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常常忽略身邊最貼近的人或事,不是因為離得近,而是它們太細致,太微小,太精巧,太容易被迅捷的辰光虛筆帶過,被磨礪的粗心掠奪。
中秋國慶假期,一貫沿襲的日制被摁下了“暫停鍵”,兩點一線的生活戛然而止。像一個溫飽者,忽然一下子變成了有錢人。“如果有了500萬,我該怎么花?”揣著憧憬,假期在許多漫無邊際的盤算里開始了。看天,賞月,仿佛余下來的時間,全如月光般盛得盆滿缽滿,受用不盡。去婆婆那兒圓了中秋,再回娘家歡度國慶,親情是悠閑的背景,包涵著過去、現在、乃至未來,聊起了沒完沒了的話題,仿佛可以縱貫生命的全程。
生活里,哪些是忠實的陪伴,最該為我們感動的,又是什么呢?是一杯握之即暖的熱茶,是一縷傾注關愛的眼神和聆聽,是每一個鋪滿愛和期待的明天,是在日月間寸寸舒展、絲絲洇染的草木,任憑綠肥亦或紅瘦,枯榮亦或冷熱,同樣在手,也在心。
每天把上班累、工作忙打造成冷落親情最夯實的借口,連長假也不打算彌補過錯,仍然盤算小我之家的過活。第三天到婆婆家的時候,發覺她竟然在央求,“明天再來一天吧?再來一次,之后四天就隨你們怎么去玩。”她這么替我們算著日程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心緊,拿一次次想外出旅游的沖動與對父母近乎荒涼的陪伴來比,我不免開始羞愧。
閑暇時對著月亮,記憶里那輪熟悉的滿圓已經被咬缺了口,余下次減的清輝像吃剩的月餅一樣,不再有胃口去張望。原以為可以飽飽睡到自然醒,卻是每早就被熱辣的鞭炮聲驚醒。喧囂的豈止是身邊的市聲呢?譬如莫言獲諾貝爾獎,世界的窗便向著中國打開了。有時候,意外比期待更恒久,狂喜與惶恐一樣深重。
想起特朗斯特羅默在《17首詩》里的《石頭》:“我聽見我們扔出的石頭/跌落/玻璃般透明地穿行歲月。山谷里/迷惘的舉動呼喊著/瞬息,從樹梢飛向樹梢……它們沿著存在的邊界/到達極限的高原/那里,我們一切的作為/落到,僅是我們自身的/深底。”詩中的意向雖已無從說起,分辨不明,卻有一種從心靈流淌出來的聲息。在詩人那強大的思想構架中,能領略到他在孤獨寂寞的境地里,與挫折、苦難的命運做著對抗,在夢與醒之間進行思考與頓悟。這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80歲老人,僅以163篇作品示人,卻一生幾乎不曾停止旅行和寫作。他選擇寫作不是為了獲獎,而僅僅因為,那是他的生活。
“這是十月。所有美好的都已美好過了/甚至夜夜來吊唁的蝶夢也冷了/是的,至少你還有虛無留存。”(周夢蝶《十月》)“十月”,是歲月詞典里一句永不過時的新詞,它扇動著詩意的翅膀,因夢想而輕盈;它也曾載動過歷史的鐐銬,因血淚而沉重。十月,沿著山河的覺醒,升騰起一輪紅日,以其壯闊無邊之胸襟催熟萬物。
美景無限,熱鬧遠去,繁華與凋零之間只有一季,唯有生與死,人與土地的演繹不會離散,深沉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