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狽為愛

1

美麗的狼少女菲菲對小狼大青若即若離，覺得他不夠成熟，遠不如壯年的狼群首領巴丹勇猛威嚴。大青郁郁寡歡，經常離開狼群，獨自在森林里游蕩。

那天，大青不覺間走到了森林的邊緣，寒風送米讓人垂涎的味道。敏銳的嗅覺告訴他這是一只肥碩的兔子。

兔子直挺挺躺在雪地上，已經死了。在這個缺少食物的季節，送給心上人沒有比這更好的禮物了，大青像一道閃電般撲過去。

平靜的雪地驟然生變，一副帶鋸齒的鋼夾一躍而起，緊緊咬住了他的良只前腿。大青發出痛苦的長嘯，力氣耗盡也掙脫不開。他絕望地閉上眼睛。

忽然，一陣熟悉的嘯聲傳來，是狼王巴丹威嚴的詢問：“大青，你在哪？”大青嗚咽地答道：“頭，我在這，我的腿被夾斷了！”

巴丹制止了撲向大青的菲菲，十幾頭狼遠遠圍在大青周圍。狼王沿著大青留下的腳印謹慎地來到他身邊。鼻子在附近仔細嗅了一會兒，忽然叼起那只兔子甩到一邊，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兔子落下的地方又彈出一副鋼夾，兔子的脖子幾乎被當場夾斷。

巴丹舒了一口氣，示意大家安全。菲菲撲了過來，眼淚簌簌地流著，試圖用爪子和嘴巴打開鋼夾。鋼夾紋絲不動，堅定地禁錮著大青的雙腿。

菲菲哀求巴丹：“求你救救大青吧，我還沒有答應他做他的女朋友呢！”

巴丹面無表情地說道：“他的兩條腿都斷了，就算能救出來，以后不能奔跑，不能捕獵，還是要餓死。面對現實吧，大青，我只能縮短你的痛苦，讓你體面地死去。”

遠處隱隱傳來一聲犬吠，繼而許多獵犬的叫聲合在一起。巴丹仰天發出一聲威懾的叫聲，低頭用尖利的牙齒向大青的喉嚨咬去，菲菲毛發乍起擋在前面。大青柔聲說道：“讓開吧菲菲，巴丹說得對，與其沒有尊嚴地活著，還不如體面地死去。”

菲菲神情忽然變得決然：“大青，我不會拋棄你的，你忍住！”她張開嘴飛快地咬向夾子外端的斷腿，沒等大青喊出聲，他的兩條腿的前端永遠留在了夾子里，他終于從這可怕的鐵嘴鋼牙掙脫出來。

犬吠聲越來越近，巴丹看了菲菲一眼：“救他是你的選擇，我必須對團隊負責，該走了，如果你執意要帶上他，我們是不會幫忙的。”狼王率領狼群向密林深處跑去，大青焦急地喊道：“菲菲快走，帶著我誰也逃不掉！”菲菲同執地說道：“你再不爬到我背上，我就和你一起面對獵人的槍口！”

2

獵人先看到了夾子上的兩只斷爪和白雪上殷紅的血跡，然后槍口的準星里出現了一對姿勢奇特的動物：一頭狼兩只前腿趴在另一頭狼的背上，后腿笨拙地移動著，用盡可能快的速度向原始森林腹地逃去。獵人口又口氣，把槍背在肩上，召回了雀躍追蹤的犬們。

狼王對菲菲和大青的回歸沒有過多表示，只淡淡說了句：“如果你不能用自己的方式重新站起來，依然會餓死！”

團隊里食物分配公平而又殘酷，一切按照貢獻決定。大青的食物只能從菲菲那里得到。為了多分到食物，菲菲成了隊伍里最瘋狂的家伙。每次狩獵，她總是沖在最前面。有一次她甚至和一頭豹子爭奪羚羊，結果竟然成功了，代價是脖子被咬了一個大洞。

吃軟飯的日子讓大青的兩只斷爪結了疤，生出新肉，并能用一種滑稽的姿勢四腳站立在地上。看著菲菲日益增多的傷疤，他的心像被鋼夾咬住般難受。在菲菲為了兩個人在森林里搏斗廝殺時他只能做兩件事：試著用兩條腿支撐身體行走和思考。

終于，大青對巴丹提出在大家休息時由他來負責警戒，用工作換取一定的食物，巴丹同意了。大青的優勢很快就顯露出來了，原本就優于大多數同類的聽覺和嗅覺并沒有因受傷而退化。更重要的是：他能像人一樣直立，因此看到的地方比任何同伴都遠。很快他的優勢就被巴丹由防衛延伸到偵查上，他與眾不同的視角和日漸敏銳的頭腦為團隊收獲了更多的獵物。菲菲已經不用再為兩個人的食物拼命，她重要的任務就是代替大青失去的兩只前爪，麗人配合日益默契，奔跑起來也不會成為團體的累贅。

