),可能是2011年非正式出版但在市場流通的,句容市旅游局、句容市書法家協會編印的《顏真卿李玄靖碑》(見圖9),都是翻印李氏藏本,極少例外,翻印的水準基本都不影響學習。除了版式的不通,一個重要區別就是:有些版本缺了圖2所示刻錯的幾頁,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還有幾個差劣印本,像1994年海南出版社的“書法小集成”《唐顏真卿書李玄靖碑》,廣西美術出版社2002年8開本“九真集法帖”《原拓顏真卿殘碑·廣陵李君碑》,這里就不用圖片惡心大家了。
李氏藏本的頂級出版物來自日本的書學院,也就是雄山閣限量380部的《顔真卿李玄靖碑》一函4冊本,1982年出版,(見圖10)印刷水準不用說,解說是比田井南谷的學術文章,還附有原本的想象復原圖。
但是,還有更好的選擇:李氏藏本有殘缺,是靠火后拓本補全,現存上海博物館的南宋拓本,才是傳世最佳拓本。這個拓本只被完整地印過一次,那就是文物出版社的1985年的《中國書法·顏真卿》第四冊。文字的解說部分簡捷,信息完備,而且影印了題跋。其印刷質量和版本價值,即使比起書學院本,都可以說是完勝。(見圖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