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琵琶作為古老而又具代表性的民族樂器,自古就與文學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而這種關系主要體現在唐詩與琵琶藝術的交融上。本文從當今中國民族音樂的現狀入手,論述詩詞與琵琶的歷史淵源及詩詞對琵琶演奏、欣賞等的影響。
[關鍵詞]琵琶藝術 詩詞 韻律 意境 文學 音樂 唐詩 交融
詩詞作為中國文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對我國文化的傳承與發展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素有“中國民族樂器之王”美稱的琵琶,以其優美的音色、豐富的表現力,成為中國民族樂器中的瑰寶。
中國民族音樂扎根于千年文化之上,但是我們不得不面對這種狀況:在賞析詩詞時,人們注意韻律、追求意境;而提及音樂時,便是流行、搖滾……提到琵琶則是《十面埋伏》,如此的激烈,富有沖擊力;真正了解中國民族音樂的人越來越少,也許他們選擇了學習琵琶、二胡等樂器,但多是“跟風”、“求異”,沒有真正讀懂民族音樂。在演奏中過多的關注速度、技巧,忽略了千年流傳下來的音樂的內涵。詩詞與音樂有著密切的聯系,對琵琶的發展也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也許對詩詞的理解可以找到琵琶的另一種美。
音樂學上將音樂分為聲樂和器樂兩類。從整個中國古代音樂發展歷史看,中國古代的器樂較之聲樂要發達一些。從《尚書》記載的“擊石拊石,百獸率舞”中簡陋的石頭樂器到白居易描繪的“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復雜精湛的琵琶演奏,中國古典民族器樂經歷了一段由簡單到復雜,由低級到高級的發展過程。必須指出的是,這種發展過程又是與文學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文學作為一種載體,將器樂的這種發展記錄下來;而且文學又不單單只是記錄這種發展,同時也是一股強大的推動力,在民族器樂發展、豐富、完善的過程中起著特殊而又重要的作用。
一、琵琶與詩詞的“緣”
在古詩詞中,很多事物都有著它獨特的蘊意,如竹、蓮、松、石等,琵琶亦如此。
1、寓意之“源”
就當下音樂演奏看,一種樂器可演奏不同風格的作品,但樂器本身與所要表達的情感之間沒有形成固定的對應關系。而在古代則不然,《禮記·樂記》稱“絲聲哀”、“鼓攀之聲歡”,也就是說琴瑟之類彈撥樂的音調重于哀怨,而鼓聲相對明快,可以看出人們將它們搬上詩詞的舞臺時已定下明確的感情色彩,琵琶屬前者。
從藝術起源講,歌、詩本為一體。最早的如《詩經》,三百首皆可弦歌;《楚辭》源于楚地原始歌舞;漢魏樂府也是當時的樂舞,東漢班固《漢書·藝文志》就總稱當時的樂府詩為“歌詩”。到了唐代,新民歌“曲子”就是一種用琵琶、笛子、鼓等樂器伴奏,配以五言、七言或長短句演唱出來的音樂形式。由于“曲子”歌詞特殊的文學性,“曲子”也逐漸引起了一個文學家的興趣,自中唐以來,王維、白居易、張志和、張松令等詩人,都吸取了民間曲子的表現形式來填寫過曲子的歌詞,其中王維的七言律詩《送元二使安西》就譜成著名的《陽關三疊》而被千古傳唱。“唱詩入樂”成為一時之風氣,一些優秀名篇,一入歌樂就被廣為傳唱,經世不衰。而要將這些詩歌以曲子的形式進行演唱,就必定離不開琵琶這一主要伴奏樂器。
再從琵琶古樂譜方面來看琵琶與唐詩的這種聯系。唐代詩歌音樂的盛行從現今發現的唐代琵琶樂譜中便可見一斑。現在真正能見到的唐代琵琶譜一是1900年在我國敦煌石窟中發現的《敦煌琵琶譜》,一是藏于日本正倉院的《天平琵琶譜》殘片,另一是現藏于日本京都陽明文庫的《五弦琴譜》。這些琵琶樂譜均配有歌詞,即唐詩。“詩仙”李白的許多詩作,如《關山月》、《把酒問月》等在《敦煌琵琶譜》中都有收錄,并且還出現了一首詩歌有多種琵琶伴奏譜的現象。由此可見,唐詩用琵琶伴唱也是兩者相交融的一個重要原因。
2、寓意之“本”
在唐朝,借琵琶抒發情感的詩詞作品大量涌現。詩人白居易的《琵琶行》中描寫的琵琶曲調的詩句“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借琵琶女起伏回蕩的心潮的演奏,抒發作者遭貶的憤懣與慨嘆;詩人李頎《古從軍行》中“行人刁斗風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借漢朝惜昭君公主遠嫁烏孫國時所彈的琵琶哀怨之調,抒發自己的哀傷之意。
唐詩中詠琵琶的詩篇,記述較多的還是琵琶的獨奏,如白居易在《五弦》和《五弦彈》中以生動的比喻,形象地描述了著名的琵琶(五弦)演奏家趙璧的高超技藝,白居易的另一首著名的琵琶詩篇《琵琶行》則以精湛的藝術語言,飽蘸情感的筆觸,記述了琵琶女從“少小時歡樂”到“年長色衰”,“漂淪憔悴,轉蓰于江湖間”的痛苦遭遇。最令人嘆為觀止的莫過于詩人對琵琶女彈奏樂曲整個過程的精彩描繪了。
