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死不救
周媛媛今年十五歲,讀初三,是個文靜善良的女孩子。星期天那
天,周媛媛的媽媽羅蕓開車載她到附近的“五清山”上玩了一上午。中午時分,母女倆有說有笑地駕車回家。行至半路,一直貼在車窗看風景的周媛媛忽然大叫一聲:“媽,快停車。”
羅蕓嚇了一跳,邊停車邊說:“閨女,你干什么???一驚一乍的!”周媛媛指著車外說:“媽,那路邊剛剛有個老奶奶倒下了,快去救她!”說著,就要拉車門下車。
羅蕓阻攔道:“媛媛,不許下!”
“為什么?”周媛媛驚訝地看著媽媽,“那老奶奶一定是中暑了,我們扶她到車里涼一下,費我們什么事?再說了,這左右沒人,天氣又這么熱,我們不幫她,或許會出人命的!”
羅蕓面有難色,略一思忖,但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不行!媛媛,不是媽媽冷血,是世事難料。你或許在新聞上也看到了,有好多人因為救助跌倒的老人,后來被老人和其家屬訛上了?!?/p>
周媛媛著急了,聲音大起來:“媽,那些都是新聞,什么叫新聞?人咬狗是新聞!有人那么做,不能代表所有的人都是那樣的。媽,現在沒時間討論這些理論,下車救人!”
周媛媛用力地拉著車門,可羅蕓已經把車門鎖上。周媛媛大叫道:“媽,你怎么這樣?再不開門,我砸車窗啦!”說著,她真的在車里找起家伙來。
羅蕓擔心女兒真的做傻事,說了一聲“對不起”,一踩油門,小車向前奔去。周媛媛把臉貼在車窗上,看著那個暈倒在地上的老人遠去,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她……適者生存晚上七點半電視臺《現場》的一則新聞,徹底把周媛媛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一個記者在畫面上說:今天中午,在距離五清山山腳約五公里處,有個老人因為中暑,錯過了最佳救治時機,去世了……
看這則新聞時,羅蕓也在一旁,她緊張地看著周媛媛,但見周媛媛眼睛忽然空洞起來,喃喃地說著:殺人犯,殺人犯。
羅蕓嚇得摟住女兒,說:“媛媛,你千萬不能這么想,我們不是殺人犯,不是!”但周媛媛已經是神情恍惚,呆滯的眼神盯著電視機,一遍遍地叨嘮著:殺人犯,殺人犯。
羅蕓嚇得哭了起來,打電話叫回了周媛媛的爸爸周哲,把情況和他說了一遍。周哲也摟起周媛媛,安慰著說:“孩子,你媽媽做的沒錯,你不需要為此有負罪感。現在的社會風氣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救人可能會惹出麻煩,明哲保身不是罪過。”
周媛媛依舊是兩眼空洞,嘴里念念有詞。周哲也慌了,和羅蕓一起把周媛媛扶到床上躺下。周媛媛像死人一樣躺在床上,那樣子很是嚇人。
羅蕓又哭起來,周哲冷靜一些,他說:“老婆,別著急,女兒沒有大事,她只是因為自責才這樣。對了,媛媛最聽班主任張老師的話,我們讓張老師過來做她思想工作,肯定有效果?!?/p>
周哲打通了張老師的電話,張老師一聽事態嚴重,急急忙忙地趕到周媛媛的家里,和周媛媛的父母簡單地做了交流后,說:“媛媛這孩子心善,這件事情對她的打擊不小,只有對癥下藥,才能藥到病除。這樣吧,周先生,你到網上搜集一些因為救人惹來麻煩的新聞,然后打印出來,我和羅蕓姐再和媛媛好好談談。”
“謝謝老師的費心!我這就去辦!”周哲趕緊坐到電腦旁,搜集相關新聞。網上類似的新聞,隨即點幾個,就是一則教案。
張老師和羅蕓坐在周媛媛的身邊,和風細雨地解釋著。
大約一個多小時候后,周哲捧著一大沓“教案”走了過來,遞給張老師。張老師隨眼看了看,又遞給周媛媛說:“媛媛,其實你和媽媽的選擇真的是情有可原。你看,這是近期發生的一些扶老人惹麻煩的事件。媽媽當時那么做,就是為了避免這些麻煩。你可以這樣想,如果你當時救了那老太太,很有可能被其家人訛上了。這樣一想,你心里會好受些。”
周媛媛的眼珠終于動了一下,她盯著張老師問:“老師,假如當時你在場,你也會作出和媽媽那樣的選擇嗎?”
