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水長流的抹茶吐司

她終于又吃到他做的抹茶吐司，有她懷念的熟悉的氣息，她看著他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想，吐司與吐司的不同在于，在她的吐司里，摻雜了一個男人沉默的滿滿的愛。

那年，她陷入了一場注定不會有結果的愛情。對方是她曾經的上司。剛畢業的小女生，有著無畏的天真，他總會適時、不著痕跡地替她解決很多麻煩。這種潤物細無聲的關心，一點點地占據了她的心。何況，他正是男人最美好的年齡，有成功的事業，舉手投足的成熟魅力，當然還有歲月沉淀出的沉穩、體貼與睿智。

為了能延續這份愛情，她主動辭職，放棄了待遇優厚的工作，做了自由撰稿人。在報社大樓的斜對面，有一間小小的咖啡館。她經常帶著筆記本電腦去那里寫稿子，其實，更多的時候，是望著大樓的方向發呆。

他有時候會來，有時候她等上一兩個小時也見不到他的身影。每次來，她總要點上一份巧克力草莓蛋糕，濃烈的可可脂的香味，鮮艷的色彩。

他是這家咖啡館的老板，也是糕點師傅。他早注意到她，她是他固定的顧客。有時，他會用紅茶換下她手里的咖啡。生意不太好時，他會透過糕點房的玻璃看她。午后的陽光穿過咖啡館的玻璃，在她瘦削而略微蒼白的臉上閃爍著淡淡的黯然。

這些憂郁與黯然，看在他眼里，他在心里輕輕嘆息，把她經常待的咖啡桌留給了她。有一天早上，他發現她特別的明亮，整個人神采飛揚，可一直等到中午，她的神情漸漸地變成失望焦慮，到日暮時分，她頹然地垂下腦袋。那天是她24歲的生日，他原來答應陪她過的。

咖啡館已經快打烊了。他鉆進糕點房，做了一份雙色抹茶吐司放在她面前。她指指櫥窗里的糕點，問，為什么不給我吃里面的糕點?

是呀，陳列在櫥窗里的糕點，花樣繁多，色彩繽紛，看著就讓人垂涎欲滴，何必給她這樣一個毫不起眼的吐司?

他笑笑，并不回答，把紅茶與吐司推到她面前：先試試?

她在他鼓勵的眼神下，咬了一口，接著再咬一口，溫暖的麥香味，滑嫩軟香，唇齒留香，喝一口茶，溫暖便從味蕾一直蔓延到心臟，她整個人像復蘇了感覺一樣，眼淚才痛快地流了下來。他竟然知道，她不喜歡草莓，也不能吃過于甜膩的蛋糕。

答應與他在一起，她的內心里是藏了一點小小的自私的。她要借著這個男人的溫暖可口的吐司，走過嚴酷而委靡的冬天。

在一起的日子，每天清晨他都會準備好一份雙色抹茶吐司給她。那份樸素的早餐能給她一份好心情，讓她能安靜下來埋首到自己的文字里。她的文字越來越多地被人熟悉、喜愛，她遇到一位讓她心動的讀者，她的心像小鳥一樣不安分地撲騰。

他的早餐依然是抹茶吐司。愛與被愛都容易變成習慣，就像那份吐司，她漸漸感到單調與不耐煩。

她借著旅行的借口，去了一位神交許久的讀者的城市。是她想象的樣子，甚至比她想象的還要好，他請她吃西餐，有82年的紅酒，昂貴的松露。她笑靨如花，可當英式下午茶放在眼前時，她微微地皺了皺眉頭。

在他家里做客的下午，她對他撒嬌說，給我做一份吐司吧，抹茶的就好。他摸摸她的頭說，干嗎要親自做?

買來的吐司很快地放上餐桌，咬下一口，并不是她熟悉的味道，也不是她喜歡的口味。同是抹茶吐司，怎么眼前放在英式瓷盤里華麗的吐司，味道是天壤之別?她問，你愿意天天給我做吐司嗎?

他笑了，我可以為你做更多。再說，我也不會。

她訂了當天的返程機票。她明白，也許，他可以給她錦衣玉食的生活，卻吝于親手為她準備一份抹茶吐司。不會只是借口，愛沒有會不會，只有愿意不愿意。遠離了世塵煙火的愛，能有多愛?能走多遠?

回到家，她放下行李就一頭扎進廚房里忙碌，她想做一份想象中他做的抹茶吐司。她手忙腳亂地上網查資料，拌高粉，加糖、抹茶、雞蛋，摔打面團，忙碌了一下午，當她打開烤箱時，看到吐司被做得面目全非，閉上眼咬一口，連忙吐了出來。

他看到她回來眼睛里有掩飾不住的驚喜，他喃喃地說，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她抬頭看他明澈的眼睛，原來，他都知道。

第二天清晨，她終于又吃到他做的抹茶吐司，有她懷念的熟悉的氣息，她看著他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想，吐司與吐司的不同在于，在她的吐司里，摻雜了一個男人沉默的滿滿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