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慢》這首詞在語言上最大的特點是成功地運用了疊字。開篇三句十四個疊字,表達出三種境界。“尋尋覓覓”寫人的動作、神態;“冷冷清清”寫環境的悲涼;“凄凄慘慘戚戚”,寫內心世界的巨大傷痛。一串大珠小珠落玉盤似的七組疊字的運用,把詞人的失落感和孤獨感表現得淋漓盡致。
動詞重疊
“尋尋覓覓”是動詞重疊。對于動詞重疊的語法意義,眾說紛紜,但“頻繁”“綿延”“反復”是各家的共識。因此,“尋尋覓覓”的意義遠遠超越了“尋覓”,而帶有“頻繁”“綿延”“反復”的特點。“頻繁”表示無時不尋,無處不覓;“綿延”表示尋之不得,尋之又尋;“反復”表示尋之無限,覓之無窮。只用疊字而不用任何修飾語,更讓人覺得言有盡而意無窮。
重疊動詞的語法功能具有多樣性。“尋尋覓覓”具有三種語法功能:作謂語,即李清照在尋尋覓覓;作定語,即尋尋覓覓的李清照;作主語,即尋尋覓覓也沒什么用。這種語法功能的多樣性,導致了意義的多重性——作謂語則強調動作,作定語則強調人,作主語則強調結果。語法意義的修飾性,語法功能的多樣性,重疊組合的多次性,賦予了“尋尋覓覓”特殊而豐富的含義。
形容詞重疊
“冷冷清清”“凄凄慘慘”都是雙音節性質形容詞的重疊。這類重疊形式雖然復雜多變,但表達的意義卻比較單純,一般都是表示程度的加強。“冷冷清清”較之于“冷清”程度更深,“冷清”也許只是一時一刻的,“冷冷清清”則是無時無刻的;“凄凄慘慘”較之于“凄慘”范圍更廣,“凄慘”也許只是某處某地的,“凄凄慘慘”則是無處不在。
可見,使用形容詞疊字,可以加重語氣,加深程度,增強藝術效果。更為重要的是,“冷冷清清”和“凄凄慘慘”也兼有詞與詞組的特征。“冷冷清清”不僅僅是冷靜而凄涼的意思,還帶有深秋之寒氣,天地之明凈。“凄凄慘慘”不僅僅是凄涼悲慘的意思,還有心情之悲傷,日月之無光。“戚戚”是“戚”的重疊,形容憂愁、憂傷或悲哀。在意義上,“戚戚”是“慘慘”的重復,以加深程度;在音律上,“戚戚”與“凄凄”音同,有一種復沓的節奏美感。
聲調音律
這首詞的疊字在聲音、節奏、押韻等方面都有鮮明特點。開頭七個疊字中,“尋尋、清清、凄凄”是平聲,“冷冷、慘慘”是上聲,“覓覓、戚戚”是入聲。其中“清清、凄凄、戚戚”是同聲,“覓覓、凄凄、戚戚”是同韻。這些疊字在統一中有變化。統一之美可以收到易于朗讀和記憶的效果,給人以愉悅感和輕松感;變化之美能夠引起讀者的注意和聯想,具有新鮮感和活潑感。
在《聲聲慢》的眾多疊字中,統一美和變化美是交織在一起的,這些表達效果也有機地溶于一體,避免了呆滯和單調。幾種不同調值的疊字交錯使用,形成節奏的局促和舒緩交替,錯落有致,抑揚分明。“覓、戚、凄”參與全篇的押韻,使種種變化又歸于統一,而這三韻的復迭又使韻腳擴大,統一的因素由此得到加強,統一的基礎更加深厚。疊字連用本身,又有特殊的強烈的表達作用,使描繪的形象極其鮮明、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