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許多套情趣內衣,蕾絲的,皮帶的,透明的,數起來足有一百來套。不是我有特殊癖好,有癖好的是老蔣。他常說,我穿情趣內衣跟其他女人不一樣,我問到底哪里不一樣,他就伸過來一雙大手把我摟到他腿上,他大腿上的毛特別濃密,坐上去就像坐在一只雄壯的棕熊身上,刺刺剌剌的。據說這樣的男人天生性欲極強。那晚,老蔣一次又一次向我證明著這點。
其實老蔣并不老,不過四十歲出頭,保養得當又時常健身,皮膚相當有彈性,他那方面一直很威猛。
勾引小七不是我主動的。我第一次去他店里買內衣,他就試圖調戲我。當時,我正專心端詳一件內衣的標簽,一個赤黃色刺頭貼過來說,嗨,美女,這套內衣你穿上一定很性感!我看了一眼他奇異的頭發,說,雷震子,你是在調戲我么?姐是良家婦女,不適合你。
其實在遇見老蔣之前,我一直想做個良家婦女來著。可老蔣沒給我機會,那時,我剛剛26歲,踩在剩女的邊界線上,一次公事接觸后,老蔣就纏上了我。當時,我并不覺得,他會跟我發展婚外情,因為即使他40歲了,找小三,我的年齡也偏大,再者,我自己有房有車,有事業,我不缺名牌,缺的是愛情和婚姻。可他偏不讓我如愿,在任何我相親的場合里搗亂。就這樣,我的名聲臭了起來。女人容易患上一種叫做愛情幻想癥的病,尤其是一個優質男人幾次三番地阻止你相親,那還會有別的原因嗎?
女人一旦愛了,就會開始犯賤。只要他把我放在他的雙腿間,我就軟成了一攤柔水,任由他激起萬層浪。
那天做到一半時,老蔣突然接到太太的電話,就扔下我,跑下樓去。突然終止一場酣暢淋漓的性愛是情人間最無法原諒的錯。于是,我沖著他的背影罵著最粗劣惡毒的話,之后,我站在窗口,望著小七內衣店碩大招牌上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是個聲音甜美的小姑娘,我說,找老板。小七接過電話問,什么事?我說,拿你店里的幾套新款內衣過來,我要買,還沒等他反應,就收了線。
這是我第N次,因為被老蔣惹毛,叫小七上門送內衣。幾次接觸,我發現,小七跟他賣的內衣一樣,品質不錯,價格低廉。我對小七有一點點的不屑,是因為,他以為我是那種為了錢才跟老蔣上床的女人。我說,我不是。可他說,要我等他,五年之后,他也會成為第二個老蔣,他可比老蔣年輕多了。
我怒視他,操!他不老,我們一晚上六次!你行嗎?
頃刻,他撲了過來,開始激烈地吻我,不費力就扯開了我身上的睡袍,他開始吸吮我皮膚上的水分,我不停搖晃著身子,不能讓他得逞,他含住我胸口的櫻桃時,我全身一陣酥麻。我連忙罵道,你混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像一艘疾馳的小艇沖進了我的身體里,一陣要命的涌熱沸騰了全身。我的身體被汗液浸濕,成了一條濕潤的魚在他身下不住地打滑,更可惡的是,我竟然高潮了。結束后,我一面捶打他,一面罵他禽獸。他垂著頭一個勁地道歉,我要他發誓,永遠把這件事爛在肚子里,否則,他做不成任何生意,一輩子受窮。
一周后,蔣太告訴我一個噩耗,老蔣酒后開車撞在路邊樹上,他死了。那是我和蔣太的第一次見面,也是最難控制的一次。我怕自己會在這個女人面前哭得太匪夷所思。她不會理解甚至會不屑,一個小三兒的眼淚。
可我還是哭了,直到她把一個寫有我名字的盒子推給我,我才止住。她說,盒子是在老蔣辦公室找到的。我問,你看過了?她搖頭,冷冰冰地說,他的東西,我不感興趣。
回家路上,我又遇見了小七,他問我怎么了?我無心回答,他卻一路跟著我進了門。我只埋頭翻弄盒子里的東西,一支派克鋼筆,一盒未開封的杜蕾斯,一盒薄荷木糖醇口香糖,還有一套我穿過的情趣內衣。這些東西都是我和老蔣的回憶,回憶里,充滿著濃郁的情愛氣息,可他愛過我嗎?直到他走后,從未說過一次要娶我,哪怕騙騙我。晚間,我抱著盒子睡了,后來,做了一場夢。我夢見,老蔣回來了,他輕輕地吻我的額頭,很涼,很涼。我拼命地抓他,問他,你有沒有愛過我,有沒有?隨后,我被小七搖醒,他苦澀地望著我,眼底盡是淚水,似乎比我還痛苦。
我無法上班,請了一個月的假。小七把店扔給了伙計,整天賴在我這,洗衣,做飯,我也懶得理他。我常常在想,老蔣為什么留下這些東西?為什么?