張老師沉默著,好大一會兒說:“是的!”
周媛媛的眼珠又不動了,隨后,無論幾個人怎么說話,周媛媛就是不做聲。張老師也沒轍了。
三個大人撤回到客廳,商量著對策。商量了一會兒,張老師說:“媛媛的心理還是過不了那道坎。我有個同學是心理咨詢師,找他幫忙試試看!”
張老師撥通了同學李強的電話,說了情況后,李強說:“沒錯,周媛媛出了心理問題。不過從她剛才還和你對話的情況看,不是很嚴重?;蛘哒f,她現在也在心里說服自己,我們要做的是推她一把,助力她躍過那道坎。”
張老師問怎么推。李強說:“有句老話叫解鈴還須系鈴人,這話同樣適用于心理治療。周媛媛產生心理障礙的原因是,她認為在老太太生死存亡的時候,她沒有出手相救。我們就對癥下藥,讓她救一回,她救了人,心結就解開了。明天早上,你們再開車到今天的事發地點去,再找個朋友裝成跌倒的老太太,然后,叫周媛媛去扶老太太上車,只要不露破綻,周媛媛救了人,必定會解開心結。”
張老師連聲說妙,放下電話,小聲地和周哲羅蕓說了李強的解決方案,還說可以讓自己的媽媽當跌倒的“演員”。周哲羅蕓連聲稱謝。
明哲保身
第二天上午九點多,周媛媛才醒來,一番洗漱,十點多時,周哲羅蕓拉著稍有些活氣的周媛媛上了車,說是去五清山散心。隨行的還有李強,張老師要上課,沒有來。
周媛媛沒有反對,只是一路上心事重重,無精打采的,讓人心痛。
車到事發地點,一個老太太在路旁倒了下來。沒錯,老太太是張老師的媽媽陳阿姨。
羅蕓裝著驚訝的樣子說:“周哲,快停車!有人跌倒了!”“是嗎?”周哲配合著,停下車。李強拉著周媛媛貼在車窗上看著外面,他們看見了倒在地上痛苦掙扎的老人。李強說:“媛媛,我們下去把老人家扶到車上吧?!?/p>
周媛媛靜靜地看著李強,好半天,她嘆了一口氣說:“昨天晚上我看了爸爸打印的資料,又回想了他們和張老師說的道理,我覺得他們說的和做的都是對的。既然大家都這樣,我們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這個老人我們不救了吧!爸,開車吧!”
眾人目瞪口呆,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李強率先反應過來,因勢利導道:“媛媛,怎么能不救呢?如果老人為此送了性命,大家都會內疚的??!”周媛媛淡淡地說:“無數事實告訴我們,做好人惹出麻煩的幾率不小。我們為什么要給自己惹麻煩呢?如果要內疚,就讓這個社會內疚吧。爸,開車吧!”
“好!”李強忽然拍掌大叫,“媛媛同學終于走出了陰影,解開了心結!”但周哲遲遲沒有開車,因為張老師的媽媽還躺在那里呢,得讓她上車?。?/p>
見爸爸不行動,周媛媛生氣了,大聲道:“爸,你磨蹭什么?”周哲還想解釋什么,羅蕓伏在他耳邊小聲地說:“女兒剛正常過來,別刺激她,先開車走吧。待會你找個借口下來,和阿姨解釋一下。”李強也示意周哲先開車離開,周哲只好啟動越野車,向山上駛去……
幾個人到了山上,玩了一會兒,周哲找了個借口離開,上了車,猛踩油門向山下馳去。到了陳阿姨倒下的地方,但見那邊圍了很多人。周哲心里一驚,撥開眾人,擠了進去,看到的是,陳阿姨雙目緊閉,臉色青紫。那狀態不是演戲的樣子。周哲抱起陳阿姨,喊著叫著,周阿姨卻沒有絲毫反應。這是怎么回事呢?原來,陳阿姨早早地到了目的地,可周媛媛起床很遲,耽誤了時間。炎熱的天氣里,陳阿姨早已體力不支。她剛才的倒下不是表演,而是真的暈倒。周哲等人沒有按照計劃扶陳阿姨上車,她再也支撐不了,昏死過去。而她的身邊,是一群看客……
周哲抱起陳阿姨上了車,他不知道陳阿姨會怎么樣,也不知道怎么向好心幫忙的張老師交代;更不知道,他所謂的“明哲保身”的處事原則是不是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