二、琵琶樂曲與詩詞的律動
在古代,詩詞大多可以為其譜曲而配樂傳唱,其本身相當于當今音樂概念中的“詞”,為其傳唱而譜成的曲調類似當今音樂概念中的“曲”。琵琶音樂與詩詞一樣,都是作者本人所要抒發的思想感情在其內心的律動。
1、心靈碰撞、共鳴
詩詞等文學創作大多是由感而發的。唐代詩人白居易的《琵琶行》是他被貶后借著敘述琵琶女的高超演技和凄涼身世,抒發個人在政治上遭貶斥的抑郁悲凄之情。
被譽為“唐代音樂詩三絕”之一的“千古第一音樂詩”《琵琶行》,它通過“琵琶女”這一典型的“女樂”形象,深刻地揭示了封建社會中被侮辱、被壓迫的樂工們的悲慘命運,同時還抒發了自己的“天涯淪落之恨”,譜成一曲震撼靈魂的悲歌。當然,詩中最為成功之處,還是對音樂的成功描寫,而成為千古絕調。早在作者生前,就已是“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了(唐宣宗李枕《吊樂天》),可見此曲早已是家喻戶曉。《琵琶行》以視覺形象來強化聽覺形象,代表了唐代“音樂詩”的最高成就。特別是“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句,不僅描繪了余音裊裊、神韻含蘊的藝術境界,更揭示了一個極其深刻的音樂哲學命題,即音樂的生命根源不在于一個“聲”字,而在于一個“情”字,“無聲”之中也有“情”,著力刻畫了音樂情緒的渲染作用。
2、陰陽頓挫、剛柔相濟
古詩詞講究陰陽頓挫,正是陰陽頓挫才使人對詩詞的感悟更為深刻。唐代詩人王之渙的《涼州曲》清晰的陰陽頓挫,借祖國山川雄偉氣勢襯出戍邊士卒荒涼寂寞的景象,抒發作者對他們的同情和對朝廷的不滿之情。
詩詞中“陰陽頓挫、剛柔相濟”也是琵琶演奏所需要。從琵琶聲中流出來的樂曲聲,忽而急風驟雨,忽而切切私語;或如鶯語花底,或似泉咽冰下;忽而銀瓶乍破,忽而馬嘶刀鳴;忽而珠落玉盤,忽而真珠撼鈴;忽而鐵擊珊瑚,忽而水寫玉盤。這樂聲是多么地驚人、多么地動聽,詩人這樣的描寫又是多么地出色,仿佛使人陶醉于一個音響世界之中,令聽者回味無窮,真有“三月不知肉味”之感。
三、琵琶藝術對唐詩內容的表現
琵琶藝術對唐詩內容的體現,最明顯、最讓人一目了然的就是那些詩一般的琵琶樂曲的名稱。無論是古代的琵琶曲,還是近現代的琵琶曲,在名稱上都很講究文學上的“雅”,許多名曲從題目中就能看到文學的影子。從莊永平編著的《琵琶手冊》中的“琵琶樂曲列名”中可以找到這樣一些在題目上富有“詩”的意味的作品:《霸王卸甲》《殘荷詠夜雨》《長恨曲》《春江花月夜》《大浪淘沙》《飛花點翠》《高山流水》《紅樓夢》《孔雀東南飛》《琵琶行》《青蓮樂府》《陽春白雪》……這些琵琶曲有的是用了詩中常用的詞語來命名,如《飛花點翠》《殘荷詠夜雨》,有的就干脆與唐詩的題目相同,如《春江花月夜》《琵琶行》等。總之,從題目上看,琵琶藝術中就已鮮明地表現出了文學的意味。除此之外,從琵琶大曲的小標題中也可以看出琵琶藝術對唐詩的借鑒和應用。如當代人創作的琵琶曲《新翻羽調綠腰》,此曲是作者根據唐詩中關于《綠腰》舞的描述創作的。樂曲模仿唐代大曲的結構,分為五個段落,每段一個小標題。五個小標題中,除第一段取自唐代詩人元稹的《琵琶歌》外,其余四段均取自李群玉的《長沙九日登東屢次觀舞》一詩。第二段名為“輕盈綠腰舞”,以中序入拍,旋律優美典雅,展現了舞女輕盈婀娜的舞姿;第三段為“慢態不能窮”,樂曲慢起漸快,情緒活躍,展現一幅令人目不暇接的舞女姿態百生圖;第四段為“宛如游龍舉”,氣勢渾騰,運用搖指、勾指等琵琶演奏手法,表現舞女們穿插如梭,猶如金魚般來回嬉戲的景象;第五段為“繁姿曲向終”,音繁節促,旋律在琵琶寬廣的音區中跌宕起伏,強烈的掃拂完成快速的十六分音符,表現了綠腰舞臨將曲終時,急速翻旋、高潮迭起的生動場面。這一琵琶曲的作者自然不可能親眼目睹當年《綠腰》舞的精彩場面,而作者之所以能寫出這樣鮮明生動的琵琶曲,那是因為他從唐詩中汲取了素材,將詩的語言、詩的意象音樂化,于是琵琶曲《新翻羽調綠腰》就誕生了。
綜上所述,唐詩與琵琶這門音樂藝術之間有著緊密的聯系。唐詩對琵琶藝術的表現,使得讀者如聞其聲,如臨其境;琵琶藝術又以唐詩為素材,將唐詩以美妙、清新、沁人心脾的方式呈現給人們。詩和樂兩者之間相得益彰,樂因詩而豐韻,詩因樂而飄逸,都取得了更好的審美效果。富有靈感和才氣的唐代詩人和音樂人,他們互相影響,互相借鑒又互相汲取創作素材,他們用詩歌豐富了琵琶藝術,又用琵琶藝術使唐詩得到了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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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陜西藝術職業學院教師)【責編/燦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