那些日子,我整天胡思亂想,那些疑問很快把我熬成了皮包骨頭,對老蔣的思戀卻如涌浪令我窒息。那晚,小七發現突然抱住我說,對不起,蕊蕊,是我害了他!是我!
出事那晚,小七在酒吧找到了老蔣。他跟老蔣攤牌,要老蔣跟我分手,老蔣不答應,就跟他拼酒,誰輸了,誰就放手。結果,小七作弊,老蔣輸了,從酒吧出去后,就發生了車禍。小七紅著眼圈說,如果不是我提議拼酒,老蔣就不會出意外!我頹然地倒在地板上,暈過去之前,我咬牙切齒地吐出來一句,滾!
小七真地滾了,永遠地滾了。可我沒什么好傷心的。我只是傷心,老蔣既然肯為我跟小七打賭,為什么就不肯承認他在乎我,愛我。
夜里,我睡不著,又打開了那個盒子,一樣樣地撫摸著它們,回想過去的美好。那套內衣是他送我的,他說我穿上時,令他很興奮,到底有多興奮,我記得,我和他有三天三夜沒出門,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無盡地歡愛,我笑他,懷疑他是剛從山上下來的和尚。他說,是啊,許久不碰女人了。那支派克鋼筆是我送他的生日禮物,他一直用左手握著它簽署文件。薄荷味的木糖醇口香糖是老蔣時常揣在口袋里的,我突然感覺嘴里苦澀,于是打開,卻發現里面竟裝著一張U盤。
第二天,U盤的內容被我轉到了MP4里,蔣太看得心驚肉跳。時長38分53秒的視頻內容是,蔣太與某中年男人的親熱場面,畫面清晰,音效真實,任何人看到都會血脈賁張,除了老蔣。蔣太聲音顫抖地問,你從哪里得到的?我說,你別擔心,我只想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蔣太說,她恨老蔣,年輕時,她深愛過一個人,就是視頻里的那個男人,后來,老蔣千方百計地破壞他們之間,他陰謀得逞得到了她。可她還是得知了真相,之后就裝性冷淡,不許老蔣碰她。
我當著蔣太的面把那段視頻刪了,她深吸一口氣之后,感激地握我的手,說謝謝。我說,沒什么好謝的,我只是按照老蔣的心意行事罷了。其實,老蔣得到這段視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一直在猶豫,是用這段視頻報復情敵,還是放手。是小七點醒了他。
小七撒謊了。出事那晚,并不是他第一次找老蔣。更早的一個晚上,他在我家樓下劫住了老蔣,他跟老蔣說了很多我的事情,他說蕊蕊這么好的女孩應該得到幸福的婚姻。他只是想讓老蔣放手,卻起了反作用。
老蔣這個習慣用左手簽署文件的總經理,在U盤里存了一封用標準5號宋體字寫給我的求婚信。他說,如今才懂得愛情最重要的是兩情相悅,是他太自私,害了蔣太,害了我,也蹉跎了他自己。他說,我給他的不僅僅是2米長1尺寬床上的愉悅,他需要我,離不開我,他說,他愛我,要娶我!
我抱住電腦顯示器哭到喉嚨沙啞,為什么不早一點告訴我?為什么?
我離開那天,行李箱里只裝著全部獨家收藏的情趣內衣,老蔣不在,那些情趣內衣就是我全部的愛。我拖著行李箱從小七內衣店門前經過,他的店已經停業好幾天,玻璃窗的布簾子里時而有人影晃動,那人佝僂著背,寂寥地吸著煙。
我撿起一塊磚頭猛勁地砸了過去,玻璃嘩啦啦地碎了一地。小七一直不敢露面,因為他對不起我。街上所有人都看見了我剛剛的暴行,可沒有一個人看得見我心底的悲慟。
出事那晚,小七與老蔣打賭喝酒時,他到底對老蔣說了那個秘密,他說,老蔣不在的那天,他跟我睡了!
一個在愛情江湖里剛剛醒悟,終于抓住一根救命草的男人,就這樣被他打壓得沒了生的欲望。他喝凈了所有杯里的酒,沖出門外,啟動了他那輛黑色寶馬,疾奔而去。
隨著一聲轟響,從此,他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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