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伊斯蘭陶器發展歷程,可以看出中國陶瓷在造型和燒制技巧上對伊斯蘭陶器產生極大影響,而在圖案以及表現手法上,伊斯蘭陶器對中國陶瓷的影響亦不可小視,這兩點幾乎成為不爭的事實。
伊斯蘭陶器,是指九世紀到十七世紀的伊斯蘭時代以中東地域為中心燒制的低溫素陶和多彩釉陶。燒制地域包括波斯(伊朗)、土耳其、伊拉克、敘利亞和埃及等。
在古波斯的倭馬亞時代(661—750),伊斯蘭陶工以黏土作胎,并沿用帕提亞王朝(前247—226)、薩桑王朝(226—650)以及東羅馬帝國(395—1453)的傳統燒造、裝飾和造型技巧,生產無釉素陶或施以青、綠、黃釉的彩陶,器型以壺、缽、瓶為主。八世紀中期,阿拔斯王朝(750—1258)滅了倭馬亞,伊斯蘭進入阿拔斯陶器時代。時值中國盛唐,通過阿拉伯輸入的大量精美的唐三彩、唐白瓷、青瓷、釉下彩等,無疑對西亞諸國產生強大的吸引力。阿拔斯時代的陶工,在黃褐色的胎土上施以用氧化錫做發色劑的鉛釉,制成白坯,并使用以鈷藍為主的顏料描繪出花葉等裝飾圖案,燒成“白釉陶”,試圖以此為發端來仿造優美的“唐白瓷”。但由于胎土和燒結溫度與唐瓷不同,因此燒成后的白釉略顯渾濁,和唐白瓷存在明顯差別。
到九世紀,伊拉克多彩陶(白釉藍綠彩陶器)和拉斯塔金屬幻彩陶器(圖1)成為主流。拉斯塔在波斯語中有“閃閃發光”的意思,利用在胎體上覆蓋含錫的白釉,用金、銀、銅做發色劑等方法,制造出紋樣鮮艷,通體具有彩虹般金屬光澤的產品;有赤紅色單彩,也有加入藍色的多彩,是伊斯蘭最具特色的陶器之一。
十一世紀中葉,塞爾柱突厥人統率烏古斯諸部入侵西亞,建立塞爾柱帝國(1037—1194),開始主宰伊斯蘭世界。這一時期的作品稱為塞爾柱陶器。因為伊斯蘭陶工們接觸到正從黃金發展期到達成熟狀態的中國陶瓷,從而掀起又一股模仿熱潮。盧浮宮美術館收藏的十二世紀伊朗的卡尚和雷伊生產的薄胎半透明七寶茶碗(圖2),已經非常接近中國瓷器的水平。這一時期的中國宋代優秀瓷器,通過印度大量運往阿拉伯半島和埃及,導致十一世紀末到十二世紀的伊斯蘭陶器制造技術發生顛覆性改變。陶工們如醉如癡地模仿中國瓷器。雖然轆轤拉坯尚不普及,但僅靠手工也能模擬出中國產品的外貌。胎土用的是復合土;掛的是透明堿性釉,成品色澤接近中國的青白瓷;圖案也由以前的希臘模樣向中國風格轉變;器型和裝飾手法盡量再現中國的青瓷或白瓷的神韻。因此可以說,塞爾柱時代是盛行仿中國瓷的時代。
伊茲尼克是十四到十八世紀土耳其陶器中心產地,號稱土耳其的“景德鎮”,生產釉下彩陶器、白釉多彩陶器、白釉青彩等陶器。器型有缽、盤(圖3)、大小水罐、花瓶、燈盞等。中國元明兩代的青花瓷對伊茲尼克制陶業影響巨大,以至在伊茲尼克隨處可見一味模仿中國瓷器的產品。但與中國瓷相比,伊茲尼克產品仍屬陶器范疇,燒造溫度不足千攝氏度(850—900℃),硅質胎土,雖胎體呈白色,但致密程度達不到瓷器標準。
十五世紀到十六世紀的西亞經歷了政治大變革,但是西亞的陶瓷世界雖仍然延續著塞爾柱陶器的傳統,生產著白釉多彩陶器、青釉多彩陶器以及拉斯塔金屬幻彩陶器等。從當時的技法層面上看,塞爾柱陶器似乎已經風光不再;而處于塞爾柱后期的中國卻青春煥發,利用從西亞傳來的黑彩技巧以及蘇麻離青之類的氧化鈷釉料,生產出令世人陶醉的青花瓷以及溫潤如玉的青瓷、白瓷。這些產品出口到西亞,如同給奄奄一息的伊斯蘭陶器打了一針重振雄風的興奮劑。
十六世紀的薩法維王朝對陶瓷的需求與日俱增,把制陶技術推向又一個新高點,從而催生了薩法維陶器,主要產品是白釉藍彩陶器,也就是近似于中國的青花白瓷。遺憾的是,西亞缺少燒制優質瓷器不可缺少的瓷石和高嶺土,所以只能在低溫燒結領域徘徊不前。但是,通過精選相對優質的黏土,通過在胎土上施以錫白釉或長石釉,也能制造出近似的白瓷胎,再使用漂亮的鈷藍來描繪草花、唐草、鳥獸、人物等圖案,最后再掛上透明釉,可以說除了溫潤效果稍有不足外,其他并不亞于中國瓷。
縱觀伊斯蘭陶器發展歷程,可以看出中國陶瓷在造型和燒制技巧上對伊斯蘭陶器產生極大影響,而在圖案以及表現手法上,伊斯蘭陶器對中國陶瓷的影響亦不可小視,這兩點幾乎成為不爭的事實。特別是通過青花料的傳播,使中國陶瓷發生了劃時代的變革。伊斯蘭陶器和中國陶瓷絕不是兩個不同世界各行其道的產品,而是相輔相成相互促進,成為支撐完美的陶瓷世界不可或缺的兩根擎天大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