大青因為自強不息成了遠近狼群里的明星人物，好多狼群里的姑娘都找借口跑過來接近他。菲菲每次都酸溜溜地把大青扔下躲起來，大青就焦急地直立著在森林里到處尋找。

菲菲每次在大青故意跌跌撞撞搞得鼻青臉腫后忍不住跑出來，口里仍然兇巴巴地說：“有那么多美女討好你，身材比我好，長得又比我漂亮，為什么還要纏著我！我又兇，身上又有這么多丑陋的傷疤……”大青用一個深吻堵住了菲菲的嘴巴，雖然深吻在狼界還是大青首創，但效果卻和人類一樣明顯，菲菲瞬間就淪陷了，一顆心跳得像剛追完一只強壯的兔子。

那只鋼夾打破了上帝對獸類直立行走的禁忌，大青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思考。獵人那些天衣無縫的陷阱和伎倆在現在的大青眼里簡直處處都是破綻。他經常把捕獸夾上的誘餌輕松地帶走并且不觸動機關，他在狼群里的聲望日益高漲，巴丹遇到大事也經常和他商量。雖然大青有些威脅到巴丹的地位，但大青做狼非常低調，功高不鎮主，這讓巴丹既舒服又放心。

3

獵人快氣瘋了，自己精心布下的獸夾總是一無所獲。他仔細偵查失竊現場，終于發現了一個共同的蛛絲馬跡：每個失竊現場都有一組六只的足印，而離陷阱最近的地方有一組腳印卻只有兩只后掌！獵人忽然想起去年在自己槍口下用奇怪姿勢逃生的那對狼。

多次丟失誘餌卻一無所獲之后獵人改變了戰略，只放誘餌卻沒有陷阱和鋼夾，這讓自認掌握了獵人全部伎倆的大青很困惑。雖然試吃了幾次都沒有什么問題，但大青內心仍然覺得不妥，并建議巴丹不要繼續撿便宜，可巴丹有些不耐煩。

在接近村莊的地方，一個原木壘成的高大羊圈出現在視線里，里面拴著一頭小羊，竟然還有一個一米見方的人口！

狼群騷動起來，盡管大青不停阻撓，但在巴丹的堅持下，狼群還是慢慢地圍攏過去。反復觀察試探，沒有發現問題。巴丹派出一頭健壯的公狼，小心翼翼地鉆進洞口。見沒有異狀，公狼一口咬斷繩子，叼起小羊飛快地鉆了出來，群狼安全地回到林中。在分享食物時，大青隱隱感受到來自同伴的鄙夷。

隔三差五就會有羊關在圈里，個頭也越來越大，甚至需要幾頭狼合力進去才能搞出米。

方便的食物讓大青的智慧與建議顯得越來越不重要，甚至被孔武有力的同伴排斥——大家不希望與只會站在一旁指手畫腳的家伙分享果實。終于菲菲堅定地跟著大青離開了隊伍，她無法忍受別人把自己的愛人當成傻瓜。

4

今天的羊比哪次都大。巴丹親自上陣，把羊拖到洞口。可是這只羊的個頭太大了，整個身子把出口堵得嚴嚴實實。巴丹正要指揮大家把羊拖回圈里，忽然響起了密集的槍聲，留在外面的幾頭狼紛紛中彈，接著一支火箭射進了羊圈，地上的干草燃燒起來。巴丹瘋狂地撞著羊圈，粗大的圓木紋絲不動。透過羊圈的縫隙望去，黑壓壓的人群拿著家伙向這里跑來。窮途末路的巴丹仰起頭充滿悔恨地長號一聲：“大青！”

森林中忽然傳米一聲雄渾的回應，群狼激動起來，一起呼號，又燃起了求生的斗志。大青用叫聲指揮著困獸們行動起來，聚集在一起，同時用后腿飛快地向后刨土。一層薄土熄滅了周圍的火苗，給狼群開辟了一小塊安全地帶。菲菲馱著大青，繞過人群，銜尾襲擊了一個落在后面的村民，他的火把落在地上，大青一口叼起，火把在黑夜里像一道流星般向村子里飛去。

獵人驚愕地大喊道：“狗東西，這是要成精呀，還會使圍魏救趙的計謀！快回村子，它要放火！”

村里的狗叫起來，一個柴火堆已經冒出了火苗。氣急敗壞的人們在把幾處起火點都撲滅之后再回到羊圈時，狼早逃得一只都不剩了。“啥東西，這么狡猾？”村民們心有余悸地問獵人。

獵人神情復雜地凝視著黑壓壓的森林，聲音有些嘶啞：“這是狼中間的孫臏呀，雙腿斷了，還能靠毅力和聰明活著。我現在才明白老祖宗說的狽是啥東四，其實就是吃了人類的虧，斷了前腿的狼。這樣的狼一旦活下來，都比正常的狼剛強謹慎，腦子也好使多了，遭過大難的禽獸不能小看呀！”

密林深處，大青直立在山岡上。巴丹率領群狼圍在下方齊齊對月長號，那是狼族對新頭領的最高贊美。

（編輯/楊世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